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深處是歸途
文/董佳佳
七月的日頭把砂石路曬得冒白煙,少年時的我攥著草帽擋在額前,踩著滾燙的碎礫往鎮中心挪。新華書店的玻璃窗在強光里泛著晃眼的光,推開門的瞬間,老舊吊扇的涼風裹著油墨香撲過來,膝頭攤開的《魯濱遜漂流記》正被掌心的汗濡濕邊角。書頁間,那個在荒島上搭建茅屋的男人用木樁刻下日期,而我的塑料涼鞋還帶著路面的灼熱,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印出淡淡的濕痕。這是我與書籍最初的相遇,發燙的紙頁里藏著比暑氣更熾烈的渴望。
那個頂著烈日讀書的午后,魯濱遜在孤島點燃的篝火,不僅照亮了他的求生之路,也在我心中種下了閱讀的火種。從那時起,小鎮上的新華書店就成了我的秘密花園。每個周末,我踩著被曬得龜裂的土路,攥著皺巴巴的零花錢,只為換取幾個小時的閱讀時光。泛黃的木質書架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與《格林童話》并肩而立,油墨香混著舊木頭的氣息,在記憶里釀成清冽的泉。
升入初中后,寫作成了我與書籍更深的羈絆。當《牛頓為什么不吃他的蘋果》的鉛字出現在《課堂內外·創新作文》的扉頁時,30元稿費換來的不僅是感謝老師的零食,更是語文老師辦公室里此起彼伏的驚嘆。她驕傲地向同事展示文章的模樣,像捧著最珍貴的勛章。那些熬夜構思的夜晚,那些反復推敲的字句,都在那一刻化作了成長路上的星光。
如今站在三尺講臺上,我終于懂得當年老師的驕傲從何而來。教室里整面墻的圖書角,是我為孩子們搭建的小小世界。當看到孩子們圍坐在地毯上,捧著《小王子》爭論玫瑰與狐貍的故事,當某個清晨,有學生舉著寫滿批注的《草房子》與我分享感動,我仿佛看到了當年書店里那個如饑似渴的自己。
閱讀早已成為我生命的底色。備課到深夜時,蘇東坡“竹杖芒鞋輕勝馬”的豁達讓我卸下疲憊;處理班級矛盾陷入迷茫時,李娟筆下阿勒泰的風聲帶來溫柔的慰藉;就連平凡日子里的小確幸,也能在汪曾祺的文字里找到共鳴。書桌上永遠攤開著一本待讀的書,就像窗前永遠為月光留著一道縫隙。
上個月,有個總愛沉默的女孩在作文里寫道:“原來文字可以像螢火蟲,把心里的黑暗都照亮。”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們閱讀的意義,不僅是在書中尋找答案,更是在傳遞光亮。當年,語文老師遞給同事的零食里,藏著比文字更溫暖的傳承,而我如今在課堂上講述的每一個故事,都在為某個孩子的人生埋下驚喜的伏筆。
暮色中的校園漸漸安靜,我翻開新到的繪本,準備明天的晨讀。書頁間飄落的銀杏葉書簽,帶著去年秋天某個學生的溫度。讀書這件事,從年少時的執著,到如今的使命,早已分不清是我們選擇了文字,還是文字選擇了我們。但我知道,只要墨香還在,那些跨越時空的對話就永遠不會停止。而教育的真諦,或許就藏在這一本本打開的書里,等待更多年輕的眼睛去發現,去傳承。
作者簡介:董佳佳,重慶市永川區神女湖小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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