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追憶:在東北插隊落戶的第一個元旦,他做了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那是一九六九年的最后一天,東北的天空低垂著,仿佛伸手就能觸到。
白茫茫的雪覆蓋著黑龍江省嫩江縣的大地,我和幾個知青同伴住在一個叫"前進屯"的小村莊里。
村子不大,只有三十幾戶人家,都是些一二十年前從山東遷移過來的老農民。
房子多是土坯砌成的,屋頂鋪著厚厚的秸稈,每到冬天,煙囪里的炊煙就像一根根通向天空的粗線,在寒冷的空氣中直直地向上延伸,然后慢慢彌散開去。
我叫林少華,是北京市第四十七中學的學生,年齡不大,十八歲,身材瘦削,一雙眼睛卻特別有神,總是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
我們這批知青是六九年十月份來到這個村子的,算起來才兩個多月。
那時我們對未來充滿了憧憬,覺得自己是響應偉大領袖的號召,到最艱苦的地方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將來一定能成為有用之才。
記得剛到村子時,生產隊長孫大伯對我們說:"娃啊,來了就是咱前進屯的人了。這里條件苦,冬天冷得能把人的鼻涕凍成冰棍兒,但是人心熱啊!"
那時我們幾個年輕人聽了,都使勁點頭,心里卻想著:再苦能苦過革命先輩嗎?這點苦算什么!
和我一起來的還有張建國和王明亮。
張建國比我大一歲,是個愛說愛笑的小伙子,家里有個當工人的父親和一個小妹妹。
王明亮則是我們中最沉默的一個,他父親早逝,母親一個人拉扯他和兩個妹妹,家境最為貧寒。
我們三個人住在生產隊的一間閑置的土房里,房間不大,卻有個小爐子,每天晚上我們輪流添煤,好讓屋子保持溫暖。
剛到東北的第一天晚上,我就領教了什么叫"冷"。
那天夜里,屋外的溫度降到了零下三十多度,我蓋著從家里帶來的棉被,仍然凍得直打哆嗦。
半夜醒來,發現爐子里的火已經熄了,屋子里的溫度驟降,我的鼻子凍得發疼,呼出的氣立刻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霜。
我趕緊起身添煤,手指幾乎凍得失去知覺,卻怎么也點不著爐子。
就在這時,王明亮也醒了,他二話不說,接過我手中的火柴,嫻熟地撥弄了幾下爐子,然后點燃一小撮干草,輕輕地吹了幾口氣,火苗立刻竄了起來。
"城里人,還得多學著點。"王明亮難得地開了個玩笑,聲音里卻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們這些從北京來的知青,或許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優秀"。
東北的冬天漫長而寒冷,前進屯卻有著它獨特的溫暖。
那幾個月,我們跟著村里人學會了很多農活:打場、揚場、挑水、喂豬,甚至還學會了用木工刨子刨木板。
雖然干得不夠麻利,但村里人都說我們這些城里來的娃娃學得快。
特別是王明亮,他那雙手似乎天生就是用來干活的,不管什么農活,看一遍就能學個大概。
與此同時,我們也將自己的知識帶到了這個小村莊。
晚上,我們經常給村里的孩子們講城市里的故事,教他們唱一些新歌,或者幫助村里的青年們寫信。
有時候,村里的老人也會圍坐在我們的小屋里,讓我們給他們念報紙上的新聞,然后他們會認真地討論國家的大事,雖然很多詞匯他們并不完全理解。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元旦前夕。
在城里,元旦是個大日子,學校里會有聯歡會,家里會準備一些好吃的。
但在前進屯,元旦似乎和平常沒什么兩樣。
那天上午,我和張建國被分配去生產隊的倉庫整理農具,為來年的春耕做準備。
東北的冬天,室外幾乎無法干活,大多數農活都集中在室內進行。
倉庫里堆滿了各種農具:鋤頭、鐮刀、犁耙,還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東西。
我們的工作就是把這些工具分類整理,把銹跡斑斑的部分用砂紙打磨干凈,然后涂上一層動物油脂防銹。
正當我們干得熱火朝天時,生產隊長孫大伯突然推門進來,他搓著凍得通紅的雙手,臉上掛著少見的笑容。
"少華,建國,今天干得怎么樣?"孫大伯問道,聲音里帶著些許興奮。
"挺好的,隊長,這些農具再有半天就能整理完了。"我回答道,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不急,不急,今天先放一放。"孫大伯擺擺手,"我剛從大隊部開會回來,書記說了,今晚村里要在大隊部舉行一個簡單的聯歡會,歡迎知青的到來,也順便慶祝新年。"
"真的嗎?太好了!"張建國一聽就興奮起來,他從小就愛熱鬧。
"是啊,平時大家伙兒忙著干活,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起熱鬧熱鬧。"孫大伯笑著說,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你們城里來的孩子見多識廣,會唱歌跳舞,今晚可得露一手啊!"
