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樓夢》中,平兒是一個深受讀者喜愛的角色,她的可愛之處主要體現在她的善良、機智、忠誠以及處世智慧上。
一、善良與同情心
平兒作為鳳姐身邊的第一人,她雖身處于權力中心,但卻始終保持著對弱者的關懷,這尤其體現在對尤二姐和劉姥姥的態度上。
1、對尤二姐的同情
尤二姐被鳳姐接入院中后,外面說得好聽,實際卻虐待二姐。在鳳姐的默許下,滿屋的人,除了平兒,眾丫頭媳婦無不言三語四,指桑說槐,暗相譏刺。
鳳姐每日只命人端了菜飯到他房中去吃,那茶飯都系不堪之物。平兒看不過,暗中接濟她,自拿了錢出來弄菜與他吃,或是有時只說和他園中去頑,在園中廚內另做了湯水與他吃。秋桐撞見了還要跑到鳳姐告狀平兒:“奶奶的名聲,生是平兒弄壞了的。這樣好菜好飯浪著不吃,卻往園里去偷吃。”
秋桐還悄悄告訴賈母王夫人等人,說尤二姐"專會作死,好好的成天家號喪,背地里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他好和二爺一心一計的過。"
賈母聽了便對尤二姐也不大喜歡了,眾人見了更加往下踏踐起來,弄得這尤二姐要死不能,要生不得。還是虧了平兒,時常背著鳳姐,看他這般,與他排解排解。
尤二姐死后,鳳姐不肯出喪葬費,又是平兒偷偷拿出二百兩銀子給賈璉:“忙將二百兩一包的碎銀子偷了出來,到廂房拉住賈璉,悄遞與他。”
2、對劉姥姥的體貼
劉姥姥離開賈府時,平兒按照鳳姐的吩咐將送給劉姥姥的東西收拾得妥妥當當,并一一細心告知劉姥姥。平兒還額外贈送自己的衣物給劉姥姥:“這兩件襖兒和兩條裙子,還有四塊包頭,一包絨線,可是我送姥姥的。”
劉姥姥對此感激不盡,平兒怕劉姥姥過意不去想著報恩,又好心提醒她:
"休說外話,咱們都是自己,我才這樣。你放心收了吧,我還和你要東西呢,到年下,你只把你們曬的那個灰條菜干子和豇豆、扁豆、茄子、葫蘆條兒各樣干菜帶些來,我們這里上上下下都愛吃。這個就算了,別的一概不要,別罔費了心。"
劉姥姥千恩萬謝答應了。
平兒顧及劉姥姥的心理,讓她拿些東西來,這些東西,是劉姥姥可以拿得出來的,既不會為難劉姥姥,又不會讓她有負擔。
平兒道:"你只管睡你的去。我替你收拾妥當了就放在這里,明兒一早打發小廝們雇輛車裝上,不用你費一點心的。"
好貼心的平兒,劉姥姥只是一個打秋風的農家婆子,府里的人都拿她尋開心,可是平二兒卻是真心的幫助她,不求回報。
二、機智與處事圓融
平兒在復雜的人際關系中總能巧妙化解矛盾,既維護鳳姐的權威,又避免激化沖突。
1、替賈璉遮掩私情
賈璉與多姑娘偷情時,留下一縷青絲成為證據。平兒替他整理衣物時發現,擔心鳳姐發現連忙藏了起來。
鳳姐見了賈璉,果然問起:"拿出去的東西都收進來了么?"平兒道:"收進來了。"
鳳姐道:"可少什么沒有?"平兒道:"我也怕丟下一兩件,細細的查了查,也不少。"
鳳姐道:"不少就好,只是別多出來罷?"平兒笑道:"不丟萬幸,誰還添出來呢?"
