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晚風帶著茉莉花的香氣，鉆進盛遠科技公司的傳達室，老李摘下老花鏡，把剛收到的錄取通知書復印件小心翼翼地撫平。

幾天前，公司張總的女兒高考志愿填報結果出來時，整個辦公樓都傳遍了。

盡管張媛560 分剛過一本線，張總還是在五星級酒店擺了二十桌，紅色的電子屏上滾動著 “祝賀張媛同學金榜題名” 的字樣。

老李那天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攥著信封在酒店門口徘徊了三圈，才被服務生領進去。

他特意提前半小時下班，回家換了件干凈襯衫，還讓老伴把信封燙了燙邊角，生怕顯得不尊重。

“張總，恭喜恭喜。” 他把信封遞過去，指尖被漿糊粘得發黏 —— 那是他連夜用牛皮紙糊的，里面裝著攢了半個月的 1000 塊錢。

這錢是他每天省下飯錢，加上周末幫人看守倉庫攢下的，原本是想給兒子買個手機。

張總正被一群人圍著敬酒，接過信封隨手塞給身邊的助理，拍了拍老李的肩膀：“有心了，老李。”

那天老李沒敢多待，吃了半碗糖醋排骨就回了傳達室，盤算著兒子志愿的事，

兒子考了701分，他沒聲張，心里既為張總高興，又暗暗期盼著自家兒子填了清華的志愿能順利錄取上。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志愿順利錄取上了，一早老李就把 “慶祝犬子李哲被清華大學預錄取” 的紅紙條貼在傳達室門口，張總的車就停在了門口。

“老李，聽說你家小子也考得不錯啊。” 張總遞過來一個燙金紅包，“一點心意，別嫌棄。”

老李連忙擺手，張總卻笑著塞進他口袋：“都是當爹的，該有的禮數。” 老李捏著紅包，感覺厚度不太對，心里犯起嘀咕，但還是客氣地道了謝。

中午吃飯時，老李趁沒人，偷偷拆開了紅包，里面只有 800 塊錢。

他愣了半天，把錢重新包好，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

老伴看出他不對勁，問清緣由后嘆了口氣：“也許張總忙忘了，別往心里去。” 老李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扒著飯，味同嚼蠟。

晚上，老李正幫兒子整理競賽獎狀，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張總發來的微信。

信息里說：“老李，早上的紅包你收著。知道你家小子爭氣，這 800 塊不是禮金。

我已經讓人事那邊給你申請了公司的補助，下個月會打到你卡上，一共兩萬，夠孩子第一年學費和生活費了。

你別推辭了，當年我跑業務時，總在你這兒熱飯，你家的咸菜我還記著味呢。”

老李愣住了，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老花鏡上，暈出一片模糊的光斑。

他想起張總女兒宴會上那道沒吃完的龍蝦，想起自己今早貼紅紙條時，張總特意降下車窗看了兩眼，眼里滿是真誠的祝賀，

想起兒子說 “爸，張叔叔公司的打印機總借我用，我得謝謝他”。

老伴湊過來看了信息，抹了把圍裙上的面粉：“你看，張總不是那小氣的人。”

老李搖搖頭，把手機揣進懷里，掌心的溫度把塑料殼焐得發燙。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剛到公司當門衛，張總還是個跑業務的，總把飯盒放在傳達室加熱，那時候的糖醋排骨，和今晚自家鍋里的一個味。

窗外的茉莉花又落了幾朵，老李看著兒子房間亮著的燈，突然覺得那 800 塊錢沉甸甸的，比裝在牛皮紙信封里的 1000 塊，還要重得多。

這不僅僅是錢，更是一份記在心里的情分，比任何厚重的禮金都來得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