"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我拍著胸脯保證道,心里也開始期待起來。
孫大伯又交代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我和張建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的光芒。
"終于有機會表現自己了!"張建國興奮地說,"我在學校的文藝匯演上唱過《東方紅》,聲音洪亮得很,今晚一定能鎮住場子!"
"是啊,我們可以給村里人展示一下城市文化的魅力。"我也附和道,腦海中已經開始構思自己的表演內容。
我們干完活后,趕緊回到宿舍,王明亮已經在那里等著我們了。
他剛從豬圈回來,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豬糞味,但他那張總是沉默的臉上卻難得地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明亮,你聽說了嗎?晚上村里要舉行聯歡會!"張建國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宣布。
"嗯,隊長剛才路過豬圈時告訴我了。"王明亮點點頭,聲音依舊平靜,但眼睛里卻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咱們三個得好好準備一下,不能給北京知青丟臉!"我煞有介事地說,然后我們三個便開始商量晚上的表演節目。
張建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唱《東方紅》,這是他的拿手好戲。
王明亮則顯得有些為難,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后說:"我什么也不會,要不我給你們幫忙吧。"
"別這樣,明亮,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節目。"我鼓勵他,"你會什么特長嗎?"
王明亮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會吹口哨,小時候在山里放羊時學會的,能吹出好幾種鳥叫聲。"
"那太好了!"我興奮地說,"你可以吹一段《東方紅》,肯定能博得滿堂喝彩!"
王明亮有些不確定地點點頭,然后便開始在角落里小聲練習。
而我,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北京學校時學過的一段相聲。
"我表演相聲吧!"我興奮地說,"我會一段《火車上的一幕》,講的是一個農民第一次坐火車的故事,特別逗!"
張建國和王明亮都很贊同,張建國還說:"那太好了,農村人肯定沒怎么見過相聲,你這一表演,準能引起轟動!"
就這樣,我們決定了各自的表演內容,然后便開始排練。
我把那段相聲的詞兒從頭到尾過了好幾遍,對著墻壁練習各種表情和動作,覺得自己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
心里暗自得意:今晚我一定會成為前進屯的明星!
傍晚時分,天色已暗。
東北的冬天,四點多太陽就落山了,黑夜漫長得令人有些沮喪。
我們三個收拾停當,走向村子中央的大隊部。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北風呼嘯,雪花紛飛。
村里的小路上積著厚厚的雪,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在演奏某種單調卻又有節奏的樂曲。
遠遠地,我們就看見大隊部的窗戶里透出溫暖的燈光,不時傳來人們的說笑聲。
大隊部其實就是一間大一點的土坯房,平時用來開會和存放一些農具。
今天,房間中央搭了一個簡易的臺子,是用幾張木板釘在一起的,表面有些粗糙,但被人擦得很干凈。
四周擺著長條凳,已經坐滿了人。
老人們坐在前排,中年人站在后面,孩子們則像小麻雀一樣到處竄動。
一盞大馬燈掛在屋頂正中,散發出橘黃色的光芒,照得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著紅光。
雖然天氣寒冷,但屋里卻暖和得很,這是因為靠墻角擺著兩個大火爐,爐子里的火燒得正旺,不時發出"噼啪"的聲響。
我們一進門,村里人就熱情地招呼我們:"知青來啦!快坐前面來!"
