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端午節。關于粽子的甜咸之爭已經上演了許多年，有三千多年歷史的粽子，從最早虔誠的祭祀食物，到地大物博的萬物皆可包，再到受流行美食文化中的沖突、影響與粽子的自我認同危機；現在，已經不管不顧地抵達了屈原、伍子胥和曹娥無論誰吃到都會驚坐起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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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拋棄對粽子根深蒂固的成見，忘掉對粽子的 28 種形態和 35 種葉片的結構性審視，重新回到多年以前那個蟬鳴聲忽遠忽近的童年夏天。當年等著吃粽子的人，如今已經成了可以憑自己的想法包粽子的人。但是，如果沒有那口蘸著白糖的清水粽的甘甜滋味，那些白花花的夏天真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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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的遠古時代

Dragon Boat Festival01

千禧年前出生的北方小孩，還沒嘗到慕斯蛋糕的滋味，先熟悉的是那口晶瑩剔透的蘸糖清水粽（又稱江米粽）。白白胖胖的糯米被包進粽葉中，只需用清水來煮，無限放大粽葉和糯米的清香，又在咀嚼中化為唇齒間的甘甜。

那時候的端午節還沒有成為法定節假日，只是父母會講起屈原的故事，拎著一串粽子回家，伴隨著端午新插的艾草的氣息，以上種種，構成了兒時端午的感官回憶。

白粽，圖源：叮叮笑笑生

有時候，粽子里會有蜜棗或豆沙，那更是甜蜜的期待，小孩子總會優先咬掉有蜜棗的那一口，是比清水粽還要誘人的消夏甜品。

在山西和山東，包粽子的糯米有時也會換成黃米。黃米帶有堅果的甜香，配上蜜棗或赤豆，亦是耐得起細細品味又腸胃友好的健康配搭。

那是北方小孩記憶中初代版本的粽子，除了糧食和豆類，粽子里不會出現更多的花活，提供了一種經典的穩定性。

蜜棗粽子、黃米粽子

然而，若我們以黃河以北為原始坐標，去探究其他地方的粽子，就會打開一個新的世界。

新疆的酸奶粽子，算是粽子甜品化探索的始祖。

剝開粽葉，將粽子壓扁放入盤中，澆上本地產的酸奶和果醬，原本軟糯 Q 彈的糯米，不再是單一的甜味，浸潤了來自大草原的醇厚奶香和超濃果香，口感豐富又扎實，堪稱來自邊疆的甜粽子之光。

酸奶粽子

粽子的大航海時代

Dragon Boat Festival02

離開內陸來到東南沿海，粽子家族變得異常豐富。對于習慣了甜粽子的北方人來說，咸粽子就是一種異類的存在，“南方肉粽里面的肥肉真的太肥了，吃不下去。當時嘗試一口，我恍惚間看見我太奶”。

由于糯米的適配性實在太強，人們發現粽子比餃子還要“萬物皆可包”，在餡料、調味和技術上不斷推陳出新，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獨特的在地粽子文化。

五花肉粽、咸蛋黃肉粽

江南的火腿粽和咸蛋黃肉粽，廣府的五花肉裹蒸粽，潮汕的粽球和豪華海鮮粽，閩南用鹵水炒過再蒸的燒肉粽，廣西用草木灰浸過的堿水粽，四川和衢州的辣粽子……

2010 年，剛進入中國十年的星巴克，開始售賣冰皮包裹著新奇餡料的“星冰粽”，把水果、抹茶和咖啡注入這些小小的五面體中，這些五顏六色的冰皮粽子雖然沒有在口味上征服挑剔的國人，卻成了標準化的節日禮物。

衢州腌菜辣肉粽（圖源：@衢味匠心坊）、肇慶裹蒸粽（圖源：@高佬蘇老字號裹蒸粽）

而早在宋朝時，水果就已經提前入粽，成為當時炙手可熱的明星粽子——楊梅粽，從知名吃貨蘇東坡的詩里可見一斑：不獨盤中見盧橘，時于粽里得楊梅。

不久后，一百多歲的粽子老字號“五芳齋”，拿出上個世紀人們買粽子的視頻素材，買下周璇的《五芳齋》老歌，認真地打造起復古創新的形象，進而風靡全國，掀起一輪粽子的文藝復興。

水晶粽

粽子的冷戰時代

Dragon Boat Festival03

2011 年，一位攝影記者在微博上發布了一條動態：“粽子里只放糯米和紅棗很難嗎？”作為一個在廣州工作的遼寧人，他多年不曾吃到家鄉的甜粽，而廣州的粽子，以包了五花肉、咸蛋黃和綠豆的咸粽子為主，又會創意性地加入很多其他的餡料。即便還有蘸白糖的堿水粽，口感吃起來也與北方的甜粽子截然不同。

