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去四川雅安石棉出差,當地同事告訴我,太平天國翼王五千歲石達開,當年在大渡河畔陷入絕境,無奈之下主動“請降”,后解押成都受凌遲處死。令無數后人嗟嘆不已。真正打敗石達開的,并不是清朝正規部隊,也不是朝中的名將,而是盤踞在當地的一名地方小官,一個土霸王,名叫王應元,至今在村子里有他修建的官衙。
翼王石達開,出生于富有農家,少年勤于耕讀,頗知詩書,尤其喜讀孫子兵法。務農經商之際,習武修文兩不相輟,他天生儀容俊秀,身材魁梧高大,13歲時舉止沉穩凜然,宛如成人,且為人慷慨俠義,頗有經略四方的鴻鵠大志,被后人稱為太平天國的“完人”,他16歲“被訪出山”,率軍作戰屢建奇功,19歲統帥千軍,20歲受封為王,一路走來勢如破竹,打得清軍望風而逃,曾國藩說稱其用兵作戰驍悍,左宗棠贊他頗得人心,一句“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名貫清軍軍宴。
如此用兵神出鬼沒,令清軍高層心有余悸,聞風喪膽,頗有陽剛英俊之氣,譽為一代“戰神”的青年將領,居然敗在一個“土豪”手里,落得如此悲慘下場,著實可悲、可惜、可嘆。讓我們一同前往這個小官的官衙,聆聽一百多年前的那場腥風血雨的激烈戰斗。
石棉縣先鋒鄉松林村1組,背靠著大山腳下,所處的位置視野非常開闊的位置,有一座炮樓形狀的建筑,占地達三四畝之多,里面有正殿、偏殿、側殿,右后院的一角,還建有專門用于擔任警戒任務的瞭望哨臺,周圍都有高大、厚實的土墻護繞,其墻壁的厚度就達80多厘米,住在里面感覺冬暖夏涼。而整個官衙的地面,當時也打成了“三合土”(用生石灰、河沙,再加上糯米熬煮而成的稠汁調和夯筑),這是當地規模最大的“豪宅”。
當地人介紹說,聽村里的長輩傳下來,王應元就在這座碉堡里面坐鎮指揮,一是讓他的手下堅壁清野,二是用多門威力巨大的“劈山炮”,把對門山坡上駐扎的太平軍打慘了。后來,又派人把當地人們拿來曬東西的篾墊裹成筒狀,并刷上一層黑油漆偽裝成大炮,這更讓彈盡糧絕的太平軍“嚇得不行”。從此阻斷了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幾萬大軍的去路。連日暴漲的大渡河水,加上清軍的圍攻,石達開殞兵折將只得投降清營,最終在這里留下一段千古悲歌。
原來,1862年,石達開經湖北入川,“真天命太平天國神圣電通軍主將翼王石”的杏黃大旗,誓要席卷巴蜀大地,攪動巫山風云。他的計劃是渡金沙江至四川會理,從寧遠府(西昌)北進,以窺四川腹地。若時機成熟,經雅州(雅安)直搗成都。便可形成三國時期如劉備一樣割據一方。
石達開的大軍來到大渡河畔的安順場,此地是舊屬清代越嶲廳紫打地,又名紫大地,其名源自當地藏語“子得呷”,其意為“出蔬菜的地方”,清光緒28年7月,因大渡河和松林河山洪暴發,紫打地街市蕩然無存。后四處捐款在紫打地以東重新建場,取“山地久安,河流順軌”之意,命名為安順場。此地為松林村千戶王應元所轄大渡河河道七場四十八堡之一。
松林村千戶王應元得知石達開的大軍想在此處渡河,趕緊飛報上級,同時在松林河北岸組織兵勇沿河防守。此時的大渡河兩岸高山積雪融化,加之連日暴雨,一河怒水,驚濤澎湃,石走雷奔。千堆銀雪般的波濤,卷起著名的大渡河、松林河中無數細沙,向著安順場怪石嶙峋的大渡河河心飛速奔去。它北阻大渡河,西臨松林河,東南是層巒疊嶂的高山,形勢險惡,是一個極易遭到包圍和伏擊的地方。這里的河面寬闊,水流湍急,渡河時,通常都需要由渡口沿岸逆流而上幾十丈,然后以30度的斜角順流而下,船只像箭一般斜沖到對岸。
一開始,石達開率領的部隊,既沒有水師掩護,又沒堅固戰船的情況下,想在這里組織搶渡,出船筏數十只作大規模強渡,每筏“數十人用擋牌護身,岸上部隊亦出助陣,聲震山谷”,沒有想到被王應元的守兵槍炮轟擊于急流之中,不斷擊中船筏,搶渡士卒死傷慘重無一生還,還損失萬余兵馬,渡河未竟。