有人主動讓出座位,還有人遞過來熱氣騰騰的山楂水。
孫隊長給我們安排了靠前的位置,然后走到臺子中央,宣布聯歡會開始。
"鄉親們,"孫隊長的聲音洪亮,"今天是一九六九年的最后一天,也是我們迎接新知青的第一個元旦。今晚,咱們就不講大道理,就是大家一起熱鬧熱鬧,開開心心迎接新的一年!"
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聯歡會的第一個節目是村里的幾個老人表演的二人轉。
那夸張的動作和粗獷的唱腔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也被逗得前仰后合,這種民間藝術形式在北京是很少見到的。
接著,村里的幾個年輕人吹起了口琴,曲子是《北大荒人的歌》,雖然有些地方吹得走調,但那股子豪邁勁兒卻感染了所有人。
輪到我們表演時,張建國首先上臺唱了《東方紅》,他雖然不是專業歌手,但聲音洪亮,唱得很有氣勢,贏得了村民們的陣陣掌聲。
接下來是王明亮的口哨表演,他選了一首簡單的民歌,模仿著各種鳥叫聲,竟然吹得有模有樣,引得孩子們都驚嘆不已。
當他吹完最后一個音符時,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王明亮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匆匆鞠了一躬,就跑下臺去了。
接下來就該我上場了。
我深吸一口氣,走上那個簡陋的小臺子。
臺下的目光讓我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一種自信——我可是北京來的知青,我要讓這些淳樸的鄉親們見識一下大城市的藝術!
"鄉親們,我給大家表演一段相聲,叫《火車上的一幕》!"我清了清嗓子,開始了我的表演。
故事講的是一個從未坐過火車的農民第一次乘坐火車時發生的一系列滑稽事件:他把列車員當作是賣票的,把餐車當作是路邊小攤,甚至還試圖在車廂里放牲口……
我學著農民的口音,夸張地模仿著他的動作,心想這些包袱一定會引爆全場的笑聲。
然而,隨著表演的進行,我卻發現臺下的氣氛越來越奇怪。
開始時還有幾個人微笑著,后來卻漸漸地安靜下來,到最后幾乎鴉雀無聲。
我有些慌了,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動作也越來越夸張,希望能引起一些反應。
當我表演到農民把頭伸出窗外被風吹得齜牙咧嘴,還以為是火車開得太快導致"臉變形"的橋段時,臺下終于有了反應——但不是笑聲,而是幾聲不舒服的咳嗽和低語。
我看到前排的孫隊長皺起了眉頭,而其他村民的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甚至是不快的表情。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但已經開始的表演又不能半途而廢,只好硬著頭皮把整段相聲說完。
當我說出最后一句"這就是咱們農民第一次坐火車的趣事"時,臺下只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遠不如張建國唱歌和王明亮吹口哨時的熱烈。
我尷尬地鞠了一躬,幾乎是落荒而逃地下了臺。
聯歡會繼續進行,但我的心情已經完全低落下來。
我坐在角落里,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張建國湊過來小聲問:"怎么回事?你表演得挺好的啊,怎么大家都不笑呢?"
我搖搖頭,也說不上來是怎么回事。
王明亮則默默地坐在一旁,眼睛盯著地面,似乎在思考什么。
表演結束后,村里人準備了一些簡單的食物——煮熟的土豆、玉米餅和一些咸菜,還有幾壇子自釀的米酒,大家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
我卻沒有胃口,只是機械地嚼著手中的食物,心里還在糾結自己的表演為什么會失敗。
這時,孫隊長走過來坐在了我身邊。
我慚愧地低下了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少華啊,"孫隊長的聲音出乎意料地溫和,"你今天的表演很用心。"
"對不起,隊長,我……我好像惹大家不高興了。"我小聲說道,聲音里滿是懊悔。
孫隊長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知道為什么大家沒笑嗎?"
