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號稱“洋抖難民”(tiktok refugees)的大批外國人瘋狂涌入小紅書。
不僅有展示才藝的,還有大批老外和中國用戶互相玩梗,惡補中文的。
無論是外國人勇闖中文互聯網,還是我們踏進異國他鄉,不同的文化語境對我們總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
怎么才算融入不同的文化?我們融入的語境是否同想象中的一樣?
在《美麗、遙遠又野性》里,有四十年旅行經歷的馬蒂亞斯·波利蒂基從他在古巴的見聞寫起,思考“何時才算真正進入一個國家”。
[德] 馬蒂亞斯·波利蒂基|著
朱麗英|譯
未讀·文藝家|出品
「一個人離開家鄉是因為渴望結交陌生的人、探訪不熟悉的地方。」
這是我生平唯一融進一個陌生國家的機會。深度融入一個國家,是每個旅行者夢寐以求的事情。像當地人一樣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平靜而嫻熟地在那里過著新的生活,把自己當作其中一員。
實際上,一個人離開家鄉是因為渴望結交陌生的人、探訪不熟悉的地方。一旦你接受了國外的生活,就想全身心融進這個陌生的社會,很快,你就會發現那里的生活跟你家鄉的日常生活沒有什么兩樣,同樣平淡無聊,也經常遇到令人煩惱的事。到達后不久,原本對當地人的傲慢就轉變成了融入他們的愿望。
這正是我們想要區別于游客的地方。 接受當地人的某些特點,學習他們的某些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很有趣,這在精神上對我們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另外,了解當地人的飲食習慣也是一種樂趣——無論你是在愛爾蘭的貝爾法斯特往麥片里倒入布什米爾威士 忌,還是在西班牙大加納利島上品嘗添加了甜煉乳的可塔朵咖啡,或者在丹麥品嘗接骨木啤酒。 在某些時候,你會放縱自己,點上一袋水煙,來一包不加香料的煙草,像當地男人那樣,吸上第一口就感到興奮。 或者給自己買一包檳榔、甘草和嚼煙的混合物,就像排隊站在你前邊的那個男人買的那種,之后你不得不在陽臺上緊緊抓著欄桿,好幾個小時不停打嗝。 與此同時,附近寺廟里好像總有同一首歌傳來。
「人們最容易首先獲得社會底層的聯系。」
融入一個社會——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非常不引人注目的,通常只有在你融入之后很久,你才會意識到這一點。對我來說,明顯的標志是當我開始下意識地低頭走路,因為我已經熟悉了這條路上所有的東西;當我形成了購物和乘車的習慣,例如我知道乘坐地鐵時,什么時候該從最后一節車廂上車、什么時候該從第一節車廂上車;當我知道在自動扶梯上應該站在左邊還是右邊;或者實際上,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么做而不假思索地去做的時候。
人們以不同的方式進入每個國家,在同一個國家,又以不同的方式進入不同的社會階層、種姓和等級。人們最容易首先獲得社會底層的聯系,這是由于他們經常出現在汽車站、街頭小吃攤和日常生活中的其他匯集點,這些地方也是旅行者經常光顧之地。
當然,上層社會也代表了一個國家的性格特點,如果你有機會混入這個階層——當他們在墨西哥酒店后花園的白孔雀中間喝咖啡,或者在加勒比海圣巴特的名流海灘上沉溺于百加得的酒精之夢——那么你對這個國家和它的人民的看法就會完全不同。
最固執的是中產階級的代表,他們極力躲避旅行者。里斯本、哥本哈根、愛丁堡等旅行目的地,對旅行者來說似乎很近但又很遠。即使我在維也納生活了一年,有意使用各種奧地利詞匯,但我在維也納人眼里仍然是一個德國佬。某些聽起來或者看起來幾乎跟在德國一樣的東西,實際上很可能完全南轅北轍。任何細微差別都意味著很多不同內容,一個錯誤的聲調就會暴露你的身份,使你手足無措像個愚蠢的德國人——這正是所有德國人在國外最原始的恐懼!這是不是融入異國文化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的原因呢?
