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比例還能否“確定”？

【原創】文/汐溟

當事人聯合投資影片，約定按實際出資比例分配收益，同時約定了影片的制作成本及各自的出資比例。影片最終未按約定制作成本制作，但未約定該情形下收益比例應如何處理。當事人應如何確定收益分配比例？

約定

甲、乙簽訂影片聯合出品合同，約定甲擁有涉案影片劇本的版權，計劃將其拍攝成網絡電影，乙同意與甲聯合出品該片。甲負責影片的拍攝、制作及宣發。影片制作成本為3000萬。乙出資300萬元，占制作成本的10%。如制作成本超支，超支6%以內的部分，由雙方按出資比例承擔。影片的發行收益，雙方按實際的出資比例分配，即甲分配90%，乙分配10%。

履行

乙如約支付投資款300萬元。甲將影片拍攝完成并在網絡發行。乙要求甲披露影片制作成本，甲提供財務資料，乙審計發現，影片的制作費為1000萬元。

爭議

乙主張，合同約定雙方按實際出資比例分配收益，乙出資300萬元，影片實際制作費為1000萬元，因此，乙分配比例應為30%。甲則認為，合同明確約定甲占收益比例為90%，乙占10%，影片實際制作成本對最終收益分配比例沒有影響，仍應按約定比例分配，乙仍只能享有10%的收益權。

評析

涉案合同既約定，乙出資300萬元，占制作成本的10%，相應的，影片制作成本為3000萬元，甲出資2700萬，占制作成本的90%；同時也約定，影片的發行收益，雙方按實際的出資比例分配，即甲分配90%，乙分配10%。該合同既約定了具體的出資額，出資及收益分配比例，同時也約定按實際出資比例分配。

乙要求按實際制作成本結合其出資額計算收益分配比例，主張其收益分配比例應為30%而非合同約定的10%。該主張并無直接的合同依據。甲認為合同約定其分配比例為90%，故應按既定比例分配，但合同同時約定，雙方應按實際出資比例分配收益，90%應為甲實際的出資比例，而且合同也約定影片制作成本為3000萬，但實際制作成本為1000萬，甲并未出資2700萬元，僅出資700萬元，甲主張按約定比例分配收益，但履約行為顯然與約定不符，甲所主張的合同依據也無法直接適用。

合同履行出現未約定的情形，應根據合同解釋及漏洞的填補規則予以解決。《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二條第一款規定：“有相對人的意思表示的解釋，應當按照所使用的詞句，結合相關條款、行為的性質和目的、習慣以及誠信原則，確定意思表示的含義?！钡谖灏僖皇畻l規定：“合同生效后，當事人就質量、價款或者報酬、履行地點等內容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可以協議補充；不能達成補充協議的，按照合同相關的條款或者交易習慣確定。”

甲據以提出分配比例的依據是合同關于“影片的發行收益，雙方按實際的出資比例分配，即甲分配90%，乙分配10%”的約定內容。前述內容約定，甲分配比例為90%，出資額應為2700萬元，但同時也約定，雙方按實際的出資比例分配。按實際出資比例分配的約定在前，甲分配90%在后。對該約定內容應如何解釋？

首先，按一般的文義解釋，分配比例以出資比例為計算依據，甲實際出資比例為90%，可享有90%的收益分配比例。前者是后者的條件。若實際出資比例并非90%，則甲分配比例不為90%。

其次，合同約定制作成本為3000萬，乙出資300萬，前述約定的金額已確定，故乙出資比例為10%，甲出資比例為90%，投資比例的計算依據是各自的出資與制作成本的比例關系，該計算方式不變，乙出資300萬，制作成本為1000萬，仍按原計算方式計算，則乙實際出資比例為30%。

再次，從涉案合同的性質判斷，涉案合同簽訂時，影片僅有劇本，并未開機，乙的投資款系用于影片的拍攝制作。盡管甲負責影片的拍攝，但乙有修改建議權，同時有財務的監督權，在超支時負有追加投資的義務，因此，雙方之間系合作創作影片的關系。涉案合同系合作創作合同性質，雙方應共擔風險，共享收益，風險與收益應相稱，投入資金與所得收益應一致。出資比例為70%，卻要求按照90%享有收益分配權，在合同沒有直接約定且明確約定按實際出資比例分配收益的情形下，該要求有違公平精神。

第四，退一步講，如果甲的主張成立，根據其對合同條款的解釋，甲占90%收益分配比例固定不變，不受實際出資比例的影響，那么合同條款是一個整體，乙也有權適用相同的規則。如果乙同甲一樣，也未出資300萬，而是出資3萬，乙仍堅持按10%比例分配收益，甲是否能同意？排除實際出資比例的限制孤立的提收益分配比例的主張，對雙方均不公平。

第五，從合同目的及權利義務關系看，影片制作成本為3000萬元，乙的主要義務是對影片出資300萬元，該出資用于影片拍攝，主要權利及合同目的是按實際出資比例享有影片發行收益。而最能影響乙合同目的和權益的是影片的制作成本。影片制作成本直接決定影片的質量，進而影響影片的發行收益，而且簽約時影片并未開拍，制作成本也是乙作出投資決定的重要考量因素。乙按約定履行了出資義務，結合其合同目的及制作成本變化對其權益的影響，其收益分配權應予調整。

最后，違約方應對其違約行為承擔不利后果，不能從違約行為中獲益。甲負責影片拍攝，依約應該對影片出資2700萬元，以3000萬的制作費完成影片的制作。但是甲未與乙協商，單方削減2000萬制作成本，且惡意隱瞞該行為，被乙審計發現后甲仍要求按90%的比例分配收益，甲構成根本違約，若其要求被支持，其不但未因根本違約行為承擔任何不利后果，反而獲得了額外的利益，明顯有悖于《民法典》的基本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