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沈醉,長期服務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diào)查統(tǒng)計局,深得軍統(tǒng)特務頭子戴笠的信任,與周養(yǎng)浩、徐遠舉并稱軍統(tǒng)三劍客。
在重慶渣滓洞刑訊著名革命烈士江姐(江竹筠)的,正是沈醉和徐遠舉。
我在軍統(tǒng),有一段時期的公開職業(yè)是偵緝隊隊長,處理過幾件案子。
許多人都知道,“賊有賊伴,盜有盜伙”。
行當分幫分派,各行其是。
以上海為例,除了本地幫之外,還有蘇北幫、安徽幫、浙江幫、廣東幫等。
除了分幫分行,又分地段,不能隨便侵入別人的地區(qū)去“搶生意”。如果不聽警告,輕則挨一頓打,重則有遭到砍去手腳等處罰的。
治安機關和租界巡捕房默許他們這樣做,因為這對破案是有幫助的。
一些有權有勢的人丟失東西,只要一個電話,東西馬上可以原物奉還。
許多人都知道盜賊有“三天不動贓物”的規(guī)矩,其實有時一個星期內(nèi)也不會動。
至于那些不入幫的卻是沒有什么規(guī)矩。
抗戰(zhàn)開始后,情況起了變化。
在重慶,除了本地幫的組織還是照樣存在,并與偵緝?nèi)藛T有聯(lián)系外,而上海、南京、武漢等地逃過去的“下江幫”,就往往各行其道,所做的案子便不易清查出來。
抗戰(zhàn)前曾橫行東南一帶大城市的大強盜王胡子,原名王鶴,便訓練了不少本領高強的徒弟,專偷住在高樓大廈里的外國人和豪門巨富。
當時英法租界內(nèi)十幾層樓的洋房最上幾層的住客常被偷去不少貴重物品和現(xiàn)金,久久不能破案。
抗戰(zhàn)期間,我在重慶稽查處當副處長時,稽查處抓到一個偷竊美國使館時失風的慣盜。
他承認是王胡子的徒弟,我便找他談了幾次,知道王所教出的徒弟,都有一套“翻墻越屋”的本領。
外間傳說這些人能夠“飛檐走壁”,我出于好奇心,叫他表演給我看看,結(jié)果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們翻墻越屋主要是依靠一些工具。
他們經(jīng)常使用的一種工具叫“軟竿子”,是用頭發(fā)或絲線編成比筷子粗點的長繩,一頭有金屬制成的鉤子,拋在墻頭上勾住了便可攀緣而上。
這種“軟竿子”平日可以纏在腰間,不露痕跡。
十幾層的高大洋樓,總是白天先混入大樓內(nèi)找地方躲起來,夜晚從頂樓垂繩而下,所以越高的樓房總是最上幾層容易被盜。
可從原路回去,亦可從房里開門逃走。
許多不了解這種情況的人,往往以訛傳訛,認為盜賊能從樓下飛躍到高層樓房上去,把他們說得有了不起的本領。
“遠賊必有近巢”。
不管從什么地方來的盜賊,總得找地方住宿。
他們偷到了東西,也得找出路而不是留下自己使用。
過去許多大城市都有一種黑市,大都是在天不亮時點燈做交易。
許多盜賊偷來的物品就在這些地方脫手,偵緝?nèi)藛T便是從這些地方去找線索。
我過去親自承辦過許多案件,當時都是以所謂破案神速,而被人稱為“名探”。
實際上很多是由于巧合或偶然的機會碰上的。
抗戰(zhàn)前,梁華盛[侍從室參謀]有次一個人溜到上海去玩,他在火車上認識一個衣著華貴的美艷少婦,結(jié)果被騙失財,隨身公文包一并丟失。
梁急忙找當時京滬杭鐵路局警察署長吳乃憲。
吳曾擔任過軍統(tǒng)上海區(qū)長,和梁是黃埔一期同學。吳找我?guī)兔Γf梁的皮包內(nèi)除有7000多元現(xiàn)款外,還有許多重要文件,非替他找回不可。
梁焦急萬分,再三請我?guī)兔Γ译m答應下來,卻無把握。
我先找了幾個專在京滬鐵路上“跑輪子”的盤問。
他們聽我說了這個女人的面貌特征和當天情況后,都說不認識。我又找了那個地段的“地頭蛇”查詢,他們也不了解。
最后我只有用“守株待兔”的辦法。
原上海老北門一條小弄堂里有一座財神廟,這個“財神”是專門為所有在上海操皮肉生涯和干壞事的女人供奉的。
