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智能、自然、人工、集體”(Intelligens. Natural. Artificial. Collective. )為主題的第19屆威尼斯建筑雙年展正在威尼斯展出,從用細菌進行3D 打印到調制雞尾酒的人形機器人,從太空服到對未來氣候變化的探索,雙年展呈現了許多機器人與樹木,以及兩者的多種組合。雙年展總策劃卡洛·拉蒂(Carlo Ratti)站在巨大的懸崖前問道:“山的另一邊有什么在等著我們?”
在今年的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上,有一堵綠色磚墻迎接著參觀者,它在展覽開始的附近形成了一道氣勢恢宏的封鎖線。這些磚塊由生物水泥制成,其中包括從威尼斯瀉湖深處挖出的漁網和藻類。墻壁陡峭的坡度與過去千年全球人口增長的曲線一致,在靠近天花板處戛然而止,代表著人類人口即將達到的頂峰。
對于卡洛·拉蒂(Carlo Ratti)的提問:“山的另一邊有什么在等著我們?”
答案是一大堆黏糊糊的東西:墻的背面堆滿了像霉菌一樣潰爛的垃圾,這顯然是微生物智慧的象征。但同時,這也可以隱喻展廳中的許多作品。其中,一個不透明的標題告訴我們:“這個裝置正向另一種倫理邁進。一種跨尺度、跨物種的協作可塑性,它本身就是智慧。”
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主展館軍械庫展館內的機器人,同濟大學的參展項目
參加今年的展覽,你可能需要帶上你的科學字典,以及足夠的耐心。策展人拉蒂是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在那里他領導著一個名為“可感知城市實驗室”(Senseable City Lab)的機構。這一次,他召集了一支令人難以置信的團隊,包括750名參展者,這一數量大約是往常的10倍。其中,許多參展者是學者,他們被歸入“智能人”(Intelligens)的范疇。展覽中,約有300個項目圍繞自然智能、人工智能和集體智能等主題展開,展示了從細菌 3D 打印、人工智能生成的平面圖到未來太空服等各種實驗。這里有許多機器人和樹木,還有兩者的多種組合。展覽試圖向參觀者放寬心:不要害怕氣候危機,技術與自然的和諧結合將拯救我們。
威尼斯建筑雙年展在軍械庫展館內的展覽
這里有很多讓機械愛好者滿意的東西。當觀眾來到一個由燒焦的樹干圍成的世界末日般的空間時,拉蒂興奮地宣布,“人形機器人來了!”在這里,一個機器人笨拙地踩著它的金屬腳,而另一個機器人則敲打著鋼鼓。拉蒂說,在為期六個月的展覽期間,這些人形機器人將學習各種技能,包括調制完美的阿佩羅橙光雞尾酒。在附近,另一個機器人懸掛在天花板上,在一個鋼制籠子里抽搐。這個籠子是由瑞士一所大學中的其他機器人編織而成。一個類似有生命的復印機的物件正拖著行李箱朝觀者走來,打開一個擋板后,可以讓人掃描二維碼。在更遠的地方,更多的機器人在與人類對抗:兩個不丹工匠耐心地為一個新機場雕刻復雜的裝飾梁,該機場由比亞克·英格爾斯(Bjarke Ingels)設計,旁邊是一個由人工智能引導的機械臂所雕刻的同一款設計,不過質量卻要粗糙得多。邊上的標題寫道:“機器人技術不會取代手工藝,只會增強手工藝。”
威尼斯建筑雙年展在軍械庫展館內的展覽
機器人打印機也被用來制造了許多球狀結構,有的看起來像白蟻堆,有的則像樹木。荷蘭建筑師溫尼·馬斯(Winy Maas)設想了一種“動態生物質建筑”,可以降溫、過濾水和再生。他展示的模型靈感來自紅樹林的根系,由沙子、泥炭和黏土制成,看起來就像是科幻恐怖片中的場景。日本建筑師隈研吾利用人工智能分析倒下樹木的幾何形狀,并生成3D打印節點,將它們連接在一起。其結果是,一堆用笨重的白色節點連接起來的樹干,遠不如使用傳統木工技術來得有效,或者說是美觀。
隈研吾的3D打印節點用于連接樹干
策展人拉蒂一邊看著一種橡膠狀的材料,一邊說,“我希望橡膠材料是可生物降解的。”他似乎對展出的作品并沒有太多細節上的了解。這并不奇怪。拉蒂沒有像通常的策展人那樣,審慎地挑選一批他看重的建筑師或研究人員,而是決定公開征集。
