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穴西方經(jīng)典共讀
WCS02E01《荷馬史詩·伊利亞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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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reads: 3.73/5 (11,492)
文穴推薦值:??????????
短評:作為當代丹麥作家的代表,巴勒的《11·18》不僅展現(xiàn)了其在小說主題上的靈活性和豐富性,而其書寫恰巧也再一次驗證了北歐文學在世界文壇的影響力。
關鍵詞:事件循環(huán) 內(nèi)心探索 時代困境 北歐文學
*以上數(shù)據(jù)截止發(fā)稿日,文穴推薦值源于內(nèi)部票選
倘若這本書拿下國際布克獎,巴勒可能會成就希拉里·曼特爾般佳話,可惜最后她步了北歐同行約恩·福瑟的后塵。雖沒最終獲獎,但照舊這本書的價值依舊耀眼。
從俗套中蝶變
一個人被困在某一天,無論睡醒多少次,時間都停留在那一日,這種設定中文讀者絕不會陌生。無論是國產(chǎn)影視劇(《開端》)還是歐美影視劇(比如《明日邊緣》《土撥鼠之日》等等),這一科幻設定似乎已成了主流敘事的經(jīng)典模型,加之近年的各類影視與小說也頻繁使用這種設定,或用以探討心理創(chuàng)傷,或表現(xiàn)個人成長,使得相關題材已呈現(xiàn)泛濫的跡象。
正因如此,《11·18》的第一卷《時間空間之謎》(英譯名:
On the Calculation of Volume I》高頻出現(xiàn)在嚴肅讀者的視野中有些讓人驚奇。
小說初看不過是老調(diào)重彈:女主角塔拉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11月18日,每一次醒來,時間都從頭開始,世界像是靜止了一般,而她則成了唯一經(jīng)歷著“變化”的那個人。這本書進入本屆國際布克獎短名單時不少人想必會詫異,看到這本書先前獲得的榮譽或許也會覺得奇怪。這看似俗套的“時間循環(huán)”故事,為何成為了歐洲文壇罕見的現(xiàn)象級作品,不僅榮獲丹麥文學大獎,還被主流媒體(《紐約客》《華盛頓郵報》)列為年度圖書。不僅翻譯版權(quán)熱賣,更在出版界不景氣的大環(huán)境下成為長銷書,關鍵批評界愿意買單,讀者還普遍為之叫好。
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這本書為什么能在一個“幾乎被用爛”的設定中蝶變而出,成為文藝界的“寵兒”呢?
筆者的觀點是《11·18》不像很多類型作品希望借由“時間循環(huán)”的設定作為人物的超能力去構(gòu)造爽點和轉(zhuǎn)折點,而是轉(zhuǎn)向了這一設定對于小說人物的內(nèi)心影響,這也符合當代嚴肅文學的特點:聚焦個體內(nèi)心對世界的感知與體驗。
換言之,巴勒沒有急著“走出去“,而是選擇了“停下來,開啟一場頗具哲思的歸途”。
怎么構(gòu)建思緒密度?
不同于一般類型小說的“打破循環(huán)”、“重置人生”的路徑,《時間空間之謎》幾乎放棄了外部事件的推進。由于塔拉不急著逃出去,反而開始仔細體察時間凍結(jié)的生活。這種設定給了巴勒一個絕佳的形式實驗空間:
將“日常生活”壓縮進一個永恒的日子里,從而令瑣碎變得莊嚴,并讓思維的微小震動變成宏大的存在主義命題。
小說在模式上也是借用舊瓶裝新酒的模式,從121次循環(huán)開始,塔拉開始記錄自己所經(jīng)歷的每一次“重復”,數(shù)字羅列中鮮活的生命感知被喚起:她如何重新閱讀一本書、感受溫度的差異、觀察街道上的塵埃、或僅僅是重復一個動作的心境變化。
小說中沒有傳統(tǒng)意義上的高潮起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思辨的密度”,一種將哲學灌注入生活細節(jié)的文學策略,這一點倒契合先前薩曼莎·哈維的小說《軌道》的風格,可被視為近段時間布克獎的品味傾向。
這種關于“思辨的密度”的描繪也呈現(xiàn)實則也是小說的文學性所在:在時間靜止的設定下,世界的每個細節(jié)都獲得了被反復咀嚼的機會。
就此巴勒也用了極其冷靜、潔凈而精準的語言,讓我們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
當時間不再流動,語言如何承載時間?
