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已經(jīng)從沙發(fā)上被擺到了清理干凈的茶幾上,我饒有興致地慢慢走過去,打開文件袋一看,他仍舊沒有簽字。
我“嘖”了一聲,將文件袋扔回桌面,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張大嘴打了個哈欠:“我今天會搬回顧家,你什么時候愿意簽字了,什么時候再聯(lián)系我。”
沈釗沒有說好還是不好,他直勾勾地打量著我,似乎在思索我性情大變的原因:“……都是我的錯,我給你預(yù)約了心理醫(yī)生。”
我翻了個白眼,順著他的意思點頭:“沒錯,我之前就是因為你才心里難受,但我只要一想到你簽字就會很開心,什么煩惱都沒有了,你如果簽了字,我就一點都不難受了。”
沈釗抿了抿唇,手指不自覺攥緊了筆記本:“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話嗎?”
我撐著腦袋對他微笑,學(xué)著宿主之前的模樣,放柔了聲音:“阿釗,簽個字好不好?”
沈釗的臉色卻愈發(fā)難看。
我笑了兩聲:“我是想和平解決這件事才讓你簽字的,撕破臉鬧大對沈家和顧家都沒什么好處。”
沈釗始終不肯接我的話。
我嘮叨了一陣,但他認(rèn)定我是心理出了問題,根本不聽我的話,我自討沒趣,也懶得和他再說話,不過外賣及時來了。
炸雞漢堡可樂,香味彌漫,沈釗又皺起眉頭了,他死死盯著我,緊抿著唇,直到我咬下滿是沙拉醬的漢堡。
“你以前很討厭沙拉醬。”他突然出聲,“以前偶爾吃這些東西,你都會強(qiáng)調(diào)不要醬。”
“是嗎?”我捧著漢堡嘆息,“原來我從前錯過了此等美味嗎?真是可惜。”
“剛剛結(jié)婚時,你在保險柜放了我和你的頭發(fā),說代表——”他將筆記本從腿上放下,雙眼一瞬不眨地盯著我。
“是嗎?原來我們還有這樣的美好時光嗎?”我咽下一口可樂,滿足地嘆息,伸出食指對他晃了晃,打斷他,“憶往昔是不會有任何作用的哦。”
沈釗卻忽然喘了口粗氣,胸膛劇烈起伏,撲過來再次抓住我的手腕,嗓音發(fā)顫:“保險柜里根本沒什么頭發(fā),顧然,你到底怎么了?”
我抽回手腕:“胡言亂語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沈釗正欲與我爭執(zhí),放在手邊的電話卻突然震動起來,我捧著漢堡瞥了一眼,來電人正是林月。
沈釗幾乎是下意識伸手去接電話,但不知道為何,對上我笑吟吟的目光后,他忽然沉默下去,只是將手機(jī)攥在手心里,任由手機(jī)震動。
“接啊。”我提醒他,“不是要我和林月說我們吵架不關(guān)她的事嗎,你接了,再把手機(jī)給我,我給她解釋。”
沈釗卻一言不發(fā)地掛斷了電話,緊接著又不知道給誰發(fā)信息。
我偏頭去瞧,洋洋灑灑一大段話,我只看清了兩句,大概是對面的人覺得我因為流產(chǎn)心理產(chǎn)生了問題,讓沈釗別再刺激我。
我冷笑了一聲,解決完外賣,等來接我回家的哥哥,無視了沈釗欲言又止的眼神,按下車窗將包里翻出來的婚戒扔出門外:“結(jié)婚這么久,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說,那以后你也別說了。你覺得我得排在所有事之后,簽了字,離婚后你想照顧誰就照顧誰,想把誰或者哪一件事排在第一都可以,也不用再擔(dān)心我和你鬧脾氣了。”
我朝他聳了聳肩:“沈釗,我不明白你在猶豫什么。”
我準(zhǔn)備按上車門,沈釗還沒有反應(yīng),坐在我旁邊的顧衡卻面露詫異,伸手來摸我的額頭:“你被什么東西俯身啦?你把我妹妹藏到哪里去了?你說說我叫什么名字?不對,你寫個我的名字看看。”
我沒好氣地拍下他的手:“我不寫。”
關(guān)上車窗,最后望見沈釗的神色時,他的臉色很難看,蹲下身子去撿被摔到他腳邊的戒指,猛地攥在手中,轉(zhuǎn)身急切地大步回了屋。
顧家人不同于沈釗。
顧然在顧家人的疼愛中長大,與家人最大的爭執(zhí),就是顧家人對沈釗與林月糾纏這一行為不滿時,顧然多次維護(hù)。
他們不知道這是沈釗也是顧然的任務(wù)。
系統(tǒng)綁定即將死亡的宿主,讓她胎穿至這個世界,獲得第二次生命的同時,發(fā)布親情友情以及愛情三條線的攻略任務(wù),攻略成功,任務(wù)完成得越完美,則獲得積分和系統(tǒng)需要的能量也就越多,在這里繼續(xù)接下來的人生,如果積分和能量足夠,死亡后會再次前往下一個世界。