拉蒂說,他想在通常是自上而下的過程中注入更多自下而上的方法,并“創建一個網絡化的超級組織”。這是一個令人欽佩的雄心壯志,但這導致最終收到了1000多份參賽作品,卻缺乏質量控制的意識。好的一面是,它讓一些更邊緣化、偶爾也有批評性的聲音有了一席之地。團體組織“建筑游說團”制作了一場關于建筑師工作條件的引人注目的展覽。他們巧妙地將展臺布置在舞臺旁邊,在未來幾周內,知名建筑公司的董事們將在這個舞臺上表演。這里還有抗議者為德國的一片瀕危森林而搭建的臨時橋梁,以及一部關于歐洲公共住房改造的電影。但在這些鋪天蓋地的混戰中,我們很難從中篩選出孰優孰劣。
德國哈姆巴赫森林里的一座樹屋營地,??里面住著抗議者
由于威尼斯花園(Giardini)的中央展館因翻修關閉,不少展品都被塞進了軍械庫(Arsenale)展廳里。這樣一來,展品比往常更加雜亂無章。每個參展者都在大肆宣揚自己的新奇實驗。拉蒂說,其中許多都是大學研究部門的成果,還有幾位諾貝爾獎獲得者。他希望展覽能體現出學術論文中那種跨學科的合作精神。展覽的基調與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哈希姆·薩基斯(Hashim Sarkis)策劃的2021年的雙年展非常相似,同樣充滿了專業術語。雙年展主席皮特朗熱羅·布塔福科(Pietrangelo Buttafuoco)希望能把網撒得更大一些,也許可以跳出自我封閉的學術圍墻。
諾曼-福斯特基金會與保時捷合作設計的管狀坡道,看上去就像2000 年代初的參數化設計實驗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因規模更大的委托作品而變得更加奇特與復古。這些作品通常都是自命不凡的大人物與久經沙場的贊助商合作完成的,不禁讓人聯想到英國皇家美術學院的夏季展覽,在那里,自負的大人物們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堅持要成為聚光燈下的焦點。諾曼·福斯特基金會(Norman Foster Foundation)與保時捷合作,在一個顯眼的地點建造了一個巨大的管狀坡道,外層包裹著金屬鱗片。它看起來就像是2000年代初的參數化設計實驗。福斯特的設計團隊將其描述為“從自然和技術中汲取靈感,夢想與現實交匯的具體體現”。坡道通向一座浮橋,浮橋上停放著福斯特鐘愛的水上自行車。你可以在上面盡情嬉戲,旁邊還有一個漂浮的瀕危蟋蟀棲息地。
美國公司 Diller Scofidio + Renfro的項目,凈化威尼斯運河水以制作意式濃縮咖啡
在附近,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設計界寵兒菲利普·斯塔克(Philippe Starck)搭建了一個聚氯乙烯(PVC)帳篷,看起來就像一個為越野車而設的汽車展廳。他在展板上寫道:”用汽車的價格買一棟房子”。
延續懷舊主題,美國公司 Diller Scofidio + Renfro 重新提出了他們最初為2008年雙年展設計的方案,即凈化威尼斯運河水以制作意式濃縮咖啡。當時,這一方案因監管的官僚主義而泡湯。目前,這一項目仍在等待公共衛生方面的批準,但策展人承諾,它很快就會與米其林星級廚師合作,提供“威尼斯最好的意式濃縮咖啡”。奈杰爾·科茨(Nigel Coates)也曾在 2008年的展覽圖錄中出現過。這次,他又帶來了一個異想天開的總體規劃模型,這一模型是用一些零碎的東西做成的。但現在看來,這些物件都顯得有些單薄,世界已經進步了。
奈杰爾·科茨的規劃模型
歸根結底,缺乏嚴謹的策展理念和審慎的編輯是此次雙年展的最大缺陷。此外還有規模龐大的喧鬧聲。如果你在主展區待上兩天,那么你只有72秒的時間來了解每位參展者。再加上 66個國家展館的400多位參展者,每個展館就只剩下45秒鐘了。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壯舉,就像試圖完成互聯網一樣。而且也不會更令人愉快。
值得慶幸的是,荷蘭建筑雜志《Volume》想出了一個巧妙的辦法。該雜志以一款人工智能應用程序的形式,對雙年展的形式進行了詼諧的批判,以幫助參觀者了解雙年展。觀眾可以輸入自己的興趣愛好,選擇導游的性格類型后,它就會為觀眾量身定制行程,并解碼墻上那些難以理解的專業術語。這就像是“一座反向的巴別塔”。根據上一屆小體量的雙年展書面內容,《Volume》的編輯斯蒂芬·彼得曼(Stephan Petermann)表示,一般讀者需要兩年多的時間才能讀懂。從現在開始,您也許就有機會在 2027 年下一屆雙年展之前消化完今年的內容。或者,就像策展人生成標題摘要那樣,您可以將所有內容輸入 ChatGPT。
