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凌晨兩點的停車場,風把彩帶卷上半空,像有誰撕碎了一張舊票根。剛完成衛冕的塞巴斯蒂安·方多拉把外套搭在肩頭,影子被路燈拉得比身高更長。他低頭看手機,屏幕上是查德·布克發來的短信:兄弟,你又進化了。方多拉笑笑,沒回,只把屏幕摁滅,像合上一本讀完的劇本。
三個月前,在同一座城市的另一端,布克也站在燈下,只是那時他是挑戰者。米開朗基羅球館里,方多拉第四回合的左勾拳像一把折尺突然彈出,布克應聲倒地。賽后回到更衣室,冰袋敷在額頭,他腦子里反復倒帶的不是痛感,而是方多拉的距離——那只左臂突然伸得比想象中更遠,像橡皮筋拉到極限后猛然回彈,自己還沒來得及近身,就被彈回原點。
“我以為會看到舊版本的方多拉,”布克后來回憶,“錄像里他只會在里頭換拳,像街頭打鐵鋪的錘子,結果他學會了用鉗子。”
三月與七月之間,隔著一條清晰的分水嶺。三月,方多拉靠身高臂展硬吃對手,像把長矛直接戳進人群;七月,他卻先把矛橫過來量好尺寸,再精準刺入。蒂姆·茨尤復賽前篤定對手仍是“鐵匠”,結果發現自己面對的是鐘表匠——方多拉每一次前刺都像秒針走動,不快,卻剛好卡在心口最難受的位置。
布克坐在波士頓訓練館的窗邊,看八月午后的陽光把木地板曬出松香。他面前攤著一張白紙,畫著兩條線:一條是方多拉三月的出拳軌跡,一條是七月的新軌跡。兩條線像分叉的河流,越往后差距越大。“他用臂展畫了一個圈,”布克用筆尖點點紙,“茨尤跟我,都踩在那個圈外緣,然后被他拖進去。”
三十四歲的布克,輸給方多拉后回到康涅狄格的老房子,把拳套掛在壁爐上方,像掛一幅舊畫。妻子問他下一步,他說先把畫取下來,再刷一層新顏色。八月十六日,他將在波士頓的夜店拳臺對陣帕特里克·阿洛蒂,十回合。聽起來像重啟,也像遲到的告別。訓練館里,他把沙袋調低,練低位躲閃,汗水滴在腳背,像雨點落在舊鐵皮屋頂。
“我輸給了一個時代最好的家伙,”布克聳聳肩,“這不算丟人,反而讓我看清了天花板。”他抬頭,燈管嗡嗡作響,像方多拉刺拳劃破空氣的余震。
方多拉那邊,生活繼續。二十七歲,六尺六,臂展八十寸,左撇子,還能內外切換——這些標簽像釘子,把他釘在“怪物”墻上。他卻覺得怪物只是舊殼,新殼正在長。“我還在拔節,”他接受采訪時說,“像竹子,聽到咔啦聲,但我知道那是往上走。”
布克把那張畫兩條線的紙折起,塞進拳套。比賽夜,他會帶著它走進拳臺,像帶著地圖。終點在哪?他沒說。也許是再沖一次世界戰,也許只是給舊故事一個體面句號。此刻,他更在意波士頓的夜風能否吹干他后背的新汗。
停車場里,方多拉終于回了布克的信息:下次再來,我請你喝咖啡。布克看著屏幕笑了——咖啡只是借口,真正的滋味在拳套里,在心跳里,在每一次出拳后空氣被撕開的聲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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