我搖搖頭,眼睛依然盯著地面。
"因為你表演的那個農民,就是我們自己啊。"孫隊長嘆了口氣,聲音里沒有責備,只有一種平靜的陳述,"我們村里的許多人,包括我在內,直到幾年前才第一次坐上火車。第一次面對那些陌生的東西,我們也曾手足無措,也曾做出一些在城里人看來很可笑的事情。"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從未有過的羞愧感涌上心頭。
我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么大的錯誤——我是在拿這些淳樸的農民開玩笑,而且是當著他們的面!
"隊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表演得好一點,讓大家開心……"我的聲音哽咽了,眼眶開始發熱。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孫隊長的聲音更加溫和了,眼神中透著理解,"你們是城里來的知青,見多識廣,有文化。但是少華啊,有文化不僅僅是會講相聲、唱歌跳舞,更重要的是懂得尊重別人,理解別人。"
"是,隊長,我錯了。"我的眼眶濕潤了,心里充滿了愧疚。
"不用太自責,你還年輕,這次是個教訓。"孫隊長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來,吃點東西吧,明天還要早起干活呢。"
孫隊長走后,我依然坐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我面前停下——是王明亮。
他默默地遞給我一杯熱氣騰騰的山楂水,然后坐在我旁邊。
"別想太多,"王明亮輕聲說,這是他難得的主動搭話,"我第一次來到村里,也鬧過笑話。記得那時我看到村民們用糞便做肥料,就皺著眉頭說'太臟了',結果被大伯們笑話了好久,說我這個農民的兒子連最基本的農活都不懂。"
"真的嗎?"我有些驚訝地看著王明亮,沒想到平時沉默寡言的他也有這樣的經歷。
"是啊,"王明亮難得地笑了笑,"農村和城市不一樣,這里的人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我們來這里,就要學著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尊重他們的感受。"
聽了王明亮的話,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那種內疚感依然揮之不去。
那天晚上,我輾轉難眠。
躺在炕上,聽著窗外呼嘯的北風,我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聯歡會上的情景和孫隊長的話。
我突然意識到,我雖然來到了農村,住在土坯房里,跟著農民干活,但我的內心深處依然帶著一種優越感,一種"我是城里人"的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讓我不自覺地站在一個居高臨下的位置看待農村和農民,覺得他們的生活方式和行為習慣是可笑的、落后的。
我回想起這兩個月來的點點滴滴:村里人如何耐心地教我們干農活,如何在我們犯錯時寬容地笑笑不予責備,如何在我們想家時遞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雜糧粥……
而我,卻在不經意間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看待他們的生活方式和行為習慣。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我就起床了。
村子里還沉浸在沉睡中,只有幾縷炊煙懶洋洋地升起。
我抄起掃帚,開始清掃大隊部前的積雪,那是昨晚聯歡會后留下的狼藉。
東北的清晨異常寒冷,冰涼的空氣刺痛著我的臉頰和雙手,但我卻感到一種莫名的暢快。
掃雪的聲音在寂靜的村子里顯得格外清晰,"唰唰唰"的聲音仿佛能帶走我心中的陰霾。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村子里開始有了動靜。
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冒出炊煙,村民們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大地上時,孫隊長來了。
他穿著厚厚的棉襖,脖子上圍著一條紅色的圍巾,遠遠地就向我招手。
他看見我正在掃雪,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少華,起這么早啊?"
"隊長,我想多干點活。"我抬起頭,認真地說,聲音里滿是真誠。
孫隊長走過來,從我手中接過掃帚:"少華,你記住,我們歡迎你們來不是為了讓你們單純地'接受再教育',而是希望我們能互相學習、互相尊重。你們有知識,我們有經驗;你們年輕有活力,我們安穩踏實。大家一起把前進屯建設得更好,這才是知青下鄉的意義啊!"
