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新東方首屆在線家庭教育論壇

對話：教育內卷下，如何培養積極樂觀的孩子？

嘉賓：

俞敏洪 新東方創始人、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

劉 嘉 清華大學心理學系主任，教授

主持人：

馮馮：東方甄選主播

馮馮：各位嘉賓，讓我們熱烈歡迎俞老師和劉老師加入，感謝兩位的到來。下面，我們開啟今天的訪談，探討在教育內卷的大環境下，如何培養積極樂觀且身心健康的孩子。

“教育內卷”的類型及影響

馮馮：劉老師，從您的專業視角出發，當下的“教育內卷”該如何定義呢？

劉嘉：首先，我要感謝師兄兼老師俞老師的邀請，當年我有幸聆聽過俞老師的課程。在談及“內卷”之前，我想分享一個記憶深刻的事例。

當年在北大講堂，俞老師為吸引新生，舉辦了一場免費講座。他提到有兩個極易混淆的單詞——“fragrant”和“flagrant”，并傳授了獨特的記憶方法。他說“fragrant”中的“r”代表香氣，而另一個單詞則用不太文雅的“攪屎棍兒”來輔助記憶。雖已過去三十年，我仍記憶猶新。這其實反映出：若能遇到優質、形象的教學方法，我們會自發地投入學習，享受獲取新知識的過程。

就“教育內卷”而言，我認為應分為兩種類型：自我內卷與與他人內卷。以我聽俞老師課程為例，原本常混淆的兩個單詞，如今能夠清晰區分，這種成長帶來的快樂，讓我感受到今天的自己比昨天更有進步。這就如同樹木，給予陽光和水分，它便會努力生長，每天都試圖比前一天更高、多一片葉子，這是我們每個人成長的本能，這樣的內卷是積極有益的。然而，若與他人盲目比較，比如我非要和俞老師比拼英文水平和教學能力，那只會讓我陷入沮喪，因為他人的高度并非我所能掌控，這種對外的比較會損傷自信心。

回到教育場景，父母常說：“你看隔壁家孩子一回來就做作業，數學還考滿分，再看看你。”這就是典型的對外卷，會傷害孩子。但如果說“你今天比昨天又有進步了，昨天還不會做一加一，今天已經會做一加二了”，孩子就能體會到自我提升的喜悅。

馮馮：的確需要給予孩子鼓勵。

劉嘉：從這一視角來看，內卷需要區分類型。與自己內卷一定程度上是有益的，能讓孩子切實感受到自身的成長。倘若選擇與他人盲目攀比的外卷方式，實則會打擊孩子的自尊心。

所以，對于教育內卷這一話題，我們不能一概而論地認為它有害，進而選擇“躺平”。該努力的時候仍要拼搏，但關鍵在于明確是與自己競爭還是與他人比較。

內生上進心與外部競爭

俞敏洪：沒錯，非常正確。劉嘉老師現任清華大學心理學系主任，清華大學作為中國頂尖學府，其心理學系主任的地位不言而喻。多年來，劉嘉老師專注于研究孩子的心理健康成長。我常說，有兩位從北大到清華發展的學者，一位是劉嘉老師，另一位是彭凱平老師，他們皆是心理學領域的頂尖專家，對青少年成長心理的研究造詣頗深。

劉嘉老師剛才講的內卷的問題，其實一個是內生上進心和外部比較以后狹窄的競爭心之間的區別。內生的上進心呢，就像剛才劉嘉老師說的，像一棵樹一棵草，它應順著季節的變化自然的成長。當然它也要為自己去爭取更多的雨露、陽光、更好的生長環境，但是它不會抱著把邊上的樹全部殺死的心態，或者說天地之間只能我一棵樹是長得最大的心態。當然樹在森林中也要競爭，因為如果它得不到陽光，慢慢的也就沒有了。這種比喻是這樣的，在一個競爭的環境中間，更加關注于自己內生的上進心的成長。這件事情特別重要。就是說你需要排除一些外部的競爭的干擾。

可是，有些孩子的生長環境比較艱苦，這是外部給孩子的壓力，使他不得不從內生性的健康成長轉向對于外部環境的關注。

比如說老師會排名，會說你學習成績不好。考到九十五分了，滿分一百分，家長還要說你那五分是怎么丟的啊？就像剛才劉嘉老師說的，你看隔壁的數學考了滿分。人家總分加起來是第一名，還有人當了學習委員，當了班長，結果就你最沒出息，什么都沒當。像這種就是把孩子本來應該內生的那種能量轉化為跟外部的消耗。

慢慢在比較的過程中，就完全沒有能量了。他就已經失去了自身性的那種吸收陽光雨露，自我成長的能力和動力。那到這個時候的孩子就會開始厭學啊，哪怕他的成績很好。比如說他已經前十名了，但是因為他一直沒有考到第一第二名，他內心的火焰，點燃的那個東西慢慢就沒了。那一旦孩子產生這種情緒，厭學以后，不管后面怎么刺激都是很難的。就是因為你把他內生性的成長的上進心給弄沒了，這是外部的競爭性。

所以在一個人的成長過程中間，要盡可能減少，尤其是包括孩子自己本身，有的時候也會故意要求跟外部競爭，因為任何一個孩子都希望自己被人贊揚，被人表揚，或者說被人看作是自己特別了不起嘛。所以有的時候他自己還會不斷地去卷，完了我們家長還幫著孩子去卷，而且老師又幫著孩子卷。