攝影記者由于思念家鄉簡單的粽子隨手發的牢騷，迅速引發了 7 萬網友的關注，一場關于南北飲食差異的“網絡戰爭”由此打響，粽子的甜咸之爭拉開帷幕，并且戰火蔓延到甜咸豆花、甜咸湯圓、甜咸豆漿、甜咸月餅等各個藩國。

2013 年臨近端午之時，神舟十號升空，豆沙粽作為人類食物的代表之一，隨之進入太空。咸粽黨們捶胸頓足：“這將是咸黨歷史上最恥辱的一天。”而甜粽黨則振臂疾呼：“甜黨占領宇宙！”

圖源：@眼有星辰

然而甜黨的優勢尚未持續太久，2014 年，Acfun 發起了全國甜咸味粽子投票，咸粽黨占據了遼闊的版圖，成功翻身。

隨后幾年，淘寶、京東、餓了么紛紛推出咸甜粽子民意投票和銷量數據報告，咸黨以壓倒性優勢勝出，《2022 京東超市新口味粽子消費趨勢報告》顯示，咸粽子銷量是甜粽子 4 倍。

《2022 京東超市新口味粽子消費趨勢報告》部分內容

這場氣勢磅薄卻又不傷和氣的甜咸之戰，漫天硝煙都是社交網絡上的妙語連珠，彈藥消耗的都是各式各樣口味的粽子，因此平臺、商家、美食家和消費者們都愿意讓戰爭繼續下去。

直到好事者發現了“諾貝爾和平粽”的存在：潮汕咸甜粽子。一頭咸一頭甜，咸的一邊是鮑魚蝦肉干貝臘腸香菇肥肉駑糯米粉，甜的是陳皮板栗甜糯米紅豆沙綠豆沙。

潮汕地區的粽球（蝦仁、咸肉、栗子、豆沙等餡料）

咸黨見了會沉默，甜黨見了會流淚，粽子界的端水大師橫空出世，勤勞勇敢足智多謀異想天開腳踏實地的潮汕人，試圖把所有好吃的元素一網打盡，以一己之粽，終結這場延綿不絕的甜咸之戰。

雖然很多人表示愿意試試，但北方甜黨和南方咸黨中較為堅定的部分都認為，甜咸粽子是一種邪惡的存在，每一個元素看起來都很好吃，組合到一起真的好吃嗎？

或甜或咸的大腦認知理性，和喜愛新鮮的生物本能，在各自身體里進行了更加深入的較量。

潮汕地區的粽球（圖源：@小紅薯6835DEFA）

粽子的后現代

迷惘時期

Dragon Boat Festival04

如果說咸蛋黃肉粽是一場甜粽黨的認知危機，那么螺螄粉粽子又是怎樣的存在呢？

整個粽子散發著濃郁的螺螄粉味，每一粒糯米都很入味——螺獅粉味。糯米包裹著腐竹、木耳、酸筍和咸肉，作為預制菜界最有味兒的存在和歷史最悠久的預制菜，螺螄粉和粽子，終于聯名成功了。吃螺螄粉粽子的時候，如果手邊剛好還有一碗螺螄粉，一口粽子一口粉，蘸點湯慢慢吃，爽感還能加倍，只不過身邊的人也會體驗到雙倍的臭味震撼。

加拿大商超的各種粽子（圖源：@T&T大統華高貴林中心分店）

借著螺螄粉的口味勢能，這顆成為了新型化學武器的咸粽，又成功征服不少北方甜黨的舌頭。

隨后，人們對粽子的開發逐漸走火入魔。配上剁椒就是一盤菜的皮蛋粽子、加入辣條或魔芋爽的辣條粽子、解放雙手省去剝蝦環節的小龍蝦粽子、不好吃當場賠現金一萬的臭豆腐粽子、西南人民的命根子折耳根粽子、令香菜黨神魂顛倒的香菜粽子、濃郁絲滑冰淇淋口感的榴蓮粽子、芋泥腦袋來粽子節找存在感的奶酪芋泥粽子、想吃什么水果就加什么水果的西米水果粽子……

小紅書網友制作的各式粽子（圖源：@一伴甜）

眼看著粽子界“倒反天罡”的創新已經到了無法收場的程度，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友都開始哀嚎：“媽媽，請停止對粽子的創新吧。”

人類將對粽子的無盡想象付諸行動之后，咸甜粽子的戰爭也隨之消解，因為粽葉盲盒下不再是簡單的兩種口味的對峙，而變成了更加豐富的味覺探險。

正所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粽子，可事到如今，我們吃到嘴里的還是粽子么？

今年端午節，你準備吃什么粽子？在評論區告訴我們吧！

策劃／悅游編輯部

編輯 / 王學碩

作者 / @野生寶可夢

圖片 / 視覺中國、@叮叮笑笑生、@衢味匠心坊、@眼有星辰、@高佬蘇老字號裹蒸粽、@小紅薯6835DEFA、@T&T大統華高貴林中心分店

版式設計／CNT ARTRO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