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書我們提到武松醉打蔣門神,雖說兩次出手都有點投機取巧,但贏了就是贏了,就算蔣門神一萬個不服,但終究是去見了閻王。
雖然我們看熱鬧不嫌事大,但有個問題還是得搞清楚,那就是快活林到底是個什么地方,為什么蔣門神跟施恩要反復爭奪。而武松醉打蔣門神究竟是被施恩利用了,成了傳統意義上的黑吃黑,還是說此舉的背后另有隱情?
直到看到康節級、葉孔目以及孟州知府,三人合伙給被張都監設計冤枉的武松減罪,才豁然開朗,原來快活林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楊角風談水滸系列文章第113期:看懂孟州知府為武松減罪,才明白快活林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一、
在《水滸傳》中,相對于其他官二代們比,施恩也算是其中比較努力的一個了。
施恩的老爹是孟州城的老管營,類似于現在的監獄長,在牢城營這塊一畝三分地上算是一手遮天。也正是因此,施恩才能對老爹關押的囚犯施恩,籠絡一群亡命之徒做自己的手下。
如果單純靠打不打殺威棒,從罪犯身上摳那么一點錢,根本就滿足不了施恩的胃口。他也想做一個讓父親驕傲的二代,所以幾經考察之后,他決定在孟州城東門外十四五里地外的快活林做生意,賺大錢。
快活林這里原本就有一片市井,因為地理位置特殊,山東、河北的客商都到這里交易,算是孟州城外的一處大型交易市場。但這個市場又不受官府管理,這才給施恩機會,他也跑到這里開了一家酒店,做生意:
“往常時,小弟一者倚仗隨身本事,二者捉著營里有八九十個棄命囚徒,去那里開著一個酒肉店,都分與眾店家和賭坊、兌坊里。”
什么意思呢?
就是說,施恩到這邊開店以后,發現這里沒人管。于是一方面憑借自己的拳腳功夫,另一方面手下又有一群亡命之徒。于是將這些亡命之徒分散下去,到快活林這邊的百十處大客店,三二十處賭坊、兌坊收取管理費,也就是保護費,以此牟利。
除此之外,若是有賣身不賣藝的女子前來,也得先拜施恩,才能拿到工作證去營業。
二、
如此一來,快活林從一盤散沙,無人管理,變成了由施恩管理,每月收取一定的費用,維護快活林的興旺。
那么,施恩在快活林時,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呢?
很多:
“那許多去處每朝每日都有閑錢,月終也有三二百兩銀子尋覓,如此賺錢。”
也就是說,施恩光管快活林時,一個月能有二三百兩銀子的收入。當然,這僅僅是進項,他還得除去花銷。不過,施恩雇傭的這些囚犯,基本不用給工錢,管吃管飯就行了。
畢竟武松剛被關進牢城營時,就有人跟他說過,能替小管營干活,是個肥差:
“好漢,你自不知,我們撥在這里做生活時,便是人間天上了!”
作為參考,我們計算一下武大郎賣炊餅的收入,看看一個正常生意人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那時候的物價,搜了一下,大概是六文錢一個炊餅,一籠十八個,能賣108文錢。而武松去幫陽谷縣知縣運送財物時,特意囑咐過武大郎一句,其中提到一個假設:
“假如你每日賣十扇籠炊餅,你從明日為始,只做五扇籠出去賣。”
也就是說,武大郎一天最好的時候能賣十籠炊餅,最差也在五籠之上。這么一算,他一天賣炊餅的收入差不多能有一貫錢,最少也得半貫錢。所以,潘金蓮才會拿一貫錢給王婆,就為了還個人情,當買杯茶喝。
后來武大郎被鄆哥訛了一筆,幾乎把當天的流動資金都給訛走了:
“鄆哥得了數貫錢、幾個炊餅,自去了。”
三、
這樣一算,武大郎一個月能賣差不多十五到三十貫錢,按一半本錢算,一個月進賬也不會超過十五貫錢。
但是,在北宋時期,雖然表面上看是一貫錢等于一兩銀子,實際上民間兌換最多能換半兩銀子。這樣一算,武大郎一個月的收入,在三兩到八兩之間。