上次我跟陳瑜老師在這兒聊天，她寫了一本叫做《少年厭學》的書。她說她碰到的有心理問題的孩子，有一大半都是原來成績特別好的孩子。那個成績平時不太好的，像馮馮這樣的，他也卷不動，他就干脆不卷了，你知道吧？他就自己卷自己。Ok，我也不想上最好的大學，我就喜歡歷史，我就喜歡人文，我就自己去讀歷史、人文書去了，一直保持自己的愛好。所以現在像他這樣的年輕人中間，我覺得講歷史他是講的是最好的。在中國跟他這個年齡相比的，如果不跟歷史學系的那些人相比，在業余的中間他一定是排在前五十位的。所以他只要碰到歷史問題，和歷史專家的對談，我都把他拉上，為什么呢？他是不用備課的，我要備課，你知道嗎？所以你就會發現他活得很自在，而且他這個能力來到新東方，當了一個優秀的主播。在做主播的同時，除了賣貨，又同時能傳播各種各樣的文化知識，找到了自己的自身的價值。

若將馮馮所就讀的耿丹學院與其他大學相比較，可能很多人都不太了解。我曾擔任過五年校長，對這所學院也算有所知曉。當然，說馮馮后來有所成長是因為我當校長他當學生，這只是玩笑話，當時我壓根不認識馮馮。實際上，馮馮是一個專注自身成長、不與外界攀比且上進心十足的典范。我自己也是如此，劉嘉老師擁有頂級智商，從高中到大學成績一直優異，無論是內部競爭還是外部比拼，對他而言都游刃有余。我們身邊確實存在這樣的天才學生，他們既能在外部競爭中名列前茅，自身成長速度又極快，劉嘉老師便是其中之一。

劉嘉：并非如此，我也有太多卷不動的經歷。

俞敏洪：我個人在成長過程中，早年在農村，幾乎沒有競爭壓力，甚至連學都不用上。然而，進入北大后，我便陷入了競爭的漩渦，尤其是大一、大二時期。我發現同學們都極為出色，我的成績始終難以提升，而且在文藝、體育、寫作、語言等方面也毫無優勢。

畢竟我只是一個通過三年拼命高考才考入北大的農村孩子，而身邊的同學很多都是各省市重點中學的高考狀元，不少同學的父母還是大學教授。我拼盡全力去競爭，每天學習十幾個小時，到了大二，成績有所提升，平均分從六七十分提高到了八十多分，我當時覺得已經很了不起了。但到了大三，我卻患上了肺結核，險些丟了性命。在古代，這種病幾乎是不治之癥。

后來我反思，大一、大二時因競爭而心情壓抑，最終身體不堪重負。我醒悟得較晚，小時候沒有經歷過競爭，到了醫院后才突然明白，如果為了成績把命都拼沒了，那在北大取得好成績又有什么意義呢？既然已經身處北大，我便給自己定下了“六十分萬歲”的目標。

如今再看我的成績，十分有趣，大一、大二平均八十多分，大三、大四平均分六十多分，接近七十分，大概是六十八分或者七十分，成績一落千丈。這也直接導致我后來出國受阻，因為國外大學評價學生的標準是成績需從大一到大四逐步提高，以證明學生在認真學習。而我的成績不升反降，美國大學便不給我獎學金，出國之路就此被堵死。但天無絕人之路，我的托福、GRE成績還算不錯，后來還成了劉嘉的老師。雖然無法出國，卻為我開辟了另一條道路，我在國內開啟了一番事業，最終創辦了新東方。這也是一個典型案例。

接下來我想分享一下，在北大三四年級時，我不再陷入“內卷”，心態逐漸放松了。那時，課程對我而言已無需投入過多精力，僅需在期末考試前半個月到一個月，將五六門待考課程系統復習一遍即可。于是，平日里我甚至會翹掉一半老師的課。劉嘉老師也清楚，北大的老師授課水平參差不齊，約有半數老師講課精彩，而另一半則照本宣科。既然覺得上課收獲有限，我便將大量時間用于閱讀課外書籍和英文原著，這反倒為我日后的事業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我認為，若一味在狹隘的指標上“內卷”，對孩子而言百害而無一利，甚至可能讓孩子身心俱疲。我就曾因過度“內卷”患上肺結核。如今的年輕孩子，或許缺乏我這般強大的抗挫折能力。畢竟我當時已身處北大，即便成績墊底，仍是北大的學生。然而，當下的孩子在“內卷”中，極易出現抑郁、精神問題、厭學等狀況。

我十分認同劉嘉老師的觀點，我們應引導孩子將關注點從外在的競爭性成績、班級干部頭銜等，轉向內在的自我進步。這種進步易于衡量，例如孩子昨日還不會背誦的十個單詞，今日能夠熟練掌握，家長不妨給予及時表揚；又如今天還解不出的數學題，明天成功攻克，即便整體數學成績尚未顯著提升，孩子攻克一道題的進步也值得肯定。這種注重自我成長的“內卷”，才是真正有意義的。

