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寶十五年在靈武倉促登基,到寶應元年病逝,唐肅宗李亨在位僅六年,卻始終被后世貼上篡逆、猜忌的標簽。
這個在長安陷落后扛起平叛大旗的皇帝,究竟是權力斗爭的投機者,還是力挽狂瀾的救亡者?
或許只有深入回看歷史,才能看見他在時代夾縫中的艱難抉擇。
天寶十五年六月,安祿山叛軍攻破潼關,唐玄宗倉皇西逃。
太子李亨與父皇分道揚鑣,率兩千殘兵北上朔方軍治所靈武舉行登基大典,遙尊唐玄宗為太上皇。
此前李世民玄武門之變、李隆基先天政變皆是以非常手段奪權,但李亨面臨的局勢遠比前人險峻。
此時的唐玄宗仍在蜀地遙控朝政,新政權既無重兵支持,也未獲百官認可,稍有不慎便是“僭越稱帝”的罪名。
李亨之所以敢這么做的底氣,還是來自唐玄宗在安祿山叛亂初期的一句承諾。
當時唐軍連敗,唐玄宗曾對大臣說:“朕當親征,且使之監國。”
這句話也被擁護李亨的人包裝成“順應天命”。
但現實并不是這樣,唐玄宗在入蜀后迅速組建新的權力中心,他沒想到李亨居然自行稱帝了!
此時的唐玄宗雖震怒卻不得不妥協,正值天下分裂之際,唯有承認靈武政權才能平叛。
八月十六日,他下詔“傳位于皇帝”,并附加條件“四海軍權,先取皇帝處分,然後奏朕知”,還是為自己保留了干預朝政的余地。
靈武登基是一場豪賭。
李亨賭的是唐玄宗的無奈、賭的是天下思定的民心、賭的是朔方軍的忠誠。
雖然這場權力博弈暫時以李亨的勝利告終,但也埋下了父子猜忌的種子。
登基后的李亨面臨三重困境:外有叛軍占據兩京,內有中樞人才匱乏,財政更是瀕臨崩潰。
他首先重組文官體系,將擁立功臣裴冕、杜鴻漸納入政治核心。
但此時還是更依賴唐玄宗留下的班底,不得不借重這些舊臣的政治威望。
軍事上,李亨面臨藩鎮兵權過重的歷史難題。
唐玄宗時期的節度使制度導致內輕外重,如今平叛卻又不得不依賴郭子儀、李光弼等將領。
他設立天下兵馬大元帥府,以長子李俶為元帥。
在財政方面,李亨啟用務實派官員,通過壟斷鹽業將東南財賦源源不斷運往西北。
這一舉措遭房琯等儒臣反對,認為“與民爭利”有違仁政,但李亨清楚,沒有錢糧便無法維系十五萬平叛大軍。
對李亨來說,一切措施都是為了盡快收復長安,向天下證明靈武政權的合法性,更要將唐玄宗徹底置于“太上皇”的虛位。
至德二年九月,他調集十五萬大軍強攻長安,在香積寺之戰中獲勝,在長安望春宮迎回了唐玄宗。
當天歡迎陣仗很大,這是李亨在向天下宣告:丟失長安的是前朝,收復長安的是新朝。
唐玄宗返回興慶宮后,李亨表面對其禮遇有加,卻暗中監控。
一直到后來借“馬嵬坡舊怨”將高力士流放,才徹底切斷太上皇與外界的聯系。
李亨的六年統治,常被詬病為“猜忌多疑”,但若沒有他在靈武的果斷登基,大唐很可能陷入南北朝式的分裂。
安祿山在洛陽稱帝,唐玄宗在蜀地偏安,李璘在江淮割據。
唯有李亨的靈武政權扛起“復興李唐”的大旗,爭取到回紇援軍,為平叛奠定了法理基礎。
安史之亂持續八年,李亨在位期間收復長安、洛陽,平定永王之亂,重建中央財政。
這些舉措為唐代宗最終平定叛亂、延續國祚近一百五十年創造了條件。
他既沒有李世民的天縱英才,也缺乏李隆基早年的革新魄力,只能在權臣、宦官、藩鎮的夾縫中求生存。
后世詬病的“猜忌”,實則是皇權不穩的應激反應,而被批評的“急功”,更是在輿論壓力下的無奈選擇。
這位在靈武城頭接過爛攤子的皇帝,終究是那個時代的“救火者”,而非史書簡化的“奪權者”。
參考資料
《舊唐書·肅宗本紀》(后晉·劉昫)
《安史之亂中的靈武政權》(黃永年,198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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