當天晚上,趁著天黑的時候,石達開為擺脫困境,令人手執火把,往松林河上游探路試圖渡過松林河,試圖搶占對岸陣地,王應元早有防備,派士兵沿江搜索,用長矛刺入水中,過河將士無一幸存,太平軍再次失敗。接著,敵人的追兵從后路抄至新場一帶,節節進逼。眼看糧道斷絕,到了極端困窘的時刻,“殺馬以食,繼以桑葉充饑。”
搶渡不行,“敢死隊”,泅水過河,偷渡不成功,眼看后面的追兵來了,前面是洶涌的大河,一籌莫展的石達開親筆寫了一封信給王應元,許贈良馬二匹,白金千兩為酬,請求王應元讓路。石達開在信中說:
“真天命太平天國圣神電通軍主將翼王石為諭松林地總領王千戶賢臺知悉,緣予恭奉天命新率雄師,恢復圣主,恢復大夏,路經此地,非取斯土,賢臺不知師來之意,竟爾抗拒,始無足怪。幸爾兩邊兵未折損,情有可原。統望賢臺罷兵讓路,敦義講和,免至戰斗互殺,俾我師之早行,亦爾民之早定也。如允讓路罷兵,不獨我師所過爾境,不犯秋毫。許贈良馬二匹,白金千兩,與賢臺犒軍之資。他年天國一統之后,定有加封賢臺也。倘賢臺竟稱兵抗拒,予則加選三千虎賁,不得已誓渡小河,將爾一方痛剿,雞犬不留,房屋燒盡,悔之則晚矣。本主將上體天心,下恤民命,與其相殺,不如相和,為此諭到之時,限午刻急速回文,以決攻取,不得延遲,自誤機宜,特此訓諭。”
王應元根本不答應,他的想法很容易理解:我與其接受你的部分金銀.不如把你困死,奪得你的全部金銀,我還可以立下頭功,石達開決定率領殘軍冒死向東突圍,他們困守紫打地二十多天,大量減員,除了作戰傷亡,包括數千人死于洪水之外,特別屯糧地被偷襲,全部糧草輜重被焚毀。由于缺糧與疾病.死亡枕籍,糧盡宰殺戰馬,馬盡摘食桑葉,加上痢疾流行,少醫缺藥,原來的三萬大軍,最后能參加突圍的不過6000余人。不但全軍沒了糧食,連退路也被截斷,石達開軍團陷入絕地,若不能決戰突圍而出,只能全軍覆沒。
此時,石達開率眾向南突圍,道經險窄的小水巖途中,除受攻擊造成眾多死傷外,士兵們因相互擁擠落入急流中亦復不少。搶渡失利,人員大損,糧草斷絕。石達開知道大勢已去,寫下一句詩“大軍乏食乞誰糶,縱死涐江定不降。” 不禁淚下。
隨后,他泣涕對將士曰:“妖軍方欲生致予,以邀不世之功,予何惜一身,以全三軍”,乃揮筆致書清軍四川總督駱秉章。眾將士一時泣涕如雨。石達開與王妃五人訣別,五個王妃怕被捕受辱,懷抱石達開兩名幼兒投河而死。
大敗太平軍,活捉石達開。這名小小的千戶王應元自然是立了頭功,由此他從土千戶陞授土都司,清廷賜予都司加副將(從二品官)銜,賜號桓勇巴圖魯,世襲替罔,并繪像進入紫光閣備案。成為滿清“中興”功臣之一。松林地土都司共轄土百戶六、藏族1012戶、漢族5528戶及黑白彝家支數十,管轄范圍包括今四川省石棉縣和漢源縣、瀘定縣、九龍縣、越西縣、甘洛縣、冕寧縣的部分地區。從此更加志得意滿的王土司,在離他家老屋幾百米開外的一塊臺地上,另覓宅址新建了氣派的官衙。
當然,這王應元的所謂世襲替罔隨著清朝的滅亡,也就是只他一個人享受,據《石棉先鋒鄉志》記載,他的兒子世襲松林地藏族土都司王光祖封號廢除,沒收其土地房產并印信號紙,開辦安順高級小學,勒令土司遷居洗馬姑場馬頸子土通把衙門,仍保留其土通把印信和老鴉漩土百戶印信及部分土司武裝。安順場小學內原立碑記上說:“民國肇造,十有七年,雖干戈之頻仍,而文化亦邁進,環視吾鄉,僻處邊陲,進化較后,居民日漸愚魯,以致松林地土司王光祖才能不及中人,敲搕甚于盜匪,人民涂炭,莫可宣言……將該土司裁撤,所有遺產,責令組成高級小學一所。到了他孫子王天福一輩時,因為作惡多端,被槍斃于洗馬姑場上,并收繳其所有槍支,解散土司武裝。至此,統治大渡河兩岸數十年之久的土司王家徹底沒落。
如今的松林村村寨依山傍水,四周梯田層層,民居樓錯落有致、西南民俗韻味濃郁,新居配合青瓦,木質門窗、欄桿,建筑古樸、素雅。美妙如畫的清水人工湖山水相映,自然生態良好、空氣清新,王應元的土司衙門,也只是老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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