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現實中的難民問題一樣，賽博空間內的難民同樣也是一個燙手山芋

作者｜何簡

編輯｜張文

封面｜Unsplash

TikTok 被禁前夜，中國社交應用小紅書意外在美走紅。大量來自 TikTok 的創作者在 1 月 13 日前后涌入小紅書，自稱“TikTok Refugee”。小紅書在蘋果 App Store 美區下載排行榜登頂，超過字節跳動出品的海外圖文社交應用 Lemon8——雖然這對于小紅書自身來說，可能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自昨夜以來，中國用戶開始不斷在首頁信息流中刷到英文內容，一些用戶稱首頁已被外國用戶占領。點擊相關英文內容，可以看到不少定位于美國的新注冊用戶，用著谷歌翻譯的中文和評論區的中國網友聊天。《華爾街日報》稱，擔憂 TikTok 被禁的人們在中國找到了替代品。

目前尚未有詳細用戶統計數據出爐。小紅書中，#tiktokrefugee 詞條的瀏覽量已超 249 萬，相關筆記接近 6000 條。TikTok 上，帶有 #rednote 及 #xiaohongshu 詞條的短視頻合計超 20 萬。

TikTok中關于小紅書的討論

Lemon8 和小紅書的走紅與 TikTok 即將被禁有關。1 月 10 日，美國最高法院進行了一場長達 2.5 小時的辯論，討論即將于 1 月 19 日生效“不剝離就禁”的法案是否違憲。最終判決最快將于本周出爐，但結果并不樂觀。聽證會中，9 名大法官中僅有一人認為禁令侵犯了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中的言論自由權。

過去幾日，TikTok 試圖將鼓勵平臺用戶遷移至字節旗下的另一社交應用 Lemon8。小紅書在美下載量暴漲的同時，Lemon8 同樣一度登上蘋果 App Store 美區下載排行榜第一。

事實上，此前小紅書一直不是 Tiktok 用戶關注的重點，Lemon8 在 Tiktok 的討論熱度遠超小紅書，TikTok 內帶有 #lemon8 詞條的短視頻數量超過 86 萬，大概是小紅書的 4 倍有余。

小紅書以海外購物社區起家，雖然自成立以來就擁有大量海外用戶，但一直受困于華人社區，從未真正走向國際化。2021 年以來，小紅書先后在日本、東南亞、歐美等地上線多個獨立 App，均失敗收場。過去兩年，小紅書已經沒有更多出海動作，它在 X 平臺的社交賬戶自 2023 年就停止了更新。

這次小紅書更受 TikTok 創作者的關注，部分原因或許來自于小紅書并未對用戶進行人為分區。和大多數社交應用會對不同國家及地區的用戶進行區隔不同，海外用戶下載的小紅書與國內是同一版本。與之對應，雖然抖音和 TikTok 本質上是同一款產品，但字節跳動對二者進行了嚴格的區分。抖音只有中國手機號才能注冊，小紅書卻從未限制。

這讓小紅書成為了當下中美互聯網中少有的沒有地理障礙的社交應用，美國用戶和中國用戶看到的是同一個頁面、同一個信息流。TikTok 難民們涌入小紅書之后，面對的是一個與美國社交環境迥異的中文社區，兩種不同語言文化初期的交流充滿著新鮮感，繼而不斷引來更多海外用戶加入，逐漸形成一種賽博潮流。

這種碰撞帶來的奇特體驗是多數英文社交應用無法提供的。短短一天時間，小紅書內就已有了諸多“交貓稅”“學英語”等諸多互聯網名梗出現，評論區內一片祥和氛圍，仿佛一場世界人民大聯歡。以至于一些國內媒體在報道中不斷調侃，小紅書幾年未完成的出海 KPI，一夜之間就達成了。

這很可能不是小紅書期望的結果。小紅書完全沒有對國際化用戶的涌入做好準備。應用只是簡單地適配了英文，內在沒有做任何本地化適配，平臺內連翻譯按鈕都沒有，甚至注冊的用戶協議都還是中文格式，未做任何翻譯。

這些用戶能否留下也是問題。當下小紅書并沒有適合海外英文用戶的內容土壤，大量 TikTok 創作者們在風潮之下涌入，更多帶有一些互聯網抽象與獵奇的色彩。如果平臺沒有進一步的運營支撐，或許會很快流失。

大量英文用戶的涌入也會對平臺審核帶來難題。去年，小紅書內所謂“聽勸改造”也曾一度吸引不少海外用戶的涌入，但那些更多只是小范圍內的流行，并沒有演化到今日這般地步。過去，小紅書尚且可以憑借一款應用打通全球，對內不斷宣傳應用內的海外用戶群體，但在事件不斷發酵的當下，無論是在對岸，還是本地，小紅書或許都很難繼續。

和現實中的難民問題一樣，賽博空間內的難民同樣也是一個燙手山芋。對于這家出海經驗寥寥的社交平臺來說，與其思考如何留下這“潑天的富貴”，當下更急迫的問題或許是怎么避開那些天降的大坑。

一位美國用戶發布的視頻內，已經在向廣大中文網友求教什么樣的內容才是安全的。“I am making sure I don't get banned.”

昨夜至今，小紅書沒有任何公開回應，拒絕對此置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