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中國館現場
雖然主展覽的內容可能會讓觀眾“消化不良”,但大多數國家館所在的花園展區卻給人帶來了耳目一新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一些國家館因翻修而關閉的關系,如捷克和斯洛伐克館和法國館都因翻修而關閉,參展者將展品放在了翻修的腳手架上。以色列館和俄羅斯館因戰爭而關閉,不過著名建筑師托馬斯·赫斯維克(Thomas Heatherwick)將在俄羅斯館舉辦一場活動,并提出問題:“我們怎樣才能讓建筑的外部從根本上更人性化?”或許從不轟炸它們開始。
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上的丹麥館
鑒于當前全球的建筑被破壞和損壞的程度,修復和翻新是一個反復出現的主題。丹麥館內部就像是被引爆了炸彈,房間里堆滿了瓦礫,展示了建筑師兼策展人索倫·皮爾曼(S?ren Pihlmann)正在對這座上世紀 50 年代的建筑進行實時翻新。在改建過程中打撈上來的大塊材料被改造成了一系列凹凸不平的長凳和基座。而芬蘭館也采取了類似的做法,播放了阿爾瓦·阿爾托(Alvar Aalto)設計的展館所進行的細致維護工作的影片,重點介紹參與其中的人員,以及阿爾托的妻子艾諾(Aino)和伊麗莎(Elissa)對其著名作品的貢獻。
威尼斯建筑雙年展美國館
美國館如同一首民謠贊歌,他們在新古典主義展館前建造了一個由馬龍·布萊克韋爾(Marlon Blackwell)設計的棱角分明的木制門廊,遮擋住了建筑的柱廊。這與特朗普政府“古典美”的理念相悖。
與此同時,日本館則在人工智能方面彰顯趣味,其展館的不同部分被賦予了不同的個性,讓語言模型產生更多超現實的對話。看上去就像是柱子與墻面的碰撞。這番話看起來像是對其他地方對人工智能的嚴肅、技術官僚式運用的溫和嘲諷。波蘭館的作品同樣充滿趣味,以一種詩意的方式詮釋了建筑本應提供的安全感,并借鑒了波蘭的傳統,在建筑物上增加一些東西,以抵御厄運。他們的滅火器壁龕上鋪滿了裝飾石和貝殼,令人眼花繚亂,將平淡無奇的安全設備提升到了家庭守護神的地位。
威尼斯建筑雙年展愛沙尼亞館
在花園展區外,中國香港館是另一個亮點,該場館頌揚了當地的竹棚架歷史,并重點展示了一些戰后重要建筑,這些建筑正日益面臨被拆除的危險。烏克蘭館以凄美的視角展示了該國的鄉土住房,以及人們自行重建和維護這些民居的努力。但愛沙尼亞展館的沖擊力最為強烈。該展館的策展團隊由三位年輕女建筑師組成,她們設法獲得許可,用丑陋的白色板材覆蓋了一個海濱宮殿的一角,以此尖銳地批判該國用笨重的外墻保溫材料包裹大規模住宅的計劃。這是一處精彩的片段,并穿插著居民們在內部掙扎的有趣故事。
此外,英國館又一次遭遇了慣常的困境:它想成為一個群展,把幾個截然不同的委托作品組合在一個模糊的主題下。此次英國館的主題是“東非大裂谷”( Great Rift Valley),包括了肯尼亞洞穴三維掃描模型、加沙重建項目、受太空碎片啟發的石墨壁畫,以及將邱園棕櫚屋作為“生成正義的場所”的提案。這些作品都鋪上了生物塑料和真菌瓷磚。雖然內容是一團亂麻,但至少從外面看起來還不錯。這棟國家館古典建筑被一層由肯尼亞泥土燒制而成的珠子組成的透明窗簾所覆蓋。它朦朦朧朧,暗示了殖民時期的掠奪。
OMA在普拉達基金會(Fondazione Prada)展出了大量圖表
在威尼斯城區的另一頭,有兩個附帶展覽非常值得一看。OMA在普拉達基金會(Fondazione Prada)展出了大量圖表,從早期伊斯蘭人體圖到現代戰爭地圖,信息圖表愛好者定會大飽眼福。新落成的圣馬可藝術中心(SMAC)也讓人大飽眼福,這里正在舉辦一個關于澳大利亞現代主義建筑師哈里·塞德勒(Harry Seidler)和韓國女景觀建筑師鄭榮善的展覽。這里策展明晰,是件好事。
引人注目的是圣馬可廣場的鋪路石板
不過,雙年展中最引人注目的建筑展品是可以在室外免費觀看的。圣馬可廣場自九世紀以來一直是威尼斯帝國的象征性中心。現在,這里正在被挖掘,因為這里是正在進行排水系統改造工程的一部分。這些巨大的帕多瓦砂巖石板是于十八世紀從崎嶇的尤加尼亞山丘上鑿下的,然后被小心翼翼地放回沼澤上方的新基層上。這才是真正的智慧之舉。
展覽將展至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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