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永不能忘”震碎了多少游子心?
每次讀到于右任先生在病榻上寫下的《望大陸》,我的心口就像被什么東西重重撞了一下,令我久久不能平靜。特別是那句:“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
這哪里是詩啊?分明是一個游子在生命盡頭,用盡最后力氣發出的泣血呼喊,瞬間劈開了深藏于民族血脈中對故土的刻骨眷戀!
故鄉情:刻在骨子里的印記
“永不能忘”——于老先生的這四個字,重若千鈞。它早已超出了一個地名。
故鄉是什么?對我們每個人來說,它就是生命最初的胎記。是童年時媽媽晾在竹竿上,被陽光曬得蓬松溫暖的棉被,那股子好聞的“太陽味”;是老家門前青石板路上,被幾代人腳步磨出的光滑印記;是村口那條小河,陽光下泛著碎銀子般粼粼波光的樣子。
這份鄉情,像野草一樣,深深扎根在我們靈魂最深處。那是生命出發的碼頭,也是漂泊半生后,靈魂最渴望靠岸的港灣。它就像余光中先生筆下那枚“小小的郵票”,承載著沉甸甸卻無處投遞的思念;也像席慕蓉詩中那棵“沒有年輪的樹”,在我們心上永遠青翠著,生長著。
不管你漂泊多遠,走得多高,故鄉那盞昏黃的燈火,泥土濕潤的氣息,早就滲進你的骨髓里,成了你的一部分。它讓我們明白,我們是誰,我們從哪里來。
月是故鄉明:被距離擦亮的記憶
越是回不去的地方,記憶反而越清晰、越明亮,就像那句老話說的:“月是故鄉明”。
我想,當年于老先生在臺灣,遙望基隆河上的那彎清月時,它一定悄悄變成了他魂牽夢縈的渭水河畔那輪更大、更亮的月亮了吧?記憶這東西,神奇得很。時間的長河會沖走許多瑣碎的塵埃,只留下最純粹、最晶瑩的光。
就像月光一樣。杜甫寫下“月是故鄉明”時,那輪明月,早已不是天上的冷光,而是被無數個思鄉的暗夜反復擦拭、淬煉出的靈魂印記。故鄉的月亮,隔著千山萬水,隔著漫長歲月,在游子的回望中,被思念一遍遍擦亮,變得無比純粹、無比皎潔。
于老先生那望眼欲穿的凝望,正是對這輪被時間和距離賦予了神圣光芒的“故鄉月”最深情的凝視。它不再僅僅是夜空中的天體,它成了我們心窩里一盞永不熄滅的燈,既照亮那似乎永遠走不完的歸途,也燭照著生命深處那份隱秘而強烈的渴望——回家的渴望。
殷殷愛國情:鄉愁深處的家國大義
當“故鄉”與“大陸”這兩個詞在于老先生的詩里重疊,那份個人的鄉愁,瞬間有了雷霆萬鈞的重量!“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這悲聲,伴著“天蒼蒼,野茫茫”的蒼涼背景,個人的離愁別緒,一下子撞進了民族那道巨大的、尚未愈合的傷口里,發出了深沉的回響。
高山之上那句痛徹心扉的“國有殤”,把一個人對故土的思念,升華為整個民族魂魄的悲壯吶喊。于老先生的淚,哪里只是為他個人而流?那分明是為整個民族那道撕裂的傷口在泣血!這份赤誠的愛國情,它的根,深深扎在故鄉那方溫熱的泥土里;而它的枝葉,卻早已伸向更廣闊的天空——它是對華夏山河完整、民族興盛最深沉、最熾熱的祈盼。
艾青那句詩,此刻讀來,字字錐心:“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于老先生那一聲聲“只有痛哭”,不正是整個民族對山河重圓、金甌無缺那份最深沉、最莊嚴的呼喚嗎?
明月依舊照歸途
今天,當我們看到海峽上空劃過的航跡線,交通似乎變得無比便捷。然而,歷史深處那道“國有殤”的淚痕,依然隱約可見。于右任先生的《望大陸》,就像一輪永不墜落的明月,高懸在我們民族記憶的夜空里。
它無聲地提醒著我們:無論我們腳下的土地多么繁華喧囂,無論我們走得多遠,靈魂深處,總有一輪明月朗朗照耀——那,就是故鄉。
你瞧,當海峽兩岸的孩子,在同一片夜空下,仰起小臉,望向頭頂那同一輪圓滿的明月時,那皎潔的月光,不正是在無聲地鋪就一條回家的路嗎?千山萬水,終有歸期。明月深處,我們所有人,終究走在同一條歸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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