我點點頭,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和釋然。
孫隊長的話像一盞明燈,照亮了我心中的迷茫。
是啊,我們來到農村,不僅僅是為了"接受再教育",更是為了和農民一起建設新農村,共同創造美好的生活。
這需要我們放下優越感,真正地融入農村,理解并尊重農民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
這次元旦聯歡會的"丟臉"經歷,成了我知青生涯中最重要的轉折點。
從那以后,我開始真正融入村子的生活,不再帶著旁觀者的心態,而是作為一個真正的前進屯人,和村民們一起勞動、一起生活。
我開始參加村里的集體活動,不再是被動地接受,而是主動地融入。
春天來臨時,我和村里的年輕人一起下地播種;夏天,我們一起在田間除草、灌溉;秋天,我們一起收獲莊稼,感受豐收的喜悅。
我還利用自己的知識,幫助村里辦起了一個小型圖書角,收集了一些科學知識和文學作品,供村民們閑暇時閱讀。
每到晚上,總有村民來我們的宿舍串門,聊天,聽我們講城市里的見聞。
而我,也學會了用心傾聽老農講述他們的故事,學會了欣賞他們樸素中的智慧,學會了尊重每一種不同于我成長環境的生活方式。
我意識到,真正的知識不僅來自書本,更來自于生活和對他人的理解與尊重。
漸漸地,我發現自己越來越適應農村的生活,也越來越被村民們接納。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能夠熟練地操作各種農具,能夠判斷天氣對農作物的影響,甚至能夠用當地方言和村民們交流。
有一次,村里來了幾個外地人,看到我在田里干活,還以為我是本地農民,直到我開口說話,他們才驚訝地發現我是個北京知青。
那一刻,我感到一種莫名的自豪,不是因為我能夠"裝"成農民,而是因為我真正地融入了這片土地,成為了它的一部分。
第二年的元旦,村里又舉辦了聯歡會。
這一次,我沒有表演相聲,而是和村里的年輕人一起編排了一個小品,講述了我們知青和村民之間發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們不是嘲笑誰,而是共同回顧那些因為文化差異而產生的誤會和笑話,包括我自己在內的各種"丟臉"經歷。
這次,臺下的笑聲是那么真誠,那么熱烈,因為我們都站在同一個角度,用同樣的眼光看待彼此的生活。
演出結束后,孫隊長走過來,拍著我的肩膀說:"少華,你變了,變得更懂我們了。"
我笑著點點頭,心中滿是感激。
是的,我變了,不再是那個帶著優越感的城市知青,而是一個能夠理解并尊重農村生活的年輕人。
這種變化,是前進屯給我的最寶貴的禮物。
如今,當我回首那個東北的第一個元旦,那件"丟臉"的事情已經不再讓我感到羞愧,反而成為我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之一。
它教會了我如何真正地與人相處,如何放下優越感去理解和尊重他人,如何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在那個白雪皚皚的冬天,在那個偏遠的東北小村莊,我不僅僅是在"接受再教育",更是在重新認識自己、認識生活的本質。
而這,或許正是那個時代賦予我們這些知青的最大禮物。
每一個知青的故事都是獨特的,但我們共同的經歷卻連接著我們的心靈。
我們在艱苦的環境中磨礪,在挫折中成長,在與農民的朝夕相處中學會了理解與尊重。
這些經歷,塑造了我們的品格,影響了我們的一生。
如今,當我回首那段知青歲月,我最感激的就是那次"丟臉"的經歷,因為正是它讓我真正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傲慢與偏見。
從此,我學會了用平等的眼光看待每一個人,無論他們來自何方,無論他們的教育程度如何。
人與人之間的差異,不是高低貴賤的區別,而是各自獨特的生活經驗和文化背景的體現。
理解這一點,是我在前進屯學到的最重要的一課。
人生路上,我們是否都曾像那個元旦夜晚的我一樣,在不經意間因為自己的傲慢而傷害了他人,又在羞愧與反思中獲得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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