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避暑山莊,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中國歷史文化的長河之中。它不僅是一座皇家園林,更是一本厚重的歷史書,記錄著過去的輝煌與變遷。閱讀完作家陳本豪老師的散文《中國最早的度假村》,我們仿佛穿越時空,親身走進了那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
多次去北京,卻未能得償游覽承德之愿,每當有心前往,總被無情的時光追索返航。這次“避暑山莊”一游,得益于張敏部長的文化解渴之賜,也得益于藝術之源的惠顧。2008年4月10日,我們一行7人北上,帶著“弘揚京劇文化,打造地域品牌”的重任進京,為一門偉大的藝術而來。經與京劇譚派傳人譚元壽及家人的友好商談,一切都如黎明花開。寬裕的時空和愉悅的心情,使我一游承德的企盼,頓然春風一度。
承德避暑山莊,始建于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終于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歷經兩代皇帝,跨越89個春秋,舊時曾被稱為熱河行宮,實為一處皇家別院。中午12點,入園的人流依然絡繹不絕。在年票訂購窗前,排著一條長龍,離下午售票約有兩小時,三百多年后皇家的魅力,依然令那些為求得一票入園的人群心甘情愿地守候。麗正門為乾隆三十六景中的第一景,門前石獅一對,左右馬碑各一,迎面一堵長達30米的紅墻照壁,彰顯皇家氣派。雖說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歷史威嚴不再,但麗正門依舊常日緊閉,游人均由旁門入內。一進山莊,迎面飛來一對銅獅,兩根長牙和獅身諸多凸起之處,早被游人撫摸出金色般的光澤。導播員的一番誘惑之說,使得來人禁不住伸手獅頭獅尾或獅足,期望去沾染古獅的雄風與靈氣。朱定呈主席自是人長樹高,一探手便摸到兩顆蹭亮的獅牙,得意的神采頃刻在笑容里綻開。近幾天,他的手氣一定會很好,假如趁熱寫篇文章,說不定會呈現一派大家之氣,假如去牽手他的女人,也許真能牽出十八歲的春動。
隨著熙攘的游人近身門下,抬首只覺避暑山莊的避字與常有異,便不自覺地注目其間,終覺在避字中的辛字下方竟然多出一橫。漢字書寫力求規范,尤其皇家之地,絕不該出錯。靈巧的導游忙對人解說,原是康熙帝有意所為,于是,給后世留下似錯非錯的千秋一筆。不知是文人有意播弄,還是康熙自我犯疑,由此一畫便多出一串來歷:避字,在漢詞中除了避暑之外,也可組成逃避一詞,如此之說則有損皇家尊嚴。大清帝國正值旭日東升,一身文武兼備的皇帝康熙,依常規論,只有人避他,決無他避人之理;如果將避字去掉走之,便成了復辟的辟,這顯然與江山穩固不合。雖說歷朝歷代都免不了出現一些懷舊分子,他們高舉復辟旗幟,不惜用熱血燃起狼煙,康熙自笑那些螳臂擋車之勇。再說于他自己而言,一代天驕更是無辟可復。就這一個避字,竟讓康熙半天不得寧靜,于是,他別出心裁,揮筆在辛字下多寫了一筆。一個避字內中的辛字,卻觸動皇帝的民心,為安撫百姓的勞作之苦,康熙在辛字下再添一橫,視為天下農民多一分收成的祝愿,也免去他在避字與辟字中糾纏的煩惱。一個避字多出一橫,竟引來眾多美談,也許出自寵臣們慣用的粉飾之作,也許是康熙的本原疏漏之處,時至今日,大可不必窮究。
園里的宮殿區,坐落在避暑山莊的南部,與市區比鄰,西北邊連著一眾山體,東北面則與平原和湖區相接。建筑往往是皇權的象征與物化,一切無不滲透皇家的思想與尊嚴,山莊里的宮殿群極盡壯觀堂皇。這兒的正宮為九進院落,是皇帝舉行大典與生活的天地;相連有七進院落的松鶴齋,是太后(乾隆的母親)的起居之地;皇帝處理日常事務和看戲、賜宴之地,均設在五進院落的東宮。萬鶴松風即為皇帝的讀書潛修之所,這兒卻沒有中軸線,主體建筑居中而起,門即開在北面,其他建筑一并散落四周,由回廊連成一體。每當游人跨越每進院落時,視野均處于收縮狀態。一旦穿過這些封閉的庭院,到達云山勝景樓、暢遠樓、卷阿勝景、萬鶴松風時,山莊內外的遠山近水,頃刻之間映入眼簾,令人為之一振,豁然開朗出自然與藝術構筑的融合之美。站在皇家的“淡泊敬誠”之下,心中隱秘飄來一絲潮濕的陰影,在那種失去陽光的笑聲里播弄風流。太監們的所作所為,不知是對身體遭受摧殘的自覺報復,還是無情的歷史傷疤,給皇家的“承德”之愛烙下一處難以愈合的傷痕。