鳳姐冷笑道:"這半個月難保干凈,或者有相厚的丟下的東西:戒指,汗巾,香袋兒,再至于頭發,指甲,都是東西。"
一席話,說的賈璉臉都黃了。賈璉在鳳姐身后,只望著平兒殺雞抹脖使眼色兒。平兒只裝著看不見,因笑道:
"怎么我的心就和奶奶的心一樣!我就怕有這些個,留神搜了一搜,竟一點破綻也沒有。奶奶不信時,那些東西我還沒收呢,奶奶親自翻尋一遍去。"
平兒談笑間維護了賈璉,她雖然也看不起賈璉的這些行為,但是行動上還是維護他的。
不過平兒此舉為的可不是自己,表面看她維護的是賈璉,但實際上也是維護了賈璉和鳳姐之間的關系。
此事若鳳姐知道了肯定鬧起來,但是鬧卻改變不了事實,對鳳姐也并無益處。為了他們這個家庭的和睦,還不如平兒悄悄掩過去更為合適。
2、平息“蝦須鐲”事件
第五十二回,(平兒)洗手時不見了(蝦須鐲),二奶奶(鳳姐)吩咐不許聲張,只叫園里媽媽們細細查訪。鐲子是在大觀園內丟失的,鳳姐擔心鬧大影響聲譽,要求暗中調查。
后來查明是寶玉房中的小丫鬟墜兒偷了鐲子。宋嬤嬤發現后告知平兒,平兒選擇低調處理。
平兒沒有直接聲張,而是私下告訴麝月,并叮囑不要告訴寶玉,以免傷了他的顏面:
“寶玉是偏在你們身上留心用意、爭勝要強的,那一年有個良兒偷玉,這會子又跑出一個偷金子的來了……所以我倒忙叮嚀宋媽,千萬別告訴寶玉,只當沒有這事。”
平兒在處理這件事時顧及了各方的感受:
對墜兒:雖偷竊有錯,但平兒未嚴懲,只是后來晴雯得知后氣憤地將她攆走。
對寶玉:避免讓他因丫鬟犯錯而難堪。
對鳳姐:隱瞞細節,防止鳳姐借題發揮、牽連無辜。
蝦須鐲事件雖然只是一個小插曲,但卻深刻刻畫了平兒隱忍大度、以柔化剛的處世智慧。
3、調和探春與鳳姐的矛盾
探春協理管家,趙姨娘三不著兩的故意鬧事,探春派人去告知鳳姐。平兒馬上過來給探春撐場:
“姑娘知道二奶奶本來事多,那里照看的這些,保不住不忽略。俗語說,`旁觀者清',這幾年姑娘冷眼看著,或有該添該減的去處二奶奶沒行到,姑娘竟一添減,頭一件于太太的事有益,第二件也不枉姑娘待我們奶奶的情義了。”
平兒這話說得周全,探春聽了不由得說:"我一肚子氣,沒人煞性子,正要拿他奶奶出氣去,偏他碰了來,說了這些話,叫我也沒了主意了。"
探春后來提出興利除弊的改革措施,平兒再一次展示她處事的圓融:
“這件事須得姑娘說出來。我們奶奶雖有此心,也未必好出口。此刻姑娘-們在園里住著,不能多弄些玩意兒去陪襯,反叫人去監管修理,圖省錢,這話斷不好出口。”
她的話既維護鳳姐的權威,又尊重探春的決定。連寶釵聽了都忍不住說,“好平兒,讓我看看你的舌頭是怎么長的”
三、忠誠與隱忍
平兒作為鳳姐的丫頭,她一直對鳳姐忠心耿耿,縱然鳳姐有時對她有誤會和打罵行為,但她即使受了委屈也從沒有抱怨過。
1、鳳姐生日潑醋事件
鳳姐生日那天,賈璉偷偷找來鮑二的鬼混,鳳姐中途回家剛好撞上。因賈璉和鮑二家的言語之中扯到了平兒,鳳姐便誤會平兒與賈璉、鮑二家的串通一氣。
鳳姐憤怒之下動手打了平兒,賈璉因失了面子也打了平兒,平兒無辜受此委屈,哭到哽咽不起。但鳳姐是她主子,且那是鳳姐的好日子,她不能讓鳳姐難堪。
所以懂事的平兒主動認錯:“奶奶的千秋,我惹的奶奶生氣,是我該死。”
事實上錯的是賈璉和鳳姐,哪里是她的錯,但是她能為大局著想,懂得隱忍。她放下個人的情緒,選擇顧及賈府的顏面,顧及主子的顏面。
2、鳳姐病重時的照料
后來鳳姐身體不好病重時,賈璉撒手不管,只有平兒不離不棄的照顧她。她們是主仆,但平兒將她當成了真正的家人一般。不記恨鳳姐曾對她有過的不好,一心一意待她。
鳳姐死后,平兒也盡心照顧巧姐,這份忠心與情分,難能可貴。
四、溫柔與自尊
平兒雖身為丫頭,但她從不自輕自賤,始終保持自己的尊嚴。
1、拒絕賈璉的輕薄
俏平兒軟語救賈璉那回,平兒出手相助,賈璉卻過河拆橋。氣得平兒咬牙道:"沒良心的東西,過了河就拆橋,明兒還想我替你撒謊!"