從人生的時間跨度來看，一個人的成功并非僅僅取決于是否就讀名校。許多人在考入知名大學后便失去了前進的動力。劉嘉老師對此想必深有體會，我認識幾位北大、清華從事心理學研究的教授，他們提及，在這兩所頂尖學府中，因“內卷”過度而放棄、出現心理問題的學生比例不容小覷。倘若進入北大、清華后，人生卻失去了幸福感，那這樣的求學之路又有何意義呢？當然，北大、清華也不乏那些既能保持“內卷”態勢，又能收獲幸福、取得卓越成就的學生，畢竟這里匯聚了全國最優秀的學子。

我想說的是，我們應著力培養孩子的上進心，激發他們內心主動學習的動力，鼓勵他們追求自己的興趣愛好，并持之以恒地鉆研下去，而非盲目與人攀比。那種“你成績比我好，我就要打敗你”的競爭心態，實無必要。

就我自身以及身邊朋友的成功經驗而言，源自自我成長的努力動力，才具有持久的生命力。比如劉嘉老師每年都會撰寫一本優秀的書籍，我每年閱讀一二百本書籍，并樂于將好書分享給大家，同時不斷充實自我。像馮馮，每日堅持閱讀歷史書籍，無需與他人比較，專注于自我提升。所以，家長最重要的是培養孩子的內生動力，而非讓他們陷入外生的競爭性比較中，因為這種比較最終可能會對孩子造成極大的傷害。

劉嘉：俞老師所言極是。我甚至覺得俞老師不應在新東方任職，而應到我們清華心理系擔任系主任。誠如俞老師所說，名校固然光環耀眼，畢業生就業相對容易，但另一方面，名校學生面臨的心理壓力巨大，出現各類心理疾病的概率也相對較高。

通常情況下，一般大學存在一種現象，其背后的道理其實很簡單。在心理學領域，有一個專門術語叫做“大魚小池塘效應”。像清華的學生們，在他們原來的初中、高中階段，他們宛如一條大魚，周圍的同學則如同小魚，那時他們自我感覺極為良好。然而，當他們步入清華之后，在他們會驚覺身邊的“魚兒”皆為大魚。因為在原來的班級里，他們是出類拔萃的大魚，可與其他同學一比較，他們會發現自己其實成了小魚。這是因為原本的“池塘”變大了，變成了廣闊的“大海”，就形成了“小魚大池塘”的局面。在這種情況下，若繼續與他人競爭，就如俞老師所說，會感到力不從心。一旦競爭無力，自尊心便會遭受極大創傷，進而可能出現兩種情況，要么患上心理疾病，要么選擇躺平。所以在優秀的大學中，躺平的學生比例以及患心理疾病的人數較多。

不過，俞老師給出了一個非常巧妙的解決方案。他在北大也有感覺競爭無力的時候，當面臨這種困境，常見的選擇似乎只有退學、得病或者躺平，但這些都不是俞老師的選擇。俞老師選擇了開辟自己的“戰場”，也就是打造屬于自己的“池塘”。以往是在別人設定的規則下競爭，比如別人說要比拼英語、數學等，而俞老師則另辟蹊徑，在他選擇不參與這些常規的競爭，而是去大量閱讀書籍，創辦商業，尋找其他機會，在這個屬于自己的“池塘”里，他成為了絕對的大魚，我們可以想象，北大畢業時，有很多學生在成績上比俞老師優秀，從成績單上看一定是這樣的，但又有多少北大學生能夠創辦像新東方這樣有影響力的企業，產生如此大的社會效應呢，其實道理很簡單，就是因為俞老師打造了屬于自己的“池塘”。

對于家長而言，如何為孩子打造屬于他們自己的“池塘”呢？其實很簡單，只需關注兩點。第一點，要發現孩子的天分所在。就像俞老師，如果去鉆研數學，可能就難以取得好的結果，所以家長要去探尋孩子的天分，因為每個孩子的天分都是獨一無二的。第二點，在孩子天分所在的領域培養他們的興趣，當找到孩子的興趣點，孩子就擁有了屬于自己的“池塘”。

這樣一來，即便孩子進入北大、清華這類競爭激烈的學府，他們在自己的“池塘”里依然能夠出類拔萃。此時，那些原本與他們競爭的同學反而會成為攜手共進的伙伴。大家在各自的“池塘”里相互支持，而不是惡性競爭。俞老師所倡導的這種避免惡性競爭的理念非常好，從心理學專業術語來講，這就是“大魚小池塘效應”或“小魚大池塘效應”。當孩子在高中時可能處于“大魚小池塘”的狀態，進入清華后就變成了“小魚大池塘”的狀態。

這個時刻，我們思考閱讀的效果。僅僅閱讀兩三本書，往往難見成效。但只要家長和人工智能訓練者都保持耐心，當閱讀量累積到成百上千本，就如同如今各類強大的大模型。像DeepSeek這類模型，它所積累的知識超越了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這是因為它在海量的閱讀中，能夠自行總結出規則，而這種總結出的規則具有強大的力量。