某些情形能夠讓人最為迅速地融入。比如想成為東京人,就必須了解澀谷那些俱樂部,必須戴上藍色的隱形眼鏡(以便看起來愉悅、目光有神)。男人的穿著、妝容和行為要盡可能地女性化,女人則要盡可能地男性化,用陰暗的配飾一改普遍流行的卡哇伊外觀,一個流血的娃娃、一個眼罩、一件印著“死亡”字樣的T恤。但是,有誰想以這種方式融入東京,融入一個與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世界呢?
「一個人只能進入自己所屬的社會。」
人的一生中總要不斷嘗試新的東西,如果你相信女權主義者潔莎·克里斯賓的理論的話,男人和女人的方法是不同的。在她看來,從伯頓到查特文的男性旅行作家,當他們以極限方式“征服”了旅行之國,通常都會采取后殖民主義的態度,一旦進入該國,他們很快就會自視為專家。與此形成對比的是像伊麗莎白·吉爾伯特這樣的女性旅行作家,她們首先審視自己,感受自身的心理狀態,觀察陌生人怎么對待她們。 她們尋求一種超越婚姻和父母身份的真實生活,旅行之地只是她們自我發現的催化劑。
上述兩種方式都是加引號的融入,是一種極其巧妙的自欺欺人。不僅如此,旅行作家(無論性別)能否被視為普通旅行者的代表,似乎也值得懷疑。
有些人,如尼古拉斯·布韋爾,在國外之所以徹底崩潰,就是因為他長時間沉迷于幻想,以為自己完全可以融入那里的社會生活。他在斯里蘭卡的日子里忍受炎熱酷暑,忍受當地人以及蚊蟲的不斷侵擾。他了解得越多,理解得就越少,最后終于匆忙逃離了這個國家。
另外一些人,如加拿大作家邁克爾·翁達杰,在返回他的出生地斯里蘭卡后,曾公開感嘆,當地人不僅歷來將游客排除在外,也將在那里世代居住的歐洲人排除在外。“在那里,巨大的社會鴻溝橫亙在本土居民和歐洲僑民及英國僑民之間,他們從來不是斯里蘭卡社會的一員。”翁達杰道出的個中緣由,也適用于世界各地:“要么這塊土地屬于我們,因為我們在此生息成長,要么我們是陌生人、入侵者。”翁達杰使用“屬于”這個詞,指的并不是物質的占有,而是原住民和僑民之間的典型對比,他甚至把在斯里蘭卡定居的英國人稱為“過客”。換句話說, 一個人只能進入自己所屬的社會。
就在我離開古巴圣地亞哥之前,這座城市又給我上了第二堂課。好幾天以來,人們都在談論的事情終于發生了:又有一艘游輪停靠在碼頭。整個城市似乎都出動了,人們奔走相告,我也趕到了碼頭。我發現有些奇怪,那里的人我竟然都不認識,通常情況下,你總會遇到一些人。到了市中心,我跟在從游輪上下來的游客后面散步時才忽然明白:圣地亞哥周圍地區的所有輕浮的人,都裝扮成了圣地亞哥人,有的懷抱吉他,有的沒有,他們都涌進了這座城市,裝扮成快樂的乞丐、歌手、城市導游、雜耍藝人,當然還有jineteros和jineteras,他們專門盯著獨身的旅行者。大街小巷到處充溢著輕快和歡樂:關塔納梅拉!
“這正是我想象中的古巴,”一位女士興奮地說,“如此貧窮,卻又如此充滿生活樂趣!”另一個人說:“古巴可以成為我們的榜樣。”先生們心甘情愿地掏出美元,扔進了今天才出現在城里的很多帽子里。人們磕磕巴巴地說著什么,又跳又唱,互相開著玩笑,每個人都感到滿足。
當游輪在傍晚起航離開時,所有喧囂瞬間消散,城市的街道又恢復了我熟悉、喜愛的憂郁和沉悶。我想象著游輪上的客人倚在欄桿旁,喝著“自由古巴”雞尾酒,慶祝他們愉快的短暫登陸。他們今天雖然沒有進入古巴社會,但完全自我陶醉了。我思忖, 在旅途中不能抱有太高的期望,我真有點羨慕他們了。
-本期話題-
你認為融入另一種文化最重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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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泰若克塔
圖片|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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