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廣州人,去了趟景德鎮,三個問題盤了三天,本地朋友能給說道說道不?
廣州的茶餐廳永遠锃亮,奶茶拉花要對稱,燒臘斬件得碼成菱形——精致是刻在DNA里的。可景德鎮這“瓷都”,走在街上像掉進了釉料缸,青的、白的、開片的瓷片嵌在墻縫里,連路燈桿都裹著窯變釉色,逛了三天,腦子里的問號比瓷器上的冰裂紋還密。
瓷片當石頭鋪街,為什么對“土與火”癡迷到骨子里?
在廣州,餐具是超市貨架上的流水線產品,好看就行;到了景德鎮,連菜市場阿姨的菜籃子都帶著故事——竹筐里墊著塊碎青花,“這是老廠出的,防磕!”
凌晨五點的陶藝街比早茶市還熱鬧。穿圍裙的師傅蹲在地上揉泥,高嶺土在手里翻卷,“要揉夠三百下,氣泡才跑干凈”,額頭上的汗滴進泥里,他眼皮都不抬。我指著塊灰撲撲的土問價,老板眼睛一瞪:“這是釉果,比你喝的普洱金貴!”
更絕的是巷子里的“瓷癡”。路過一戶人家,窗臺擺著十幾個茶杯,個個歪歪扭扭,主人阿婆卻寶貝得很:“這個是柴燒的,火痕在這兒;那個是電窯的,釉色亮——機器做的?那叫杯子,不叫瓷。”
廣州人家里的碗碟壞了就扔,景德鎮朋友卻有個“鋦瓷盒”,碎了的盤子用銅釘拼起來,“你看這裂紋,比新的還耐看”。連街邊的花壇都用碎瓷片拼出牡丹,老板說:“土燒的瓷,碎了也得回土里去,不浪費。”
疑問:天天跟泥巴、火打交道,手上全是釉料漬,就不嫌麻煩?這份執著是從高嶺土里長出來的?
手藝人拉坯像打坐,吵架卻為“釉色差半分”?
廣州人做生意講究“和為貴”,買東西問價,老板會說“靚仔喜歡就少點啦”;景德鎮的手藝人卻像帶刺的青花,溫柔里藏著硬氣。
在工作室看師傅拉坯,轉盤轉得慢悠悠,他手指輕按慢推,泥巴像有了魂,半個鐘頭才出個碗坯,大氣都不喘。可隔壁攤位的兩個師傅吵起來了,“你這郎紅太暗,肯定是窯溫差了五度!”“你懂個屁,我這是仿古釉!”聲音比拉坯機還響,末了卻互相遞煙:“下午開窯,過來看看?”
我想買個茶杯當伴手禮,問能不能刻字,師傅頭也不抬:“字丑了毀釉色,不刻。”轉頭卻拿出個試釉的小瓷片:“這個送你,比刻字實在。”
廣州的網紅店講究“打卡感”,景德鎮的老窯口卻藏在巷子里,門楣上就寫“老王燒瓷”。推門進去,地上堆著廢坯,老王正用砂紙磨碗底,“去年的貨有瑕疵,磨平了再賣,不能砸招牌”。
疑問:拉坯時能坐一天不動,爭起手藝來卻像炸窯,這脾氣是被窯火烤出來的?
吃飯用的碗比菜還“搶戲”,瓷味怎么比辣味還重?
廣州人吃飯,餐具要“襯菜”,白瓷盤裝燒臘,玻璃碗盛艇仔粥;到了景德鎮,菜還沒上桌,先被碗碟勾了魂。
早餐攤的冷粉裝在粗陶碗里,碗沿帶著手指捏過的痕跡,老板說:“這碗吸油,粉才不膩。”我夾粉時碰了下碗,居然是溫的——“剛從窯里取出來的,捂手”。
朋友帶我吃瓷泥煨雞,砂鍋是本地陶土做的,雞埋在窯渣里燜,掀開蓋子,砂鍋里的油星濺在瓷桌上,印出點點油花。“這桌子是淘汰的窯板改的,不怕燙”,他邊說邊用瓷勺敲了敲,“聽聽,這聲兒脆不脆?”
最絕的是茶攤。老板用個帶開片的砂壺泡茶,倒在小瓷杯里,杯底刻著“光緒年仿”。“假的?”我驚了。他哈哈大笑:“仿的是手藝,又不是騙你錢——咱景德鎮人,玩的是瓷,不是古董。”
廣州的糖水要精致擺盤,景德鎮的甜湯卻裝在豁口的老瓷碗里,“這碗盛了三十年甜湯,比糖還入味”。連醬油碟都是碎瓷拼的,老板得意:“咱吃的不是菜,是過日子的瓷氣。”
疑問:用破碗吃飯不硌嘴嗎?這瓷里瓷氣的飲食,是怕日子沒“釉色”?
總結:景德鎮的“窯火哲學”
在景德鎮待了三天,算明白為啥說“白如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了——這里的瓷,早不是擺件,是日子本身。
● 土是根——揉泥的力道里,藏著對“萬物歸土”的認,再金貴的瓷,說到底也是高嶺土燒的。
● 火是魂——爭釉色、較窯溫,不是較真,是怕對不起那把火,畢竟土成瓷,全靠火煉。
● 破是韻——碎瓷能鋪路,豁碗能盛湯,就像這里的人,不端著,把不完美活成了味道。
臨走前還是沒琢磨透:為啥景德鎮人守著窯口,能把泥巴燒成“白金子”,卻連個早餐碗都舍不得換個新的?有本地老鄉給解解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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