閱讀的覆蓋面極為廣泛。就像閱讀歷史書籍，即便你未曾深入學習，比如未在北大歷史系接受專業教育。起初，閱讀第一本歷史書時，可能一頭霧水，完全不理解書中內容。然而，隨著閱讀量的增加，當讀到第二本、第三本，直至上百本、上千本時，中國歷史的底層邏輯便會清晰地展現在眼前。就如俞老師，廣泛閱讀使他對底層邏輯了如指掌。這也是大模型如此強大的原因所在。基于此，我認為家長不必急于向孩子傳授自己的人生經驗，畢竟多數家長并非專業的教育家。家長應該做的是為孩子精心挑選優質的書籍。閱讀一兩本書可能效果甚微，但只要保持耐心，如同訓練一個潛力無限的大模型。終有一天，孩子大腦神經網絡間的突觸會因這些書籍的滋養而建立正確的連接，從而掌握該領域的底層邏輯，實現知識的融會貫通。更重要的是，閱讀具有良好的遷移性。讀完歷史書籍，并非僅僅記住唐朝的起止年代。

有句話說得好：“所有發生過的事都會再次發生，所有做過的事都會再次去做。”只要讀懂歷史，就能理解當下的種種現象，也能預判未來的發展走向。因為人類行為的底層邏輯是相通的，任何新奇的事情都能在歷史中找到根源。這便是閱讀和教育的關鍵所在，而非讓孩子死記硬背一些規則以應對考試，這種方式對孩子的人生并無實質價值。

成長中的自信、自尊與特長培養

俞敏洪：此外，孩子需要自信心的支撐，自信心對孩子的成長至關重要，它是孩子自我驅動、不斷前行的力量源泉。

培養孩子的自信心，首先可以先關注孩子在學習中哪門課程具有特長。王金戰老師曾提到要彌補孩子的短板，彌補短板固然有一定作用，但如果孩子在某方面天生缺乏天賦，無論怎樣努力，也難以成為該領域的天才。以我自身為例，數學一直是我的短板，從小學到高中，數學考試及格的次數寥寥無幾。而我的語文成績一直優異，從小到大，語文考試成績始終能位居全班前五。正是語文這一特長支撐我考上了大學，后來我選擇英語專業，也是因為英語同樣屬于語言類學科，相較于需要攻克高難度數學的專業，選擇英語專業成功的幾率更高。

因此，我們要善于發掘孩子們的優勢。發現優勢后，要讓孩子在這方面多投入時間，使其在擅長的領域建立自信。比如，孩子會覺得自己這門課在班級里表現出色。當然，如果能在班級排名靠前，那就再好不過了。畢竟，讓一門課沖進班級前十并非難事。但要讓六門課同時名列前茅，使總分進入前十，這對大多數孩子來說頗具挑戰。不過，對于極少數天賦異稟的孩子，像劉嘉老師這樣的，自然不在話下。而對于那些孩子不擅長的課程，就像我當年對待數學的態度，只求能及格就行，甚至有些課程不及格也無妨，只要孩子還在堅持學習，成績逐步提升就好，就像馮馮一樣。對吧？馮馮，到時候你可以分享一下，是如何在當時的競爭環境中堅持下來，并在歷史和人文領域堅守自己的愛好。即便最終只能就讀一所普通高校，但能保留這份愛好和熱情，是非常重要的。

馮馮：我從初中起就突然愛上了歷史，這很大程度上受了當時百家講壇的影響，像閻崇年老師、易中天老師，他們都曾做客我們的直播間。

當時，我從未想過，十年之后，我會成為新東方的一名老師，完全沒有這樣的規劃。其實，我最初是學美術、學畫畫的。隨后，我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初高中普高學業。高考時，我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績。不過，我們那時填報志愿的規則是在高考前三個月就完成填報。而且當時可不像后來有那么多指導填報志愿的資源。這不能歸咎于時代，只能說是個人運氣使然。志愿填報得很早，當時老師們為了提高班級學生的升學率，他們只關注學生的本科率，所以我們都不敢填報太高層次的學校。最終，我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當時就讀的大學。

直到第二年我才了解到這些情況，你說遺憾嗎？確實有些遺憾；說怨恨，也有那么一點，但我還是接受了現實。之后，我在大學繼續學習美術。從初中到上大學，六七年的時間里，我一直對歷史抱有濃厚的興趣，這完全是出于個人愛好。而且我的語文水平也不錯，不過數學方面，可能還比不上俞老師，我考試及格都很困難，也就三十分的水平。

大二的時候，我見到了俞老師。當時，俞老師來到了我們學校。一同前來的還有很多新東方的老師，是俞老師憑借自己的資源把他們帶到我們學校的。像艾力、葛旭、唐靜老師，我還見過周雷老師，這些都是我當時親身接觸過的人，我覺得他們都太酷了。尤其是艾力，只比我大三四歲。我覺得他們好厲害，因此深受影響。于是，我主動找到與我專業完全不相關的語言系同學，強行融入他們。我詢問能否參加他們的講座，能否參與他們的課堂，這也算是我當時的一個小機靈。

后來，我心想自己歷史知識也還不錯，雖然并非專業出身，但還是決定去嘗試面試。面試地點在中關村艾瑟頓校區，位于蘇州街那邊。最終，我面試成功。2014年，我還是一名大四學生，就已領先于同學們，在新東方開啟了我的職業生涯。2015年，我正式大學畢業。

大約在2016年，我參加了代班相關考試。我回憶了一下，新教師培訓時我在北京，當時在學校就見過俞老師，但沒辦法上前攀談，心里想著其實三年前就見過您了，卻無法交流。在新教師培訓中，我獲得了第二名。實際上，教師比賽時我原本是第一名，但由于考勤、交作業等綜合因素，最終排名變成了第二。到了2016年12月，我參加新東方中學部的初高中全科老師比賽，獲得了第一名。2017 年又得了一次第一，隨后同一年還得了一次第二，這也是我能在新東方成為培訓師，后來還成為所謂“名師”的原因。