如果武大郎在快活林開店的話,總共一百多家店,平均一個月孝敬施恩的銀子,就要二兩多,這幾乎占到武大郎一半的收入,至少也有三分之一。
作為對比,陽谷縣知縣,上任二年半,搜刮了不少銀子,能裝一擔:
“我有一個親戚在東京城里住,欲要送一擔禮物去,就捎封書問安則個。”
之前楊志運送十萬貫生辰綱時,一共裝了十一擔,其中一擔是夫人送的。這樣一算,一擔金銀珠寶,差不多就是一萬貫錢,約白銀五千兩。等于是陽谷縣知縣兩年半在任,一共搜刮了五千兩銀子,等于每年賺二千兩。而這些銀子,施恩掌管快活林后,只需要半年多就能賺到手。
要知道,當初宋江被閻婆惜訛上,對方張口就要一百兩金子,約等于一千兩銀子,宋江拿不出。是啊,一個知縣一年才賺兩千兩,宋江一個小押司,雖然有錢,但一下子掏出一千兩銀子來,確實很難:
“你若不信,限我三日,我將家私變賣一百兩金子你。”
就是說,為了湊這一百兩金子,宋江已經到了需要變賣家產的程度,足可見銀子的購買力有多強了。
四、
要知道劫生辰綱前,吳用曾經給阮小七一兩銀子,就買了這么多東西:
“吳用取出一兩銀子,付與阮小七,就問主人家沽了一甕酒,借個大甕盛了,買了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對大雞。”
現在熟牛肉至少也得50塊錢一斤吧,單算牛肉,一兩銀子就值1000塊錢了,施恩一個月賺二百到三百兩銀子,就等于是一個月進賬二十到三十萬。
原本施恩做這個生意順風順雨,比他強的看不上,比他弱的又打不過他,直到孟州新任的張團練到來,情況發生了根本改變:
“近來被這本營內張團練,新從東潞州來,帶一個人到此。”
施恩的老爹老管營,其實就是個監獄長或者勞改所的所長,手下沒有兵,能用的就是那些被關押的犯人。而張團練,大概是地方軍隊,至少也得是個營長級別吧。倆人從實力上講,大概是張團練更強一些,但老管營也并不怕他,不然的話,施恩也不會讓武松去幫他報仇了。
由于施恩在快活林,一方面是靠逼著其他商戶買自己的酒肉,另一方面也向大家收取保護費,這本身就不具備合法的管理權。也就是說,只要有比他更牛的人出現,尤其是從武力上碾壓他,那施恩就只能乖乖讓出快活林。
施恩并不怕張團練,也不怕他打擊報復,只是忌憚蔣門神和他手下的一群軍漢,一旦自己動手也沒能奪回快活林的話,這事就容易鬧起來:
“先自折理!”
五、
所以,在武松拳打蔣門神之前,施恩處于一個被對方全面碾壓的狀態:
“因此來奪小弟的道路,小弟不肯讓他,吃那廝一頓拳腳打了,兩個月起不得床。”
論單打獨斗,自己不是蔣門神對手,還被打得兩個月下不來床。論群毆,人家蔣門神背后是張團練,手下是一群正規軍,哪是自己那群亡命之徒能對抗的:
“本待要起人去和他廝打,他卻有張團練那一班兒正軍。”
于是,施恩決定轉變策略,培養一個打手,用現在的話講就是個“臨時工”,把他推出來打架。若是打輸了,那就是囚犯的個人行為,喝醉了耍酒瘋,不要介意。若是打贏了,重奪了快活林,那施恩或他爹就有話說了:
“老張啊,真不好意思啊,那個武松也不知道怎么著耍酒瘋,把你收下給打了,你看這事鬧的,我給你賠個不是啊。”
至于快活林,那沒辦法,畢竟人家施恩是奪回自己的東西,誰讓你技不如人呢?
而且,就算張團練知道武松去挑戰蔣門神了,他也沒辦法正大光明派兵去相助。就像當初施恩被蔣門神錘的時候,老營管也不能帶著軍健前來相助一樣。因為快活林這個地盤,講究的就是江湖規矩,你玩黑社會那一套,就得遵守黑社會的規則。
白道兒上的人不好出面,只能讓武松也好,蔣門神也罷,去看場子,收益還是官方背景的人拿。
六、
就像前面施恩提到的一樣,為什么不能帶人去鬧啊,因為一鬧就折理了。
你不按江湖規矩辦事,那大家都撕破臉不體面了,明著來。那樣的話,孟州知府就要出面了,搞不好快活林就得充公,誰也別玩了。
有些事情不能擺在明面上講,那就只能按照黑道兒上的規矩辦,武松去醉打蔣門神,幫施恩奪回了快活林。那張團練要想重新奪回快活林,要么找個更牛逼的人去單挑武松,將其打趴下。要么就想辦法通過別的方法弄掉武松,再讓蔣門神出馬奪回快活林。
顯然,對于張團練來講,首選就是第一個方案!
