文/郁風
12月,我去北京的朝陽大悅城。在北京的時候,我經常去這家商場,吸引我的主要是商場的兩家書店,五樓的單向書店和九樓的三聯書店。單向是許知遠開的,面積不大但選書精良。三聯占了9樓整整一層,書目寬泛繁多。
時隔兩年我再次去的時候,發現這兩家書店都已倒閉,單向變成了一個生活家居館,沒有一個顧客。九樓電梯已經封閉,應該還沒找到下一家租客。大悅城樓下的超市也倒閉了,人流少了很多。
此后的12月陸續看到很多書店倒閉的消息,先是上海的唐寧書店,店主控訴業主不給續約,但業主后來聲明,是書店半年都交不起房租了。再后來重慶的刀鋒書店也宣布結業,其后成都的野梨樹書店也瀕臨關門,原因是交不起5萬元的“消防罰款”。店主宣布打折賣書自救,賣出了不少本。
這也是書店最悲哀的地方:一家書店賣書最多的時候,是它倒閉的時候。一個人生命最絢爛的時刻,竟然是死亡。
野梨樹在玉林路的時候,我去過一次。那時是2022年末,有人在野梨樹門口貼了張白紙,有關單位如臨大敵,派了一隊人上門檢查。當然,檢查結果是并無什么可疑之處。
不過他們還是不放心,留了一車人在路口徹夜守候。張豐在一旁打趣說,這些人算額外出勤,要給補貼的,他們得感謝書店給他們創收。書店的人都哈哈大笑。
作為成都文化界的標志人物,張豐不久后也開了家有杏書店。23年的時候,有張豐在公眾號上的宣傳,書店經營還算不錯,據說能夠支付的起房租和員工費用。
沒錯,這已經是一家獨立書店“經營不錯”的狀況。在多數情況下,書店老板需要再打一份工,用工資來支撐書店的運營,一葦書坊的店主阿俊,浮于野書店的老板劉大風,起初都是這樣才讓書店存活下來。
張豐補貼書店的方式是和我一樣寫公眾號,但到了2024年,他的書店和公眾號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惡化起來:有一天張豐在朋友圈曬出當天書店的營收金額,顯示為0。
無論是接踵關門的獨立書店,還是紛紛倒閉的蔦屋、鐘書閣等網紅商業書店,在2024年都畫上自己的休止符。
老牌獨立書店中運行尚好的似乎只有南京的先鋒書店,倒并不是南京的文化商業氛圍比北京成都更好,而是在抖音小紅書的宣傳下,先鋒從原先的南京文化地標,變成了賣愛情明信片和打卡拍照的圣地。情侶在黑十字架邊寫下愛的箴言,書成為為拍照的點綴畫面。
在以往,商場會給書店一定的租金優惠,以吸引人流,提升商場的格調品味。但現在,人們去商場書店最多拍照打個卡,書店本身賺不到錢,吸引來的客流也未必在商場消費,因為大家已經沒有錢了。
在這種情況下,商場降低書店租金不再有之前的回報。而書店一旦失去了租金優惠,光靠賣書賣咖啡文創很難付得起高昂的房租。我曾在杭州的蔦屋書店觀察,一個小時內來收銀臺結賬的不過寥寥幾人。
是啊,連我這樣的愛書之人都不會在書店原價買書,而是看到滿意的書拍照拍下來,在網上搜到同款加入購物車,等到雙11,618,世界讀書日打五折時再購買,有時搶到20,50的優惠券,還會高興好一會兒。點一杯飲品,已經是我能做到的對書店的最大支持。
2024年,我的購書頻率明顯降低,前后加起來只買了十幾本,其中還有不少是重印的老書。24年的出版業同樣凋敝,值得一讀的新書越來越少,很多作家被迫放棄了關注現實,轉而俯身故紙堆中寫歷史,還是相對安全的古代史。
一方面是消費端的不振,一方面是供給端的不足,加上房租、人工的壓力,書店在夾縫中舉步維艱、難以為繼。
正如很多從業者所不解的:熬過了最艱難的三年疫情,本以為23年會復蘇,但沒想到23年仍舊低迷。想著24年總會好轉吧,可24年反而更差。想再撐到25年,可是,手里的資金和生存壓力已經不允許再去堅持,再去期待,再去展望未來。
而這,不只是書店一個行業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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