我認為，就像剛才俞老師說的，不必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拼命。劉老師也提到過這一點，要將自己的興趣發揮到極致，能提升到多高的程度就提升到多高。因為沒人能預知未來，所以我覺得用成績來衡量一個孩子，或者將其作為硬性指標，這種做法是不可取的。提及的觀點于我個人而言并不成立。我自己在新東方擔任老師長達六年，我認為此觀點依舊難以成立。許多孩子或許當前學習成績平平，但在其他領域，他們極有可能具備獨特天賦。

劉嘉：在此，我想特別補充一點，各位家長務必分清當前需求與未來長遠發展的區別。何為當前需求？無論是老師還是其他反饋渠道都會告知您，高考中總分至關重要。能否考入北大、清華，亦或是其他優質高校，關鍵在于總分。因此，此時要求每門學科都要達到一定水平。從功利角度來看，應針對自身短板學科投入更多時間。以俞老師為例，假設各科滿分均為 100 分。俞老師語文成績優異，能達到 95 分，但要從 95 分提升至 98 分、99 分甚至 100 分，難度極大。因為只有具備 120 分、130 分的實力，才有可能拿到滿分。然而，俞老師的數學相對薄弱，僅 60 分。但他只需稍加努力，便能夠輕松將分數提升至 80 分，甚至 85 分。所以，如果我是俞老師的班主任，我會建議他語文維持在 90 分或 95 分即可。你先別只看于語文了，把精力都投入到數學吧。

但這種追求功利的做法問題很大。一是強迫孩子去做不喜歡的事情，二是讓孩子將時間浪費在短板上，用不著的地方。要知道，進入大學后，衡量一個人的標準不再是總分，而是看長板，看一個人在專業領域的特長與優勢。所以，家長們一定要清楚，短期的功利性目標可以有，但千萬不要把它當做唯一目標。孩子是需要均衡發展，但均衡不是一切，一定要為孩子留出時間，讓他們充分發揮自身特長。高考的規則我們無法改變，但我們能做的是，不要盲目要求孩子放棄擅長的科目。比如對俞老師說，你不要看語文書了，只準看數學書；看語文書就打你罵你，看數學書就獎勵你。這樣做，無疑是在磨滅孩子的天賦。只有讓孩子做擅長的領域，他們才會感受到自己的與眾不同。就像俞老師，別人花一個小時寫作文，他只需要五分鐘、十分鐘就能完成，還會收到周圍人的表揚。只有這樣，孩子才會產生自尊，意識到自己是塊料，不是個朽木。即便自己數學沒法與別人卷，但是語文挺好的。

有了自尊，才會有自信，會覺得自己能在擅長的領域有所作為。這時候，孩子就會出現非常可貴的品質——理性、平和。面對數學比自己強的同學，他們不會心生嫉妒或怨恨，而是能夠理性看待差距，平和地欣賞他人的長處。有了這種理性平和的心態，孩子遇到更優秀的人，會主動和他們結交朋友，相互學習，共同進步。如此一來，孩子會變得積極向上，主動追求自我成長。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積極向上，這一系列品質的形成，根基在于我們要幫助孩子找到自身的天賦所在，把天分培養成愛好。這一點至關重要。

俞敏洪：孩子擁有特長的一個前提條件，是背后有自信心和自尊心，就像劉嘉老師講的，自信和自尊是一個人健全人格的基礎。一個人要是沒了自信和自尊，那就是徹底否定自己了。任何一個否定自己的人，是不可能成長的。所以，一定要幫孩子找到那個能讓他看得起自己的點。這個點，不是說孩子在班里成績排到第五名了，家長還天天罵他，非得他考第一名。就像我開場的時候說的，孩子都快考滿分了，結果被家長一頓罵，最后跳樓了，這肯定是不行的。

怎么才能增強孩子的自信心和自尊心呢？那就是讓孩子有特長，而且這個特長真的能讓他特別驕傲，不管和班里同學比不比，對他都非常重要。比如說馮馮講他的特長，是歷史學得比較好。其實在學校學習的過程中，歷史這門課不像數理化，也不像英語、語文這些科目那么受重視，它只是眾多科目里的一門，但他就是喜歡。而且他還有另外一個特長，就是喜歡畫畫。大家都知道，除了藝術生，大部分學生的畫畫水平都不怎么樣，可馮馮畫得特別好，現在直播的時候還能用到他的畫畫技術。就是這兩個特長，撐起了他的自尊和自信。即使馮馮后來只考上了一所普通大學，也沒有影響過他的成長。因為他一直是內生性地自我成長，所以外在環境不太會影響到他。

當然，面對高考這個難題，咱們或多或少還是得做一點妥協。比如說孩子到了高中，確實有哪門課特別短板，稍微補一補就能提高個二三十分，那這種情況補補課也是可以的，因為高考畢竟看的是總分。不過，一定不能陷入那種狹隘的“叢林戰”，不能覺得這山上只允許長十棵樹，非得成為這十棵樹里的一棵。而是要把孩子放到整個大環境里看，那里給到樹成長的空間是無窮無盡的。