每逢初一十五,這些人大都要來進香求神。
有的女“拆白黨”在取得財喜之后,更要來還愿。
那天去的人很少,我有機會從房內(nèi)看清每一個去燒香的人。
我一直等到下午,還沒有看到梁華盛所講的那個模樣的少婦來燒香還愿。
我正準備走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個穿得非常樸素的女人向神龕前的錢柜內(nèi)投了兩塊銀元,立刻引起我的好奇心。
我借故走近她的身旁,發(fā)現(xiàn)了梁所說的特征,右耳邊有兩顆黑痣。我便等她燒完香后跟著出來,轉(zhuǎn)了兩個彎,又看到梁所說的一輛新型司蒂倍克小轎車停在那里等她。
當她正準備上車時,將她逮捕,連車一同駛回偵察大隊。
一訊問,她立刻供出同黨。
當時梁感到能如此迅速破案追回原物大為驚奇,我也瞎吹一陣。
實際上卻是毫不費力,而是對方自投羅網(wǎng)。
抗戰(zhàn)前曾轟動一時的另一件大案,上海不少小報都以“破案神速”而大肆吹噓過。
一艘木船從安慶裝了土特產(chǎn)品準備駛往上海,開船的頭天晚上被國軍逃兵兩人勾結(jié)專做水上搶劫生意的慣盜三人,半夜冒充檢查,將船老板全家五口和三名船工殺死拋入江中。
五名盜匪作案后將船開往上海停靠十六鋪碼頭,準備將貨物脫手后逃走。
我?guī)ш爩⑦@五個匪徒逮捕,從案件發(fā)生到破案不到48小時。
說來真是湊巧,我在水上并沒有眼線,破獲此案不過是“瞎貓捉耗子”碰上了。
原來,那只木船的老板有個親戚熊某,與我有過些關系。
熊某那次順便搭這條船來上海,匪徒們上船作案時他正下船去找人,回船時恰巧看到有人上船,并聽到嘈雜聲音。
他一看這情況知道不妙,便躲在暗處觀看動靜,不久就看到那船解纜向上海航行,他便乘車連夜趕到上海。
天剛亮,他發(fā)現(xiàn)這條船向碼頭行駛,船上的人一個也不認識,知道出了事。
他看到船停在十六鋪碼頭立即打電話告訴我,我就這樣把這案輕易地破獲了。
偵緝?nèi)藛T在向人談起破案經(jīng)過時,從來不提是靠什么眼線提供線索的。
這一方面是故意顯示自己的本領,另一方面凡是當眼線的都害怕報復,也不愿別人知道他。
因為這些人是沒有什么保障的。
我在上海幾年中,也遇到過一些非常棘手的大案子,如上海郵政總局一次被搶去現(xiàn)金4萬多元。
此案當時轟動全國,我和許多偵緝?nèi)藛T奉令限期破案。
搶劫犯共有四五人,趁郵局向銀行解繳現(xiàn)金時,將盛有現(xiàn)金4萬多元的幾個郵包搶走,還當場打死一個看門的人,乘著一輛搶來的出租汽車逃逸。
我和許多人研究案情后,斷定被打死的看門人是個內(nèi)線,當他給匪徒指明盛滿現(xiàn)鈔的郵包后,正準備與匪徒們一同上車逃走時,警鈴與警笛狂鳴,匪徒不愿停車,又怕留下他會供出其他的人,便發(fā)槍兩響將其擊斃。
我們查明,這個看門人原籍蘇北鹽城,匪徒遺下的彈殼是駁殼槍彈,因此推斷這個案子是蘇北幫的土匪干的。
因為上海幫一般都愛用小手槍而不用駁殼槍。在大城市內(nèi)作案使用小手槍便于攜帶、隱藏,而在外地作案則要求射程遠、威力大,所以大都愛用駁殼槍。
我奉命帶著三名老探員去蘇北偵察,從上船起就和幫會取得聯(lián)系。
老探員有一套辦法,一上船就能找到幫會關系,到一個小地方住旅店也是這樣。
我當時還很擔心這樣明目張膽地出門辦案會泄露身份,他們卻滿不在乎。
經(jīng)過一個多月,跑了蘇北幾個縣以后,居然找到線索而將此案破獲,追回3萬多元。
這主要是通過各縣幫會分子提供線索。因為這些盜匪搶到幾萬元巨款回到家鄉(xiāng)后便大肆揮霍,引起人們的注意。這樣輾轉(zhuǎn)相傳,我們才能根據(jù)這些線索找到有關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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