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前世今生嗎?有些味道,是刻在魂魄里的。
元豐年間的黃州,午后陽光漫過府衙的窗欞,黃庭堅伏案小憩。夢里飄來一縷清苦的香,循著氣味望去,青石板路盡頭站著位白發(fā)老婦,門邊香案上,一碗芹菜面正冒著熱氣。他喉頭微動,端起碗時,面條滑過舌尖的觸感如此真切——直到驚醒,唇齒間還凝著那縷揮之不去的芹香。
這樣的夢,連做了三天。
第三日午后,黃庭堅按捺不住心頭的悸動,循著夢中路徑走去。轉(zhuǎn)過街角時,他猛地站住了:青石板、老木門、白發(fā)老婦,還有那碗熱氣騰騰的芹菜面,與夢境分毫不差。
"老丈,您在等誰?"
老婦抬眼,渾濁的淚突然涌了出來:"等我的女兒。今日是她走的日子,生前最饞我這碗面。"
黃庭堅指尖一顫——這天,恰是他的生辰。
"她走了多少年?"
"二十六年了。"
他怔住了。自己,恰好二十六歲。
跟著老婦走進里屋,墻角立著只積滿塵埃的木柜。"都是她的東西,可鑰匙尋了二十六年,總也找不見。"黃庭堅望著柜腳,忽然輕聲道:"鑰匙該在門檻下的磚縫里。"
銅匙應(yīng)聲而出,柜門開處,整柜書稿映入眼簾。那些少年時的策論、未刊的詩稿,竟與他科考時的文字絲毫不差。最末一頁,娟秀的字跡寫著:"芹香入戶時,盼君歸故里。"
那一刻,光陰仿佛被揉碎了又重新拼合。他想起自己總愛在案頭擺一小碟腌芹菜,想起初見這老婦時心頭莫名的酸楚,想起生辰那日必有的隱痛——原來不是憑空而來。
老婦成了府衙里的常客,他喚她"阿母"。午后陽光好時,他會扶著她坐在廊下,看她慢悠悠地擇芹菜。后院新種的翠竹一天天抽芽,他親手建了座小亭,題字"滴翠軒"。石碑上的字,是寫給前世的:"四僧有發(fā),似俗脫塵。做夢中夢,悟身外身。"
世人說這是修水縣志里的傳奇,可對黃庭堅而言,那碗芹菜面的溫度,是真實的;老婦掌心的皺紋,是真實的;柜中手稿上的墨跡,亦是真實的。
我們總在陌生處遇見熟悉。或許是某條巷弄的轉(zhuǎn)角,或許是某句脫口而出的鄉(xiāng)音,或許是某個人的眉眼,讓你心頭一顫——仿佛上輩子就已見過。
天竺寺的三生石上,刻著"緣定三生"的字跡,有人說是附會,有人卻信那是時光的印記。就像黃庭堅遇見那碗芹菜面,不是偶然,是魂魄跨越二十六年光陰的奔赴。
歲月流轉(zhuǎn),我們都是帶著前塵的印記行走的。有些債要還,有些恩要報,有些牽掛,總要在某一世塵埃落定。
所以不必追問前世今生是否真有定數(shù)。當你在人海中與某個人目光相觸,突然覺得"就是他了";當你踏上某片土地,莫名覺得"我曾來過";當某段旋律響起,眼眶毫無預(yù)兆地發(fā)熱——這些瞬間,已是緣分最好的證明。
就像那碗芹菜面,穿過生死,越過輪回,終究要讓該相逢的人,在時光里找到彼此。
而我們能做的,不過是握緊眼前的暖。給身邊人添一碗熱湯,為牽掛的人多留一盞燈,把每一次相遇都當作久別重逢。
畢竟,這世間所有的重逢,都是跨越了千山萬水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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