尤其是在未來，人工智能發展的背景下，孩子一輩子的成長，和他上不上名牌大學，以及未來能否成功，并沒有必然聯系。我甚至認為，只有一個人把自己的特長和愛好做到極致，人工智能才沒法取代他。這就是所謂的 “一針捅破天”，這也是我們之后的直播嘉賓意公子提出的概念，她說自己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做到了“一針捅破天”，把中國文化做到了極致的境界。

所以說，孩子面向未來的競爭力，關鍵在于他能在某個領域，做到別人和人工智能都無法替代，這是最重要的。這跟考上名牌大學有沒有關系呢？其實沒有關系。以前咱們覺得，考上名牌大學，畢業后容易找工作，工作上更有優勢。但是現在，這種觀念越來越淡了。

你看現在送外賣的隊伍里，好多都是 211、985 高校畢業的。再說說馮馮，他為什么能成為新東方的優秀老師呢？北大清華畢業的，在歷史教學水平上都比不過他,事實就是這樣。所以，我覺得這是未來家長培養孩子特別重要的一個關注點。在孩子性格良好、個性開朗、道德水平過關的前提下，培養孩子的特長，而不是一門心思只盯著讓孩子考名牌大學，這是我的想法。

人工智能時代的教育理念與未來發展

劉嘉：對，我跟大家聊一下，上北大清華到底有啥好處。首先，畢業頭三到五年，要是你是北大清華畢業的，找工作確實相對容易些。你跟人說 “我是北大畢業的”，相比其他學校的畢業生，在找工作上有一定優勢。但要是過了三五年，你還在那兒強調 “我是北大畢業的”，別人肯定會瞧不起你。為什么？都三五年過去了，你還沒做出點成績，還在拿當年多高的分考上北大說事，人家就知道你這人混得肯定不咋地。所以說，北大清華畢業這個光環，也就管個三到五年。

那就讀北大、清華這種頂尖大學，真正能給你的好東西是什么呢？第一個，你在北大、清華讀書，能結識到一大幫跟你年齡相仿的優秀人才。這些人能從各個方面給你幫助和啟發，你能從身邊很多人身上學到很多東西。第二個好處，是等你畢業之后，能擁有一個非常強大的校友人脈網絡。比如說俞老師喊一句：“師弟，過來一下，咱待會兒談談。”那師弟肯定二話不說就得來。因為是校友，師兄喊師弟辦事，那必須得給面子。

要是沒考上北大清華，怎么辦呢？就像剛才俞老師說的，你得讓自己成為一個具有稀缺性的人，能“一針捅破天”。就像馮馮一樣，他雖然沒上北大清華，但是在歷史領域特別有造詣，課也講得特別好。這個時候，他自然而然就有了自己的人脈圈子，大家都愿意跟他交朋友，因為能從他身上學到東西。你看，北大清華是被動地給你提供人脈資源——你去了那兒，自然而然就有了。如果你通過自身的成長，也能獲得很好的人脈網絡，能跟和你一樣優秀，甚至比你更厲害的人交流——通過自我成長、自我提升，同樣能做到。

所以我們的家長千萬別覺得孩子進不了北大、清華，進不了名校，就好像天塌了一樣。其實只要孩子在自己的專長上、天賦上，投入足夠的興趣，日積月累，每天進步一點點，成為這個領域稀缺的人才，擁有稀缺的能力，他自然就會有人脈，就會有志同道合的人，會和跟他一樣、甚至比他更厲害的人一起成長。能考上北大清華肯定是好事兒。但要是考不上，也真沒那么重要。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內生的自我成長的力量。

俞老師說得特別好，尤其是在人工智能時代，一定要強調個人的稀缺性。你想想，要是你說的話，ChatGPT、豆包這些人工智能都能說出來，那別人還跟你聊干嘛，直接去問人工智能不就行了。要是每次跟你聊完，別人都覺得思路大開，那你就有了稀缺性，這一點太關鍵了。

俞敏洪：劉嘉老師談到了人和人的關系問題，我再補充一個例子。大家都知道大董烤鴨店吧，它是中國美食的代表。創始人大董的學歷背景我不太清楚，但他就是喜歡美食，研究了一輩子，從心底里想把最美好的、最好吃的東西介紹給中國老百姓，而且每年都會研發出一些新的菜品。所以說，大董要是在中國想見誰，肯定能見到。他要是跟我說：“老俞，我新研發了個菜品，你來嘗嘗。”我肯定麻溜地就去了。為什么？因為他把做菜做出哲學、做出意境、做出詩意了。在美食這個領域，絕對是登峰造極，堪稱天下無敵。你說，誰不想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呢？他也不會因為自己不是北大畢業的，就求我這個北大人去給他撐場面，人家請我吃飯，那是給我面子。你看，當廚師，也可以做到這種境界。

人生這輩子，說到底，就是把一件事做到極致的過程。當然，也可以培養一些綜合的“泛能力”，比如說創業，從企業的某個領域入手，慢慢做大做強，這也是可以的。

就拿我來說，我在北大學的是英語專業，后來在北大、在新東方，天天上課，當一個英語老師。但后來我不教英語了，為什么？因為要管理新東方，轉行做了一個管理者。直到現在，我也不敢說自己就是個頂級優秀的管理者。但是在有了基礎能力后，是能夠把它不斷拓展、放大的。再比如說《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導演餃子，他以前是學醫的，現在卻和中國最賣座的電影，以及電影藝術發展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了，這也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

