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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尿病合并ASCVD,專家談殘余風險管理。
撰文:一餅
在糖尿病及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血管疾病(ASCVD)患者的管理中,盡管當前治療手段已顯著降低心血管事件風險,但未來殘余風險仍顯著存在。在2025美國糖尿病協會(ADA)年會上,三位專家圍繞糖尿病合并ASCVD患者殘余心血管風險的管理展開深入探討,從脂質管理、血糖調控及炎癥機制等維度帶來了最新臨床見解與證據。
脂質管理新挑戰:LDL達標后,殘余風險何去何從?
Mohammed E.Al-Sofiani教授表示對于糖尿病合并ASCVD患者,脂質管理始終是降低心血管風險的核心策略。當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DL-C)達到指南推薦目標后,殘余心血管風險仍不容忽視。
▌指南推薦與臨床實踐的差距
2023年歐洲心臟病學會(ESC)指南明確將LDL-C作為降脂治療的主要目標,對于極高?;颊?,推薦LDL-C目標值<55mg/dL。同時,指南建議將非HDL-C<85mg/dL作為次要目標,并對LDL-C達標但甘油三酯(TG)升高的患者推薦使用大劑量二十碳五烯酸乙酯。ADA標準同樣強調高強度他汀治療,要求二級預防中LDL-C降低至少50%且目標值<55mg/dL。
但臨床實踐中,即使LDL-C達標,患者仍面臨顯著殘余風險。以一例62歲2型糖尿病患者為例,其LDL-C已控制在48mg/dL,但因HDL-C過低(21mg/dL)、TG升高(205mg/dL)及非HDL-C升高(110mg/dL),仍反復發生心血管事件(圖1)。這提示我們,僅關注LDL-C遠遠不夠,需采取多維干預策略。
圖1 患者治療相關信息
▌LDL-C更低是否更好?
PCSK9抑制劑相關研究(如ODYSSEY和FOURIER試驗)顯示,將LDL-C進一步降至30mg/dL左右可使心血管事件再降低15%,但仍有85%的殘余風險。值得注意的是,即使糖尿病患者LDL-C降至30mg/dL,其殘余風險仍高于非糖尿病患者,提示糖尿病本身可能通過獨特機制影響脂蛋白代謝[1]。
▌HDL功能比數量更重要
低HDL-C與心血管風險增加相關,但升高HDL-C的干預措施(如煙酸)并未帶來臨床獲益。研究表明,HDL的膽固醇逆轉運功能(如HDL的膽固醇流出能力)才是關鍵。未來可能需要針對HDL功能而非單純數值進行干預。
▌脂蛋白的危害和潛在價值
他汀治療后LDL-C達標者中,TG水平仍與心血管事件風險呈正相關。丹麥哥本哈根人群研究發現,當LDL-C達標但非HDL-C或載脂蛋白B(ApoB)升高時,心血管風險顯著增加;而若ApoB和非HDL-C達標,即使LDL-C升高,風險也不增加。這提示ApoB和非HDL-C可能是更優的致動脈粥樣硬化脂蛋白標志物。
脂蛋白(a)[Lp(a)]是獨立于LDL-C的強致動脈粥樣硬化因子,但其靶向治療藥物尚未獲批。PCSK9抑制劑和煙酸可降低Lp(a)水平,目前兩項大型臨床試驗(HORIZON和OCEAN-A)正探索選擇性降低Lp(a)對心血管事件的影響,結果值得期待。
綜上,對糖尿病合并ASCVD患者,在LDL-C達標后,應常規評估非HDL-C、TG及Lp(a)。對TG中度升高(135-499mg/dL)者,在他汀基礎上加用純化EPA可進一步降低心血管事件風險。對于極高危患者,可考慮將非HDL-C<85mg/dL作為次級目標,ApoB<80mg/dL作為替代指標。
HbA1c達標≠風險解除,關注血糖變異性與低血糖
傳統上,HbA1c是評估血糖控制的金標準,但在糖尿病合并ASCVD患者中,HbA1c達標并不意味著血糖管理的終點。Irl B. Hirsch教授表示持續葡萄糖監測(CGM)揭示了血糖控制的更多維度,為殘余風險管理提供了新視角[2]。
約40%-50%的患者存在HbA1c與CGM估算的糖化血紅蛋白(GMI)差異>0.5%,22%的患者差異>1%。這種差異可能導致臨床決策偏差,如誤判血糖控制情況等。高血糖變異性(如血糖波動系數>33%)與氧化應激、炎癥激活及心血管事件風險增加相關。長病程糖尿病患者常出現血糖變異性升高,即使HbA1c達標,仍可能存在頻繁的高血糖或低血糖波動。低血糖可導致兒茶酚胺釋放,引起心率加快、QT間期延長及室性心律失常風險增加,尤其是夜間低血糖與“睡眠中猝死綜合征”相關。
