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世紀 20 年代的北京學生或許會碰到這樣的情形：北京大學有一位物理學教授名叫丁西林，與此同時，還有一位戲劇家也叫丁西林。竟然會有這般同名同姓之人，著實令人稱奇。即便在一百年后的今天，依舊有人對此發出如此感嘆。然而實際上，此丁西林正是彼丁西林。若查閱丁西林的百科資料，便會看到他擁有諸多頭銜：物理學家、戲劇創作家、翻譯家、漢字改革家、社會活動家。丁西林在多個領域都有所建樹，堪稱傳奇。

1

是的，我是一個物理學家

在中國的物理學家中，丁西林算是一個老前輩。1914年丁西林在父親的支持下赴英國伯明翰大學攻讀物理學與數學，于1917年和1919年分獲學士與碩士學位。在物理學的譜系上，丁西林也算是名門之后。1897年，J.J.湯姆遜在真空管陰極射線實驗中證明了電子的存在，并于1906年因為對氣體導電的研究獲得諾獎。湯姆遜的學生O.W.理查森繼續在這一領域進行研究，并于1926年因為對熱電子的研究獲得諾獎。當丁西林到達英國的時候，理查森也剛回到英國擔任教職。丁西林碩士期間的工作便是在這領域的工作，他改進了導師的實驗，利用熱電子發射驗證了馬克斯韋定律，不僅為導師的研究添磚加瓦，也成為中國統計物理學的先驅。

▲丁西林論文插圖

碩士畢業后的丁西林去歐洲學習德語，在那里遇到了求賢若渴的蔡元培，就這樣回到北京大學，成為當時北大的“吉祥八君子”。或許是受導師理查森（曾任職于卡文迪許實驗室）的影響，丁西林在北大十分重視物理實驗教學。他創建物理實驗室，親臨實驗室講解儀器使用方法，還編寫了六十多個物理實驗的講義，讓北大物理系“由空轉實”，成為20世紀20 年代北大物理系蓬勃發展的重要推動力。1927 年，在蔡元培的邀請下，丁西林出任 "中央研究院" 物理研究所所長，持續致力于實驗材料的采買與實驗室的拓展工作。20 世紀 30 年代，丁西林還在物理所內設立了一個物理儀器工廠，每年向中學供應上千套物理實驗儀器，其中一些儀器甚至沿用至新中國成立之后。

▲代理“中研院”總干事的丁西林

回國后，丁西林在重力測量與摩擦起電領域取得重要成果，這些成果成為抗戰爆發前我國物理學界的杰出研究成就。與此同時，他還領導物理研究所開展了無線通信、地磁測定等工作。稱其為中國物理學的先驅與領導者之一，并不為過。

2

劇本創作在下也頗有涉獵

五年讀穿本碩博 諾獎成果擦肩過

不過，相較于物理學領域的工作，丁西林在副業 —— 劇本創作方面的成就，或許更讓他為社會所熟知。一個物理學家，怎么會對戲劇創造這么感興趣呢？按照丁西林自己的說法，自己當年在英國留學時候外語不太好，就試著看小說與戲劇，但是小說看不懂，戲劇比較容易看懂，就這樣對戲劇產生了興趣并逐漸達到了專業水平。據后來者研究，丁西林私塾時的老師在文學上對他有深遠的影響。

▲1925年的丁西林（北京大學物理學院）

1923年，在教學之余，丁西林創作出了獨幕喜劇《一只馬蜂》，在話劇界一鳴驚人。1925年，擔任北大物理系主任的丁西林發表了戲劇《壓迫》，成為他當時最受歡迎的劇本之一。因此，那時的北大學生，有可能白天在學校聽丁教授的課，晚上在劇場看丁作家的劇。不過即使丁西林自己可能都想不到，即使在一百年之后，《丁西林民國喜劇三則》仍然在北大廣受歡迎。