馮馮：咱們剛剛聊的這些話題，其實已經提到了成績這件事。成績對家長來說，可能是最容易拿來量化孩子的一個數值或參考依據。咱們一直強調，成績只是一方面，如果孩子成績好，有機會往更大的平臺、名校發展，那肯定不要放過這個機會。但話說回來，很多孩子上了大學后就會發現，大學里學的那些知識，在未來人生里，真正能用上的沒多少。這個問題，兩位老師能不能再探討一下？

劉嘉：從大的方面講，咱們的考試制度，比如高考，可能是目前中國教育體系里最好的制度。因為它給了每個人機會，農村的孩子也能有機會。你想想，要是都像哈佛、MIT 的錄取方式，要看課外實踐、國外經歷，那可行嗎？窮人家庭有條件把孩子送到國外去游歷嗎？所以說，咱們這種通過苦讀來考試的方式，作用是很大的。高考真真切切地讓人們實現了階層跨越，哪怕身在底層、很貧窮，也有機會走向社會頂端。這是中國高考特別有價值、特別有意義的地方。

但話說回來，要保證公平，就得舍棄一些東西。高考需要容易量化，只能側重知識。所以家長們得清楚，這只是高考的要求，但不是孩子未來的全部需求。為什么好多學生到了大學就開始躺平？高中的時候，目標可明確了，就是考北大、考清華，就是總分高一些，上個 985、211 或者一本院校。可是，一進大學，突然沒了這種明確的、量化的目標，哪怕努力把學分績點考高，可到底又是為了什么？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這是現在大學生面臨的最大問題。在我看來，這個時候特別重要的一點，就是一定要找到自己真正的興趣所在。

我常說，高考就好比是 100 米短跑，得拼命沖線，爭取拿第一，但整個人生階段，是一場長跑。你看那些跑到終點的，往往不是一開始跑得特別快的。我在北大讀書的時候，奧賽金牌得主一大堆，像我這種好不容易在競賽里拿個獎的，跟人家比，人家都瞧不上。剛進北大的時候，那些奧賽金牌得主可能比我領先一百米甚至一千米，但幾十年過去了，現在能夠跑到哪一步，關鍵看的是你能不能持續跑下去。

所以說，人生是長跑，靠的是耐力，而不是沖刺的強度。那到底什么能讓你保持這種耐力呢？我覺得主要就兩點。

第一點，得讓孩子找到自己熱愛且認為有價值的東西。這對實現他們的人生價值至關重要。所以，父母得告訴孩子，一定要去探尋自己的價值觀。只要孩子覺得某件事有價值，值得自己拼盡全力去做，那什么都攔不住他們，肯定會拼命去實現這件事的價值。說白了，這其實就是在培養孩子的三觀。三觀一定要正，不過具體是什么樣的三觀，得讓孩子自己去摸索、去發現。

第二點，我認為韌性、韌勁很關鍵。有句話說得好，決定一個人厲不厲害，不是看他能跳多高，而是看他跌入低谷后能反彈多高。也就是說，真正厲害的人，哪怕掉進深淵也不怕，掉進深淵后還能高高地反彈起來。就拿人工智能訓練來說，要想把大模型訓練好，關鍵就在于讓它出錯。基于錯誤的反饋來糾正，人工智能學習得最快。要是做什么都對，根本得不到反饋，也就沒法進步了。一旦出現錯誤、失敗和挫折，對人工智能的反饋強度是最大的。對人來說也是如此。所以說，培養孩子的韌性很重要。

家長要有意識地鼓勵孩子去犯錯。為什么要鼓勵？像我這個年紀，再去犯錯就不合適了，因為時間不等人啊。但孩子不一樣，他們有的是時間，容錯率高。得讓孩子在錯誤中學習。怎么讓孩子犯錯誤？不是讓他們故意往錯的方向走，而是鼓勵他們去嘗試各種可能性。畢竟只要嘗試全新的事物，就難免會犯錯、會失敗，這個時候孩子就能從錯誤中學習了。記住，對年輕人來說，最大的財富就是時間，時間給了他們犯錯的機會。等像我或者俞老師這個年紀，雖然也能犯錯，但成本太高了，只能如履薄冰，不敢輕易犯錯。年輕人就該盡情地去嘗試 。

我簡單總結一下。首先，孩子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價值觀，不僅要找到自己喜歡的，還得是有意義的東西，這對他們的成長很關鍵。第二點，就是要讓孩子大膽地去犯錯，鼓勵他們去探索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俞敏洪：我聽完也有些感悟，補充一下。首先，人堅持一輩子去做的事，肯定不只為了應付考試。我見過好多特別聰明的孩子，每門功課都能考到極致，最后進了北大、清華這些特別優秀的學校。問題是，他們每門課都是為了考試而學，就連大學選專業，要么是父母幫著決定，要么就是隨便選一個，想著以后好就業。結果進了大學，對選的專業也不感興趣，以前學的東西呢，也覺得能扔就扔，反正不用考試了。