基于CGM的個體化血糖管理策略,ADA指南建議,理想情況下低血糖時間應<4%(約1小時/天),但對高齡、合并ASCVD患者,應更嚴格控制低血糖,目標接近0%。對于血糖變異性高的患者,即使HbA1c達標,也需調整治療方案以降低波動。對于長病程糖尿病患者,自動化胰島素輸送系統可顯著降低血糖波動系數,改善TIR,且不增加低血糖風險。這為復雜病例的血糖管理提供了新工具。
部分患者HbA1c顯著高于GMI(>10%),稱為“高糖化者”,其微血管并發癥風險更高。這類患者可能需要更強化的綜合管理,盡管目前缺乏針對性藥物,但優化生活方式及控制其他危險因素可能有益。
綜上,對糖尿病合并ASCVD患者,尤其是血糖控制不佳或存在并發癥者,應常規進行CGM監測,而非僅依賴HbA1c。制定個體化血糖目標:高齡、合并ASCVD者優先避免低血糖,可適當放寬HbA1c目標(如7.0%-7.5%),但需確保TIR>70%且低血糖時間<4%。對于血糖變異性高的患者,考慮使用GLP-1受體激動劑或自動化胰島素系統,以降低波動并改善心血管結局。
炎癥機制新視角:從殘余風險到個體化整體風險評估
炎癥在動脈粥樣硬化發生發展中扮演關鍵角色,成為糖尿病合并ASCVD患者殘余風險的重要驅動因素。Vanita R.Aroda教授提到急性炎癥是機體的保護反應,但慢性炎癥可促進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進展及破裂。從斑塊形成初期的炎癥細胞募集,到斑塊不穩定時的纖維帽降解,炎癥貫穿ASCVD全過程。
高敏C反應蛋白(hs-CRP)是最常用的炎癥標志物,其水平升高與肥胖、代謝綜合征、糖尿病及ASCVD風險顯著相關。此外,白細胞介素-6(IL-6)、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等細胞因子也與ASCVD進展相關。hs-CRP、IL-6等易于檢測,適用于人群篩查,但特異性有限。
血管周圍脂肪組織(PVAT)炎癥可釋放細胞因子損傷血管;血管炎癥又可反過來影響PVAT表型,導致脂肪細胞功能失調,形成惡性循環。影像學技術(如脂肪衰減指數FAI)可捕捉這種交互作用,冠狀動脈計算機斷層掃描血管造影(CCTA)可識別高危斑塊特征,結合FAI等指標可提高風險預測準確性[3]。
目前抗炎治療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考慮:
生活方式干預:地中海飲食可使hs-CRP降低31%,并減少心血管事件;規律運動通過釋放肌細胞因子發揮全身抗炎作用。
代謝調控藥物:GLP-1受體激動劑(如司美格魯肽)和SGLT2抑制劑可降低hs-CRP 30%-37%。
特異性抗炎藥物:秋水仙堿(0.5mg/d)可降低慢性冠心病患者心血管事件風險,但需警惕骨髓抑制等副作用;靶向IL-1β的坎那單抗(canakinumab)可減少炎癥標志物,但因感染風險未獲FDA批準。
減重手術:通過減輕肥胖相關炎癥顯著改善心血管風險。
綜上,對于糖尿病合并ASCVD患者,常規檢測hs-CRP,>3mg/L時需強化危險因素管理。對高風險患者(如家族性高膽固醇血癥、早發ASCVD),可考慮CCTA評估斑塊特征,指導個體化治療。優先選擇具有抗炎作用的代謝調控藥物(如GLP-1受體激動劑、SGLT2抑制劑),而非單純依賴特異性抗炎藥物。
總結
糖尿病合并ASCVD患者的殘余心血管風險管理已從單一指標控制轉向多維度、個體化策略。首先是調節血脂:以LDL-C為核心,兼顧非HDL-C、ApoB及Lp(a),對TG升高者加用純化EPA。其次是控制血糖:超越HbA1c,借助CGM關注血糖變異性與低血糖,采用個體化目標及新型降糖技術。最后是管理炎癥:將炎癥視為整體風險的一部分,結合標志物與影像學評估,優先生活方式及代謝調控干預。
參考文獻:
[1]Johannesen et al. J Am Coll Cardiol 2021.
[2]Klonoff DC, et,al. J Diabetes Sci Technol. 2023 Sep;17(5):1226-1242.
[3]Antoniadés C et al; Eur Heart Journal;2020;41:748-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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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丨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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