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背后都有一份記憶、人情。
那天清晨,北京天還蒙蒙亮,我已經坐上了前往昆明的航班。四個小時后,飛機降落昆明長水機場,先談工作,再吃飯。中午十二點半,工作已經談得七七八八了,昆明的朋友便直接帶我去吃“菌子”了。此時,正是云南各種蘑菇——云南人習慣說“菌子”,紛紛上市的時節,那玩意真正是云南人的心頭好、外地人的迷幻劑。總之,凡是至親好友,菌子總歸是要嘗一嘗的,這是云南朋友的待客之道。
那天午飯,云南特色菜上了好幾道,印象最深的自然還是菌子里的扛把子——爆炒見手青。見手青是外地人最害怕又最想嘗試的一種菌子,一不小心吃了之后就能看到外星人,說的就是它。因為菌子剛上市,這盤爆炒見手青很是鮮嫩,用大火重油爆炒之后,辣椒的辣味猛沖上來,但見手青的香味和鮮味,非但沒有被辣味遮蓋,而是和辣椒一起“三味齊下”,直接沖擊食客的味蕾。第一筷子下去,確實是辣,緊接著,第二筷子下去,就一個感受:真的太好吃了,趕緊招呼服務員上白米飯。別人怎么吃見手青,我不清楚,但我每次吃這道爆炒見手青,白米飯是標配。只不過,昆明這餐飯,已經過去七八年了。如今,只要到了時節,即便在上海,也可以每年都吃到見手青。但老朋友,心里掛念著,卻未必能每年都見到,這也是不爭的事實。所謂睹物思人,由見手青想到云南的老朋友,大概指的就是這種情誼。
我是一名菌菇愛好者,各種蘑菇,諸如口蘑、草菇、香菇、平菇,但凡能和肉片一起炒的蘑菇,從小都是我的最愛。后來長大了,去的地方多了,才有機會嘗到牛肝菌、雞樅菌這樣的稀奇蘑菇。至于更昂貴的松茸,那得等到航空物流更便捷的年代,才得以嘗到。但兩相比較,還是覺得小時候吃到的蘑菇最好吃。
我們那個年代,蘑菇都是裝在罐頭里的,打開罐頭撈出來之后,總有一股特殊的罐頭味道。時間長了,我便天然地認為,蘑菇大概生來就是這個味道。但不管怎樣,蘑菇只要一切片,再和肉片一炒,最后加上一勺水淀粉勾芡,真是人間至上美味啊。后來,新鮮種植的蘑菇也在菜場里出現了,我還一時適應不了,非得央求家里人去買罐頭蘑菇。這種情結,大概就跟現在偶爾買一罐糖水菠蘿、糖水黃桃嘗嘗,應該是一樣的補償心理。
我大學時候同宿舍的好兄弟大寶,是黑龍江伊春人,他生日和我一天,但年齡比我小一歲。所以那時候,我們到了生日那天,經常一起去北京西苑靠近頤和園的一家名叫鐵木真的自助餐廳吃飯。鐵木真收費貴,但當天過生日的人,可以憑身份證買一位送一位,很劃算。我和大寶第一次去,選的就是我們生日那天,直接甩給服務員兩張身份證,服務員對著兩張身份證看了好久。好在買單之后,人家就直接送了兩張餐券,我們便可以第二周又去吃了,不必等到明年,也不必覺得對方是被“附送”的。
席間大寶聽我說起喜歡吃蘑菇炒肉片,沒過多久,他便力邀我去了一家東北菜館吃小雞燉蘑菇。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吃小雞燉蘑菇,但對這道東北名菜早就仰慕已久。菜端上來后,我就跟大寶說,這不是蘑菇啊!大寶說,這就是蘑菇啊!我說,我吃的蘑菇是那種小小的、圓圓潤潤的、很可愛的蘑菇,你這個小雞燉蘑菇里的蘑菇,又老又長又難看,還咬不動,這哪里是蘑菇?大寶急了,說你們上海不產蘑菇,你說的那種蘑菇叫口蘑,小雞燉蘑菇的蘑菇叫榛蘑。榛蘑是東北特產,老香老香了,口蘑哪能跟榛蘑比?但無論他怎么說好,小雞燉蘑菇我是真的不喜歡吃,遠不如鍋包肉對我更有吸引力。
大學畢業后,我回上海工作,大寶去深圳讀了研究生。再后來,大寶回老家做了公務員,偶爾他來上海出差,我們都會約著見面吃飯。上學那時候,大寶媽媽經常來北京看他,并常常請我們全宿舍的人吃飯,于是,我們都和大寶媽媽很熟悉。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寶媽媽對我說:佳勇啊,以后來伊春,阿姨帶你去林場玩,請你吃狍子肉,吃野生榛蘑!雖然我對榛蘑一點也不感興趣,但我對什么是狍子肉很感興趣!那天,大寶來上海,我請他吃日料自助,延續了當年我們一起吃鐵木真自助的優良傳統。席間我說起這段往事,大寶笑呵呵地對我說,狍子肉真的沒啥好吃的,比三文魚、金槍魚刺身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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