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清初官場之內或者說是清軍之內,其實是有一條共識的,那就是綠旗漢軍(下面一律稱綠營兵)其實并不堪用,為什么說這是共識呢?因為清初的史料中無論是湖南還是四川,無論是南直隸還是福建、江西都有過地方官或者地方武將因為手頭上的綠營兵不堪用請求清朝當局發(fā)滿洲兵迎戰(zhàn)正規(guī)南明軍隊的記錄。
綠營騎兵。
注意這里為什么強調正規(guī)呢?看過我之前文章的人都知道,清朝初年的綠營兵,其布防總體上看是非常糟糕的。
就是這些和南明方面激烈爭奪的省份,每一個府城也不過一兩千人,重要一點的府城大概有三到四千的兵力,其中派出的機動兵力也不過一兩千人,就比如后來清湖廣提督孫定遼召集各地清軍會剿剛剛反正的王光泰,王光泰的總兵力有七八千人,但孫定遼召集的綠營馬步兵也只有3000~4000人,其中騎兵只有500多人,而王光泰在擊潰孫定遼之后出兵攻打河南的淅川縣城,就動用了1000多名騎兵。
綠營步兵。
當然了,占據(jù)襄陽的王光泰在反正之前也屬于清朝綠營兵的戰(zhàn)斗序列,那他為什么會有七八千人呢?只能說鄖襄總兵王光泰本質上就是一個名義上臣服于清朝的軍頭,雖然剃了頭,也和反清武裝血戰(zhàn)過不止一次,但事實上其對清朝的忠誠度有多少,不好說,就像1645年左右占據(jù)漢中的賀珍一樣。而那些忠誠度較高的,或者說是被清朝控制得比較嚴的綠營軍,其狀態(tài)就相當糟糕了。
清朝初年的綠營兵。
就比如南直隸以及浙江地區(qū)的綠營兵,這些地區(qū)的綠營兵基本都是前弘光政權軍隊的余部,清朝的戶部尚書覺羅郎球在1655年左右曾經說過南直隸地區(qū)綠營兵的一些情況“該臣初到江南,征求滅賊之策。據(jù)巡撫言稱,沿海地帶寬闊,兵弱將怯,水路阻截船只不夠,陸路抵御馬匹不足,步兵守御又難于應急。賊若由沿海登陸,我則將顧此失彼”其實這里的話還算中肯,無論是南直隸也好,還是浙江也罷,這倆地方的海岸線有多長,那自不必多說,而這兩個地方又是清朝的錢袋子,鄭成功和張名振要想狠狠打擊清朝,就必須從這兩個地方入手。
明軍步兵。
而鄭、張的水師優(yōu)勢又可以讓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突破點,但清朝則必須想方設法調集軍隊把戰(zhàn)線填滿,但是事實就擺在這,綠營兵作為一支清朝統(tǒng)治之下的漢軍武裝,其軍隊的質量也僅限于滿足打擊地方以非職業(yè)武裝人員為主力的抗清義軍,而面對鄭成功軍隊這種規(guī)模龐大的南明正規(guī)武裝力量的時候,綠營漢軍的人員數(shù)量和質量往往是不足的。就比如王邦俊、陳尚智二人領兵迎戰(zhàn)鄭成功,所帶的綠營兵只有700多人“原任漳州副將王邦俊與副將管提標游擊事陳尚智,于順治八年,因海氛突起,聲勢披猖,掠犯浮宮、濠潯等處。邦俊與尚智奉遣,率兵七百余人前往堵御。因眾寡不敵,遂致敗衄”結果清軍大敗,700人中有295人陣亡。
清軍。
當然了,戶部尚書覺羅郎球最后還是說了一下江南綠營兵素質“賊來則疏于防守,賊去則無人追擊,豈非兵弱將怯之故哉?!”還有“幸仰皇上之神威,滿洲大軍之驍勇善戰(zhàn),形勢方至于此。若無 提督喀喀木、管效忠奮力截殺,挫賊銳氣,其情則不堪設想”大致意思就是,江南地區(qū)的防御能撐起來,主力就靠著南京、杭州等地的駐防滿漢八旗。
綠營兵。
覺羅郎球的事本中清軍綠營部隊還出現(xiàn)了一些刻板印象中只有某個朝代末期才會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首先是“更據(jù)言官風聞,督撫不能管束兵丁,有軍隊侵害百姓,以老弱充額之情”大致意思就是拿老弱病殘充數(shù),然后就是士兵軍餉入不敷出“該臣今舉月餉多者為例,馬兵月餉二兩、倉米三斗。由該項下扣盤銀一錢,僅發(fā)一兩九錢。其三斗倉米僅夠其妻孥果腹。其購買柴草所需銀兩,若以每日三分計算,即用去餉銀之半。撫養(yǎng)武弁之家口乃合于情理。再調往剿御者,米無所余,銀雖有半,但買柴草料做飯尚需銀兩,此項亦按每日三分計算,至此餉銀用盡。途中糧米何所余?鹽菜何所得?服裝兵器又何所出?此乃兵丁調防之苦,不可訴也”。