▲《一只馬蜂》劇照（北京大學新聞網）

物理學家寫出的劇本當然有物理特色。1939年的劇本《等太太回來的時候》中丁西林如此寫道：在現在這個飛機每小時飛到一千里以上，無線電通訊，比孫悟空翻筋斗還要快的時代。1940年的劇本《妙峰山》中，丁西林描繪了一個別樣的土匪集團，進入山寨需要經過體檢與文化考試，在分配山寨內工作時候還需要進行面試，而在山寨內每個人都可以有一技之長。這一山寨如此奇怪，原因在于土匪頭子多年以前是北京一所大學的無線電教授（丁西林的專業），而這個劇本也是丁西林為紀念蔡元培而作，如此便可丁西林為何撰寫這個故事。

一個物理學家怎么能寫出那么好的劇本呢？民國時期同仁給的結論是： 因為他是物理學家，所以能從人生最平凡的一面，點出生活的真諦；因為他是物理學家，所以對演員的演技要求也是自然的，應該循著生活的自然法則進行，像是物理現象遵循著一定的定律變化。看來，從這個層面來說，丁西林也提高了大家對物理學的期待。

3

音樂也略懂一二

閑暇娛樂與臨危受命 閑暇娛樂與臨危受命閑暇娛樂與臨危受命

丁西林也沒“辜負”大家的期待，他還跨界到了音樂領域。對此丁西林給出了兩個理由：學科學的也應該接觸文藝，就像愛因斯坦喜歡拉琴；聽音樂對寫戲有好處。丁西林應該是把音樂作為物理聲學研究的對象，在其編寫的實驗教材中，聲學實驗基本上是以樂器為載體，包括測音，調弦等，這在物理教科書中極為特殊。另一方面，他又把物理作為音樂研究的重要手段。最晚從1934年開啟，物理所已經開始進行樂器改良的活動。

▲《初級物理實驗》音樂聲學相關

樂器改良與國樂改造運動有關。當時的音樂家們也感受到了西方樂器帶來的威脅，并且認為西方樂器音樂發展的好是他們物理學研究的好的緣故，如果找一個既懂物理學也懂音樂的人，那就是丁西林。國樂改良第一步便是改良樂器讓其音調更為準確，其中最重要的樂器便是笛子。最終，物理所與音樂界人士合作，改良出符合十二平均律的十一孔新笛，并為后來的八孔笛，十孔笛等的改進提供了思路。在新笛的說明書中，丁西林也沒忘記他的專業，開篇便是：“依照物理學的原理”。

物理學的素養對丁西林的思維方式的確有著顯著影響，新中國成立后，丁西林參與漢字簡化工作，提出了“筆形查字法”，即把基本筆形一個號碼，再按照筆劃書寫次序，把筆形號碼連起來，就成為一個幾位的數字，就能做到“見字知號，按號找字”。后來的五筆中“木丁西”三字同在S鍵頗為奇怪，在五筆教材中，此處記憶要點為：雙木為林，本鍵三根為“丁西林”先生名。

▲86版五筆（計算機漢字輸入五筆字型打字速成）

看來，學物理真的很有用！

參考資料

[1] 姜楓,向安強.科學傳播視域下的物理學家丁西林[J].科技導報,2024,42(11):98-104.

[2] 姜楓.從科學到文藝:丁西林的學術成就與思想研究[D].山西大學,2024.

[3] 劉寄星.歷史的回顧與漫談——中國學者與統計物理學[J].物理,2023,52(09):591-604.

[4] 王書莊.懷念丁西林老師[J].中國科技史料,1982,(01):46-50.

[5] 戴念祖. 中國聲學史[M]. 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4.07.

[6] 戴念祖主編. 20世紀上半葉中國物理學論文集粹[M]. 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 1993.

[7] 丁西林. 丁西林劇作全集[M]. 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 1985.

[8] 孫慶升編. 丁西林研究資料[M]. 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 1986.

[9] Ting S L. Experiments on electron emission from hot bodies[J].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 Series A, Containing Papers of a Mathematical and Physical Character, 1921, 98(693): 374-394.

[10] Nobel Prize in Physics 1928，https://www.nobelprize.org/prizes/physics/1928/summa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