步出宮殿區,我們坐上電瓶車,向著苑內的草園、湖泊和亭榭之境,駛入一條快速瀏覽的路線。在東北處稀疏的樹林下,開闊出一片平坦的草原。渾身流淌著滿族血統的旗人,雖說深入中原坐了江山,卻永遠忘不去圍獵的嗜好,茂密的青草總讓他們激情蕩漾。一頭頭見人踏風的野鹿,煥發滿人原始的沖動,那種滴血的征服,使他們白發雄心不老。“二月清明不用忙,三月清明早下秧”,今年江南的春天來得晚了一些,北京就更晚了。陰歷的三月中旬,雪后的冬眠似乎剛剛眨眼,草原上均不見一根冒尖的綠芽。幾只梅花鹿被喂養得毛長嘴尖,它們癡癡地望著一個個陌生的面孔,瘦小的尾巴一、三、五、七、九地搖搖擺擺。時代文明的園區寵愛,煙消了木蘭圍場上一支支奪命的箭鏃,在小鹿們的眼中,退凈昔日的驚悚,它們盼著春來草綠的恩賜,在天性的沖動中去履行崇高的繁衍使命。
康熙三十六景,乾隆三十六景,還有其他三十六景,都像風中的彩云般一一飄過眼前,一時間仿佛置身風色乾坤之中,處處詩文讓時光也發出低吟。“曲水荷香”為康熙三十六景中第十五景,方亭內外奇石環列,彎彎曲曲的水道,流出潺潺不絕的江南詩韻。出生北疆之地的滿人皇帝,早已沉醉南國的山清水秀,于是,他把江南天水的一角搬入園中,在山骨水魂之間養目沁心,為他的江山社稷聚積天地之靈。荷花仙子還不見蹤影,水中枯萎的荷桿,像一個個年邁的老人,他們守護著即將出世的兒孫,隨時準備遞交生命的接力棒,以靜悄悄地隕落淤泥,化著一團不滅的養分,去成就紅花綠葉白蓮身的功德。人說女人是水做的精靈,一近水邊,張敏部長就如踏波湖上,一路輕步柳下。小風吹來,纖纖柳枝蕩去蕩來,如梳般梳出不盡的遐想。不覺間只見她回眸一笑,恰似柳兒一般溫柔。湖面已是風聲水起,晶瑩的水花卷起一道道逐浪的水波,抑止不住的詩意漫漫外流:好山好水皇家地,南疆北疆一園春。莫道輕風拂柳笑,且看浪花照玉人。
回到京城酒店,思緒仍糾纏著避暑山莊之名。北京自古不近火爐,幾千年來無暑可避(北京夏季的反常高溫,還是近幾年的事,舊時的北京,自然植被很好,生態遠未遭到毀滅性的破壞,那時也許還沒有厄爾尼諾現象之說)。若談避暑,承德不失為一處廣受南國人夏日的企盼之所。如說到皇帝要避暑,而可不可以說,滿人天生只宜身處寒風拂地的北漠,那么,清朝的滅亡,是否與他們不適溫差也有一分關聯呢?將承德叫做避暑山莊,倒不如叫著度假村好。如避開名稱與時代之論,如此的風景樓閣與地氣,恰是一處古老得絕佳的度假勝地。美國總統,每年均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度假,尤其小布什,每每還不忘帶上他心愛的小狗。中國的皇帝,難道說疲憊之時就不能度度假嗎?更何況,他早把承德當做了行宮,依然每日不誤批閱奏章。也許,在那時的辭海里還不見度假一詞,也許,皇帝度假與滿清朝廷的體制與職守不合,天子時時都得以恩澤來滋養黎民吧。所以說,天下之尊的皇帝不宜有假。
紛亂的思緒,不覺被一種莫明的鐘聲所打斷。棒槌山上那根高聳入云的天鐘之槌,不僅敲響了歷史的塵封,還必將敲響未來的黎明。
作者簡介:陳本豪、中作協會員、音樂家,籍貫武漢江夏。已出版散文集三部,紀實文學集七部。長篇紀實文學《京劇譚門》全四卷,被列入2019年中國作家協會重點扶持項目,參評第八屆魯迅文學獎,榮獲第八屆湖北文學獎。由選擇來詮釋與寬博他的含義,則有待未來時空的論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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