可惜,在武松幫施恩奪回快活林的這一個月里,他并沒有找到更厲害的選手。這也很好理解,武松可是打虎英雄,又干掉了泰山摔跤冠軍蔣門神,誰還敢上?
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張團練才找到張都監,選擇了第二條方案。
之所以拖了一個月才想到跟張都監合作,其實張團練也在糾結,畢竟沒人會干賠本的生意,張都監要想幫助張團練設計這么大一個圈套,沒好處誰干?
“此一件事,皆是張都監和張團練兩個,同姓結義做兄弟。”
甚至,他倆結拜成義兄弟,也是談妥了快活林的分賬明細后,才結拜的。雖然要分出一大筆利潤,但總比快活林在施恩手里,自己一點都沒有強啊。
而且也只有張都監出手,才能成功弄走武松,畢竟自己已經被施恩提防上了。
七、
更重要的是,張都監要是把武松調走,誰也攔不住啊:
“這張都監是我父親的上司官,屬他調遣。今者武松又是配來的囚徒,亦屬他管下,只得教他去。”
事實上,施恩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一心想跟武松聯絡上,可惜武松已經樂不思蜀,真以為張都監器重自己,而不再跟施恩見面:
“難得這個都監相公,一力要抬舉我!自從到這里住了,寸步不離,又沒工夫去快活林與施恩說話。雖是他頻頻使人來相看我,多管是不能勾入宅里來。”
施恩一個勁傳話給武松,想跟他聊聊,可惜,根本進不了張都監府上。而武松雖然知道施恩在找自己談話,但因為張都監抬舉自己,他硬是寸步不離張都監,根本就不去找施恩了。
最終,武松中計了……
為了將武松置于死地,最著急的還是蔣門神,所有的花銷也是他花的,這也是康節級說的:
“一應上下之人,都是蔣門神用賄賂,我們都接了他錢。”
同時,他還提到一個人:
“只有當案一個葉孔目不肯,因此不敢害他。這人忠直仗義,不肯要害平人,亦不貪愛金寶,只有他不肯要錢,以此武松還不吃虧。”
但是這個葉孔目真的不貪金寶嗎?
不一定哦!
因為施恩通過康節級給他送了一百兩銀子后,情況就發生改變了:
“今來又得了這一百兩銀子,亦知是屈陷武松,卻把這文案都改得輕了,盡出豁了武松,只待限滿決斷。”
八、
這里很有意思,葉孔目因為收了一百兩銀子,才知道武松是冤枉的!
自己從施恩手里拿銀子,跟武松冤枉,有因果關系嗎?
沒有!
為什么葉孔目之前不肯豁出去保武松,拿到銀子后才開始改文案,真是因為這人忠直仗義,不肯要害平人,亦不貪愛金寶嗎?
要知道施恩只賄賂了康節級和葉孔目,以及看守武松的小牢子,就花了近三百兩銀子,也只是為了買個關照武松,別讓他死在獄中。而蔣門神要弄死武松,需要打點的人更多,花的錢也就更多。
像不像孟州知府拿武松當籌碼,吊著雙方,等著他們拿錢?
所以,康節級故意說葉孔目這人正直,不喜歡錢財,這才保住了武松的命。就是給施恩希望,只要繼續投錢,就能買下武松的命。
同樣,武松被關進大牢,只是吃點苦頭而已,卻遲遲沒有弄死他,也是等著蔣門神這邊再多掏點錢進來。
果然,施恩三次進監獄看武松,就被張團練的人看到了,張團練又跟張都監講:
“張都監卻再使人送金帛來與知府,就說與此事。那知府是個贓官,接受了賄賂,便差人常常下牢里來閘看,但見閑人便要拿問。”
這知府收了張都監的銀子,為什么最后還是沒弄死武松呢?
因為這樣兩邊通吃兩個月后,錢財榨取的也差不多了,蔣門神最后窮到都沒辦法賄賂押解武松的差役,只能派自己徒弟上了。
葉孔目才把實情告訴了知府,知府一聽就炸毛了,好啊,大頭被你們吃了,才給我這么點:
“那知府方才知得張都監接受了蔣門神若干銀子,通同張團練設計排陷武松,自心里想道:‘你倒賺了銀兩,教我與你害人!’”
于是,武松活了下來……
有意思的是,因為武松活了下來,才有了大鬧飛云浦,血濺鴛鴦樓,最終張都監、張團練、蔣門神被滅門。施恩也因為武松的事受到牽連,被迫逃亡,只剩下一個快活林,到了知府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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