你看，中國孩子數學普遍挺好，可世界頂級的數學獎項，跟中國孩子基本上無緣。為什么？因為他們把數學扔掉了。中國孩子物理也不錯，可真正頂尖的物理學家，好像和現在的孩子也沒啥關系。就是因為上了大學后，他們覺得這些不是自己喜歡的，當初只是為了考試。所以，咱們反復強調，孩子至少得有一兩個特長，是超越考試之上的，不管到什么年齡，他都真心喜歡。這是第一點。

再說說第二點，就是劉嘉老師提到的孩子犯錯的事兒。我覺得，孩子犯錯得有底線，底線主要有兩個。

第一個，孩子得有基本的道德價值觀，比如說善良、坦誠，喜歡幫助別人，能跟別人友好相處。有了這種基本的道德價值觀，孩子做什么事不會走得太偏。否則的話，如果孩子本身心里都是邪惡的念頭，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就特別容易被壞孩子帶跑偏。所以，從家庭成長氛圍來說，不說書香門第，至少家風要正。家長要讓孩子清楚地知道，哪些事是絕對不能越界的。我這里不是說要孩子當沒主見的乖寶寶。現在有些家長管孩子管得太死了，孩子出去和同學玩會兒都不行，每分鐘報告。有時候想在同學家留宿，那就更別想了。像這種管得極其嚴格，其實就屬于不允許孩子犯錯，不允許孩子去探索，會有很大的問題。

第二個，對孩子來說，培養積極樂觀的個性特別重要，就是那種就算犯錯跌倒，也能迅速反彈起來的個性。比如說，成績不好沒關系，繼續努力就行。和同學關系遇到挫折，也能重新振作起來。

去年年底的時候，中央臺有個演講題目叫《韌性的力量》，我專門做了個二十分鐘的演講。什么是韌性？就是反彈能力。遇到困難、挫折、失敗之后，能重新站起來，不至于一直悲痛、失望、絕望下去。允許孩子有一點時間來迷茫、痛苦、甚至絕望。就像我在北大得了肺結核，剛住院一個月，整個人處于迷茫、不知所措的狀態。但后來我很快就反彈起來了，開始背單詞、閱讀，最后算是自救成功。所以說，培養孩子的自救能力特別重要。

在此基礎上，家長可以盡可能放手。只要孩子有積極陽光向上的個性，有善良、坦誠、真誠、樂于助人的人品道德，不管孩子走到哪兒，都不會出大問題。當然，家長可以留一些心思看著孩子，稍微提醒、指導一下，也可以和孩子一起探討，這都沒問題。但家長一定不要把孩子管太死，一是在孩子的生活和日常活動上，二是在學習上。就我個人的觀察，管得太死，最后的結果一定是不會好的，家長的痛苦也是與日俱增的。

劉嘉：說到教育理念，咱們東方教育常常講“虎媽”，就是對孩子特別嚴格。而西方教育呢，更強調放手。剛才俞老師說了，這兩種方式都不太可取。

那什么樣的教育方式才好呢？我把這兩種方式結合起來，總結成一句話，叫：“設定邊界，給予空間”。

先給孩子設定好邊界，邊界就好比一條紅線，孩子絕對不能越過。不能干壞事，不能做違背道德的事兒，不能作惡。得讓善良成為孩子的本質，把這條邊界線給畫得清清楚楚。設定好邊界之后，家長就別再緊緊盯著孩子，事無巨細地去管了。給孩子充足的空間，讓他在這個空間里自由地尋找自己的答案，尋找自己的成長路徑。這就是父母要做的事情。只要把邊界設定好了，就得容忍孩子用各種和你不一樣的方法去嘗試。這很正常，畢竟你們年齡差了二三十多歲，時代發生了變化，孩子和你不一樣才對。要是孩子做事的方式和你一模一樣，那才是真有問題。所以，家長們一定要有寬容的心態，邊界也一定要守好。

從心理學的教養方式來說，這是一種最佳的教養方式。它的英文叫：“High care，no overprotection”，意思是高度關心、高度關注，但是不要過度保護。咱們給孩子設定了紅線，劃定了邊界，在這個邊界里面，孩子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他跌倒了，那也沒關系。犯了錯誤，哪怕損失點錢財，也都無所謂。就算被朋友傷害了，回來哭鼻子，也不用太在意，給他足夠的空間去交往。

俞敏洪：用個形象的比喻來講，不要把家庭變成動物園，要把家庭變成國家公園。全世界的國家公園都是有邊界的，但是在這個邊界之內，動物們完全可以自由遷徙。而動物園，就變成了一個個籠子，把動物限制得死死的。好多家庭在培養孩子的時候，其實是把家庭變成了動物園，把孩子的活動范圍限制得一點點大。這么一來，孩子的探索精神、冒險精神，還有從錯誤中學習的能力，就全都沒有了。

馮馮：雖然意猶未盡，但出于時間關系，我們要進入下一個環節了。謝謝兩位老師！

論壇簡介：2025年3月9日，由東方甄選主辦，新東方家庭教育研究與指導中心協辦的新東方首屆在線家庭教育論壇成功舉辦，本屆論壇以“愛潤心田，共話成長”為主題，俞敏洪老師攜東方甄選主播對話重量級教育大咖，深入探討人工智能的發展對人類社會的深刻影響，新時期家庭教育的挑戰和啟示等議題。

養育從來不是獨行之路，讓我們攜手完成父母角色的認知升級，撥開教育的重重迷霧，獲取AI時代的家庭教育新地圖，助力孩子擁抱未來無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