這個問題或許可以指向柏格森的生命哲學,但巴勒作為小說家照例沒有給我們答案,至少在7部曲的第一本《時間空間之謎》中,小說只是初展了“問題”的畫卷。
除卻以上提及的這些,其視角、結(jié)構(gòu)、語言也同樣值得讀者細品。
其他的炫彩
這部作品沒有傳統(tǒng)意義上的情節(jié)發(fā)展,甚至可以說是去敘事化的小說。
在這一點上,它與佩雷克的《物》、貝克特的《莫洛伊》形成某種傳統(tǒng)的繼承,不過《11·18》中的這一點并沒有特別出彩,只是“反小說”的結(jié)構(gòu)恰好和向內(nèi)觀的恰如其分地結(jié)合在了一起,從而使得文字成了完美承載感知和思考的存在。
這也進一步促成了文本的流暢性,而不像其他嚴肅文本那么滯重艱澀,這也不失為其暢銷的原因之一。
此外中譯本選擇更簡單易理解的《11·18》作為系列書名雖考慮市場因素,但是確實容易遮掩文本內(nèi)核,書名直譯過來可以為“體積/容積的計算”,這實際上是巴勒試圖在文本中呈現(xiàn)的事物。
在小說中她的文本語言節(jié)制、清晰,甚至不惜“沾染”濃重的數(shù)學/物理框架和概念——將哲學議題(時間、存在、自我與他者)抽象化地感知和討論的同時,又不斷回到具象的生活細節(jié)中,讓思考落地。這種“計算”式的寫作風格正是體積(或者容積)的雙關:既指這個詞本身對應的物理意義,也暗示思維之重、時間之量。
不過,《11·18》的文學性不僅體現(xiàn)于哲學思辨,對日常細節(jié)的詩意捕捉她亦沒有落下。例如,塔拉與丈夫經(jīng)營古籍網(wǎng)店的設定,將“書籍”這一物質(zhì)載體轉(zhuǎn)化為記憶與時間的象征。每一本古籍的流轉(zhuǎn),都暗含一段被遺忘的歷史,與塔拉自身的停滯形成鏡像。呼應前文的生活細節(jié),這種對“物”的微觀描寫,使小說更具生活的溫度。
同時,巴勒深受日本古典文學影響(如《枕草子》與《源氏物語》),由此我們在文本中能夠感受到她將東方審美中的“無常觀”融入北歐冷冽的敘事風格。塔拉對季節(jié)消失的悵惘(“月份與季節(jié)的變化一并消失”),既是對日本“物哀”傳統(tǒng)的呼應,也是對現(xiàn)代性時間異化的批判。這種跨文化視野,使小說在地域性故事中生長出普世意義,這一點不僅對東亞讀者來說也顯得有趣,也讓筆者曾對其拿下國際布克獎還抱有希望。
除此之外,巴勒的女性視角呈現(xiàn)著實也讓人驚喜,雖說她也如奧德修斯般踏上了“歸家”之旅,但是她的“困頓”并非英雄式地應對具象的挑戰(zhàn),而是近乎被動地忍受與感受時間和意義的虛無。這種沉默的女性視角,使她的自我意識與環(huán)境之間產(chǎn)生一種微妙的張力——作為個體,塔拉并非是想要超越或戰(zhàn)勝時間,而是在現(xiàn)存的時間空間狀況中獲得一種新的主體性,這使得她在小說中的女性表達并不尖銳但依舊顯眼,不失為對“存在主義”傳統(tǒng)(往往是以男性自我為中心)的溫柔重構(gòu)。
呼應時代的北歐文學
作為約恩·福瑟的同輩人,索爾薇·巴勒算是北歐當下頗受市場歡迎的當代嚴肅文學作者之一。無論是聲譽還是銷量都不可小覷。由此,在文章的最后,筆者想討論的是這本書為何能成暢銷書以及北歐文學何以契合當下時代的閱讀需求。
或許前一個問題謎底就在謎面上。
先前的“時間循環(huán)”作為設定簡單直觀,容易吸引讀者,或許俗套的故事設定反而能激起一些更偏好類型作品的讀者興趣,而巴勒的處理方式卻極具個人風格,不可復制,所以這種“熟悉設定+陌生表達”的結(jié)構(gòu)帶給了讀者一絲新奇感,雖說要出彩也更有難度,但巴勒確實是把握住了一個恰當?shù)囊暯呛陀懻搱鲇颉?/p>
此外,每本暢銷書的出現(xiàn)也對應著時代的記憶和語境,作為這部作品的第一部出版時正恰逢特殊時期,《11·18》的原著是2020年出版的作品,讀者可以想象巴勒當時的創(chuàng)作背景,在數(shù)字時間割裂、生活節(jié)奏異化外加黑天鵝式的特殊事件來襲,我們都深陷過屬于自己的11月18日,這也使得塔拉的處境成了一種高度象征化的當代隱喻,小說也進一步書寫了當代人面對重復、孤獨、信息與意義的剝離時的彷徨、無助和堅忍。
隨著當代各種高頻反轉(zhuǎn)的劇情化小說泛濫,整個時代也面臨著某種審美疲勞,從先前薩利·魯尼的《正常人》,到薩曼莎·哈維的《軌道》再到這本《11·18》,一種對于內(nèi)容過載而注意力分散的時代現(xiàn)狀的“快節(jié)奏”文本抵抗似乎正悄然在全球蔓延。
和約恩·福瑟的“七部曲”相似,巴勒的《11·18》有著慢節(jié)奏、高密度的文學敘事風格,似乎也契合了時代文學讀者的潛在閱讀需求。作為當代丹麥作家的代表,巴勒的《11·18》不僅展現(xiàn)了其在小說主題上的靈活性和豐富性,其書寫恰巧也再一次驗證了北歐文學在世界文壇的影響力。
編輯:蠻蠻
校對:文穴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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