顧然秉承著真心換真心的原則,家人疼愛,友情真摯,前兩條線完美完成,故而她的系統(tǒng)也勉強(qiáng)攢夠了帶她離開這個世界的能量和積分。只是一條任務(wù)線失敗,她下一個世界不會簡單。
只是在男主這里栽了跟頭。她與男主在一場晚宴上正式結(jié)識,戀愛兩年,結(jié)婚四年,男主結(jié)婚這四年都光明正大地和青梅糾纏不清。系統(tǒng)多次提出更換愛情線的攻略對象,宿主卻因為戀愛那兩年對男主的真心不肯更換。
直到這一次。
半路被拋下車,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這位宿主顯然是位才開始進(jìn)入小世界進(jìn)行攻略任務(wù)的人,親情線和友情線她都完成得很完美,只是一時困在愛情線里出不來。
我點開手機(jī),朋友群里關(guān)心和義憤填膺的消息一直沒斷,還有前兩天告訴顧家人我的打算后不斷收到的電話和關(guān)心安慰的短信。
顧家人疼愛顧然。
這也代表著,他們很快察覺我與宿主的截然不同。
不過我雖然是個只接管宿主身體這種低積分任務(wù)的混子系統(tǒng),但也是專業(yè)的接管系統(tǒng)。宿主記憶我都有,宿主的喜好我都記得,宿主的一切我都能復(fù)刻。
他們試探了幾次,也帶我去了幾次醫(yī)院,我都能完美應(yīng)對。
所有人只能將我與宿主的不同歸咎于我失去孩子后的性情大變。
我在家里玩了半個月,沈釗始終沒有動靜。
兩家的家長見面時他也沒來,我的父母憤怒痛心,在飯桌上敲定離婚之事。
沈家父母多次試圖挽回,都被我紅了眼睛的母親堵了回去。
聽說沈釗回家后挨了一頓打,被沈家父母強(qiáng)壓著也沒有簽字。每天除了去公司,就是將自己關(guān)在家中不知道在做什么,連林月和幾個發(fā)小上門勸他都被他趕了出去。
好似因為這個孩子突然變了性子的不僅僅是我,還有他。
但最近他似乎不再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了。我經(jīng)常能看見沈釗,有時是在夜晚,他站在顧家別墅外,仰著頭一動不動地望著我的房間。到凌晨時我便會聽見我哥的聲音,他怒氣沖沖將沈釗大罵一頓,然后毫不留情地趕走。
有時是我和孟婉等朋友逛街時,沈釗的車會不遠(yuǎn)不近跟著我們。進(jìn)入商場后,他也會獨自一人墜在我們身后,沉默地跟著我們,然后被孟婉幾人發(fā)現(xiàn),大罵一通,將他趕走。
我偶爾能與他對上視線,那雙眼睛與我初次見到的沈釗全然不同,痛苦與悔恨成了他的情緒底色,他的臉色一日比一日憔悴。
我輕輕咧開嘴,對著他微微笑了笑,他竟細(xì)微地顫抖起來,猛地避開我的視線,雙拳緊握,眼底隱隱浮現(xiàn)些許憤怒。
再過了一個星期,我終于收到沈釗的信息。
他說他愿意離婚,只是想讓我回家與他面談。
我隱約猜到他想做什么,不過爸媽和哥哥強(qiáng)烈反對我和他單獨見面,但我又確實想和沈釗單獨見一面。
商量了大半夜,最后的結(jié)果是他們無奈讓步,讓我哥送我去,他在大門口等我。
那位被沈釗叫來的何媽已經(jīng)被沈釗又送回老宅了。
家里只有沈釗一個人,他坐在沙發(fā)上,似乎已經(jīng)等了我很久,視線一直緊緊跟隨著我,直到我在他對面坐下。
離婚協(xié)議書擺在茶幾上,我扯過來一看,還是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
沈釗忽然遞過來一張紙條。
那是前段時間離開這里時寫的,告訴何媽我沒帶走的東西可以直接扔掉。
我沒說話。
沈釗突然說:“這不是顧然的字跡。”
他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痛苦,又透露出些許迷茫,似乎仍舊是不明白我究竟是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還是精神出了問題。
“你,你不是顧然。”
他充斥著紅血絲的雙眼望著我,“你究竟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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