明朝晚期的騎兵。
大致意思就是:一個騎兵每個月的軍餉是二兩白銀,然后再分三斗米,但事實上發(fā)到手里的白銀是一兩九錢,那三斗米倒是能讓士兵的家屬將將吃飽。
盔甲。
但是這一大家子人購買柴火之類的日用品,一天要用三分白銀,勉強能過得下去。但問題在于像這種戰(zhàn)亂時期的軍隊是需要不斷調防的,這一個人在路上不得需要衣服不得需要食物嗎?覺羅郎球又寫道“臣部遵旨查得:江南總督馬鳴佩疏稱,正項馬額不足。將此由兵部酌題。再,請議撥發(fā)途中所需米鹽菜一節(jié)。案查,官兵馬匹凡出省界剿御者方才撥給,否則不予撥發(fā)。今四川、湖廣、福建、廣東、廣西等處同時用兵,軍隊于省內防剿,無撥發(fā)行軍米鹽菜之例。況今糧餉吃緊,撥給都統(tǒng)石廷柱大軍之糧餉草料尚恐有誤,故經議此項糧餉鹽菜不予撥發(fā)”也就是說,只要在省內作戰(zhàn),士兵本人在路上的費用全部由自己的軍餉承擔,補貼那是到外省作戰(zhàn)才有的,就比如浙江的馬進寶率領三千步騎援救漳州的那次。
騎兵。
可問題在于,一個府城的綠營兵兩三千人,主要負責的防區(qū)別說是出省了,就是出本府轄境那都不見得有幾次,而且按照清初戰(zhàn)事的一些情況來看,綠營兵真出了本府城的轄境,有可能就一去不回了,就比如靖州戰(zhàn)役,沈永忠、張國柱在湖廣全省調集了8000多綠營兵,然后到靖州一下子被消滅了5000多人,2300人陣亡,2700人被俘,浙閩總督陳錦在全省調集了大約八九千名到一萬名的綠營兵在江東橋迎戰(zhàn)鄭成功,結果清軍慘敗。
清代的白銀。
但是如果跨省作戰(zhàn),或者說是跨省行軍,實際情況咱其實也看到過一個例子,也是清初史料里面的,是四川清軍“詎意三月十三日,總兵職惠應詔(清成都總兵)始至保寧,察其兵不滿一千,猶且陸續(xù)噪逃不已,缺數(shù)日多,見今招募川人補數(shù)矣。職思在川無糧久苦之兵,亦有逃者,見在為數(shù)不多,尚能用命剿賊。乃惠應詔之兵,如此大糧厚餉,不但不能剿賊圖報,每思潛逃,則有兵與無兵何異?此皆鎮(zhèn)職未善將兵之所致也!”一萬多人的陜西綠營的援兵,由陜西到四川駐防,到達川北保寧的時候,已經有9000人逃離了隊伍。
明甲重步兵。
明天啟年間的薊遼總督閻鳴泰曾經說過軍隊行糧的問題“薊遼總督閻鳴泰言:臣擬于初四日,躬提將士赴山海策應駐劄地方,應給行糧,薊鎮(zhèn)舊例百里之外即準關支,部議謂本鎮(zhèn)之兵援本鎮(zhèn)之地未曾出境,不知關密往返千四百余里一行東調久近時日俱不可知,安能責餒腹以長途驅鵠形于大敵乎?!”這段話雖然屬于不太友好的交流,但是我們可以從中得知,至少在明朝邊防重地就比如薊州這種地方,軍隊行軍路程超過百里就需要給行糧,也就是士兵口糧的補貼,這部分補貼在明代是獨立于軍餉之外的。結果到了清朝,只要軍隊不出省,這部分補貼就被停發(fā)了。
清代白銀。
即使不說人,連戰(zhàn)馬都有可能因為馬料不足而被餓死,清潮州總兵劉伯祿聲稱“潮州營馬每日供稻谷五升,遇秋夏放青之季則不給稻谷。戶部官員因時局所迫,出此節(jié)省之計。臣睹時艱,豈敢置百姓困苦而不顧?唯稻谷有皮,不如豆子,且升斗數(shù)量又少,馬食后無力,羸弱致死”潮州清軍戰(zhàn)馬每日被提供給稻谷五升,這點東西喂不飽戰(zhàn)馬,戰(zhàn)馬吃不飽死了,負責養(yǎng)馬的清軍士兵還要受罰。劉伯祿自己花錢買了200匹戰(zhàn)馬給自己的部隊用,結果因為沒錢,馬又死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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