賈璉見她嬌俏動情,便摟著求歡,被平兒奪手跑了,她說:“我浪我的,誰叫你動火了?難道圖你受用一回,叫他知道了,又不待見我。”
這是平兒的自重,換作其他丫頭,肯定覺得機不可失馬上迎上去了。但平兒沒有被賈璉的一時之情沖昏頭腦。她能理智的考慮到后果,何況她本也不是那種輕浮之人。
賈璉說鳳姐是個醋罐,“他防我象防賊的,只許他同男人說話,不許我和女人說話,我和女人略近些,他就疑惑,他不論小叔子侄兒,大的小的,說說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
平兒卻道:“他醋你使得,你醋他使不得。他原行的正走的正,你行動便有個壞心,連我也不放心,別說他了。”
不愧是平兒,有一顆清醒的頭腦,她能理解鳳姐尊重鳳姐,也尊重自己,不會沉迷于一時的交換與柔情蜜意中。
2、寶玉為她理妝時的感慨
平兒挨了璉鳳夫婦的巴掌,委屈得直哭。李紈等人拉了她到大觀園安慰,然后到了寶玉處洗臉重新梳妝。
寶玉感嘆:“平兒并無父母兄弟姊妹,獨自一人,供應賈璉夫婦二人。賈璉之俗,鳳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貼。”
平兒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可見她的能干,也可知她平日里的委屈求全。
在寶玉看來,平兒是個極聰明極清俊的上等女孩兒,比不得那起俗蠢拙物。他因自來從未在平兒前盡過心,深為恨怨。不想今日竟得以在平兒前稍盡片心,也是今生意料不到之樂。
能得寶玉如此愛護與憐惜,足見平兒的不凡。
五、公正與寬厚
平兒在處理事情糾紛時,往往能兼顧情與理,避免冤屈。在這個人多事雜的府中,她選擇做有溫情的人,兒不是冰涼的刀。
1、“茯苓霜”和“玫瑰露”事件
彩云為了賈環偷了王夫人的茯苓霜和玫瑰露,引起不小動靜,寶玉屋里芳官受到牽連,廚房的柳五兒更是被冤枉。
鳳姐得知后,直接主張嚴懲:“把五兒打四十板子,立刻交給莊子上,或賣或配人。”
平兒卻勸鳳姐“得放手時須放手”,避免牽連無辜。
后來查明真相后,也并未嚴懲彩云。
2、對下人的體恤
在很多事情上,平兒可以代表鳳姐發話和處理。但她從不利用這種特權為自己謀私利,反倒常常用自己的能力,為受冤的丫頭婆子說情,她體恤她們的不容易。
鳳姐處理問題的態度:“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里的丫頭都拿來,雖不便擅加拷打,只叫他們墊著磁瓦子跪在太陽地下,茶飯也別給吃。一日不說跪一日,便是鐵打的,一日也管招了。”
但平兒卻更懷柔:“何苦來操這心!‘得放手時須放手’……縱在這屋里操上一百分的心,終究咱們是那邊屋里去的。沒的結些小人仇恨,使人含怨。況且自己又三災八難的,好容易懷了一個哥兒,到了六七個月還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勞太過、氣惱傷著的?”
平兒的做法,借其他事岔開話題,避免不必要的嚴懲。
總結
平兒的可愛之處在于她既能在復雜的權力斗爭中生存,又能保持善良本性。
她不是一味順從,而是以智慧化解矛盾;她不是軟弱可欺,而是以自尊贏得尊重。
正如李紈所說:“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總鑰匙。”平兒的存在,讓《紅樓夢》的世界多了一抹溫暖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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