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44年的蘇北抗日根據地。新四軍第一師副師長葉飛站在指揮部前，眉頭緊鎖。警衛員小李見狀，連忙上前："葉師長，您的牙疼又犯了？"

"老毛病了。"葉飛擺擺手，目光卻投向遠處炊煙裊裊的村莊，"聽說東邊王家莊新開了家牙醫診所？"

"是有這么回事。"作戰參謀張明從屋內走出，壓低聲音道："已經派人查過兩次，沒發現什么問題。那老牙醫姓陳，說是從太倉逃難來的。"

葉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太倉來的？"他忽然做了決定，"我親自去看看。"

"這太危險了！"張明急忙阻攔，"萬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葉飛已經脫下軍裝外套，換上一件普通農民的粗布褂子，"再說了，我這牙疼也是真的。"

傍晚時分，葉飛獨自一人沿著田埂走向王家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遠處村莊里傳來幾聲犬吠。他刻意放慢腳步，觀察著四周環境——這是多年游擊戰養成的習慣。

診所就在村口第二間土坯房里，門口掛著塊簡陋的木牌，上面用毛筆寫著"陳氏牙科"四個字。葉飛輕輕叩響斑駁的木門。

"誰呀？"里面傳來沙啞的聲音。

"看牙的。"葉飛捂著右臉，聲音里帶著痛楚。

門吱呀一聲開了。站在面前的是個六十來歲的老人，花白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穿著洗得發白的長衫，鼻梁上架著副圓框眼鏡。他上下打量了葉飛一番，側身讓出路來："進來吧。"

屋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藥草和酒精混合的氣味。葉飛坐在診療椅上，目光卻迅速掃過整個房間——靠墻的木架上整齊擺放著藥瓶和器械，角落里有個燒炭的小爐子，墻上掛著一幅泛黃的字畫，畫中是一位古代醫者的半身像。

"哪里不舒服？"老牙醫戴上橡膠手套問道。

"右邊后槽牙，疼了三四天了。"葉飛張開嘴，眼睛卻仍觀察著四周，"老先生從太倉來？那邊現在情況怎么樣？"

老牙醫嘆了口氣，手持探針檢查葉飛的牙齒："亂得很啊。我那小診所被炸了半邊，兒子媳婦都...唉，不提了。"他忽然用力按了一下葉飛的牙齦，"是這里疼嗎？"

葉飛疼得一激靈，眼角滲出淚水："就是這兒！老先生手勁可真大。"

"牙齦發炎了。"老牙醫轉身去配藥，"我給你開點消炎藥，再配副漱口水。"

葉飛的目光落在那幅畫上："老先生這畫不錯啊，畫的是哪位名醫？"

老牙醫頭也不回："哦，那是明代名醫葉天士的畫像，祖上傳下來的。"

葉飛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葉天士？我聽說他是清朝人啊？"

老牙醫配藥的手突然頓住，隨即笑道："你看我這記性，確實是清朝的。年紀大了，朝代都記混了。"

葉飛點點頭不再追問。老牙醫將幾包藥遞給他："早晚各一包，用溫水送服。三天不好再來。"

付完錢，葉飛捂著腮幫子走出診所。一出村子，他立刻挺直腰板，眼中銳光閃爍，哪還有半點病痛的樣子。

02

回到指揮部已是月上柳梢。張明迎上來："師長，怎么樣？"

葉飛將藥包往桌上一扔："立刻集合警衛排，帶上那個陳牙醫！"

"啊？真有問..."張明話未說完，葉飛已經大步流星往外走。

十分鐘后，二十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包圍了診所。葉飛一腳踹開木門，老牙醫正坐在油燈下寫著什么，見狀慌忙將紙張塞入袖中。

"陳大夫，或者我該叫你山本少尉？"葉飛冷冷道。

老牙醫臉色瞬間慘白："長官這話從何說起？老朽只是個逃難的牙醫啊！"

葉飛指向墻上那幅畫："葉天士確實是清朝名醫，但更重要的是——這幅畫用的是日本宣紙！中國宣紙紋理細膩均勻，而日本宣紙纖維粗糙，有明顯的斜紋。這種紙在蘇北根本買不到！"

老牙醫的雙手開始顫抖："這...這是我祖上..."

"還有，"葉飛逼近一步，"你剛才寫東西用的是鋼筆，但墨卻是日本產的'開明墨'，有特殊的松香味。一個逃難的老牙醫，哪來這些稀罕物？"

老牙醫突然爆起，從抽屜里掏出手槍，但葉飛比他更快，一個箭步上前扭住他的手腕，手槍啪嗒掉在地上。

戰士們一擁而上將其制服。搜查中，他們在床板下發現了微型電臺，墻縫里藏著新四軍的布防圖，最令人心驚的是——一本記滿了根據地干部生活習慣的筆記本。

審訊室里，老牙醫終于崩潰："我叫山本健一，日本陸軍情報部少尉...那幅畫確實是破綻，那是我的老師送的畢業禮物..."

葉飛坐在審訊桌后，手指輕叩桌面："山本少尉，你中文說得很好，對中國文化也很了解，可惜百密一疏。"

原來，山本確實曾在太倉潛伏多年，以牙醫身份為掩護。隨著日軍在太平洋戰場節節敗退，他被緊急調往蘇北收集新四軍情報。沒想到剛來兩個月，就被葉飛識破。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葉飛突然道，"幫我們傳遞假情報，我保你不死。"

山本抬起頭，眼中閃過求生的渴望...

三周后，新四軍在車橋戰役中大獲全勝，殲滅日偽軍近千人。戰后總結會上，張明好奇地問："師長，您怎么一眼就看出那畫有問題？"

葉飛笑了笑："我父親在菲律賓開過古董店，我從小接觸各種字畫。那幅畫的裝裱方式明顯是日本風格——中國立軸畫的天桿是圓的，地桿是方的，取'天圓地方'之意；而日本裝裱天地桿都是圓的。"

眾人恍然大悟。這時通訊員跑來："報告！山本按照您的指示，又發了一份假情報！"

葉飛望向遠方連綿的青山，輕聲道："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