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里雷佳音的臺詞過得很快,根本沒時間停留讓人細思,大概很多人看過后也沒有來得及搞清楚李善德的詳細背景。
李善德,開元15年明算科出身,開元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年號,共用了29年,從713年到741年,開元15年就是727年,這一年在甘肅的瓜州抵御了吐蕃的入侵,擊退后,命張守珪任瓜州都督。
李善德去嶺南采買鮮荔枝這一年是天寶14載,755年,天寶年號是唐玄宗李隆基從742年到756年這15年間用的年號,而且改年為載,這一年安史之亂發生。
李善德755年已經在長安為官28年了,現年52歲,月俸10貫,在上林署任監事,一個九品從下的小官。當年,他因為算學出眾,被華縣貢選到了國子監專攻算學十年,明算科及第被選入了司農寺這個冷衙門的庶職。
工作了這么長的時間,李善德才存了100貫,還需借貸200貫才能買得起一座城郊十年房齡的一進房子,每天上班的路程就得走半個時辰,但好在有一個小院和一棵桂花樹,是夫人和女兒都喜歡的,好在永安渠就在坊內,洗衣用水都方便。
京城里有幾座大伽藍放貸最為方便,李善德借了200貫,月息四分,期限兩年,本利共計392貫。
李善德被劉署令坑騙接下了去嶺南采買十斤鮮荔枝的苦差,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下達任務的那天是2月3日,到6月1日必須要將鮮荔枝運回長安,看起來有四個月的時間,但實則長安至嶺南共5447里路,荔枝四月早熟,五月大熟,而且一日色變,二日香變,三日味變。
這份采買荔枝的文牒歷經了尚食局、太府寺、宮市使、朝集使、最后到了司農寺,直接轉到了上林署李善德手里,這個擊鼓傳花的游戲,李善德成了最后的接盤俠。
李善德2月5日從長安出發,帶著強行從上林署要來的30貫車馬費,又要符寶司去要了一張郵驛往來符券,人馬可以在各處驛站免費停留吃喝,馬可日行150里,到達鄂州時,馬都跑栽了,只能換乘騾子,但騾子只能日行40里,過了鄱陽湖又換成輕舟,可日行150里,走了一個多月,3月10日終于到了廣州。
在這期間,李善德說出了第一句人生至理名言:“就算失敗,我也想知道,自己倒在距離終點多遠的地方。”
在嶺南的這些時間里,李善德也是分秒必爭地在想盡一切辦法,如何能將十斤鮮荔枝在6月1日能準時地運回長安,期間不乏在當地處處碰璧,沒有人配合他這種明知完全不可能的差事。
李善德一向都是一位很遵守規則,做事謹慎的小官,但這一次采買的經歷,他拿出右相的銀牌時,在旁的人沒人敢對他有半句怨言,這讓他又悟出了一個人生道理:“李善德突然覺得很荒謬,他依足了規則,卻處處碰壁;而這么一塊不在任何官牘里的牌子,卻暢行無阻。流程是弱者才要遵循的規矩。”
李善德在廣州采辦鮮荔枝的過程,當然充滿了太多的故事,但最后,他終于成功地將鮮荔枝運回到了長安以后,本以為自己會從此平步青云,仕途無量,但他內心卻充盈著不快樂。
于是,李善德又感悟出了一條人生至理:“越接近成功,我的朋友就越少,內心就越愧疚。我本想和從前一樣,茍且隱忍一下,也許很快就習慣了。可是我六月初一那天,靠在上好坊的殘碑旁,看著那荔枝送進春明門時,發現自己竟一點都不高興,只有滿心的厭惡。那一刻,我忽然明悟了,有些沖動是茍且不了的,有些心思是藏不住的。”
雖然這一趟采辦是李善德頂著性命之憂硬抗下來才完成的,但最終的功勞卻還是歸了右相高力士,直到這時,李善德才被韓承一句話猛然點醒,高力士原是嶺南人,入宮前姓馮,那么這一趟的荔枝采買之事,終究是落入了有心人一開始就設下的陷阱里。
在李善德成功將荔枝運抵長安后的第三日,李善德等來的不是升官加俸,而是對他的宣判:“貪贓上林署公廨本錢三十貫,杖二十,全家長流嶺南。”
這個判決只是輕描淡寫了李善德出發前從上林署強要的那30貫車馬費,卻沒有提起任何一點他在途中所發生的不合規的行為,實在有些匪夷。
李善德賣掉了花300貫剛買來的房子,買了一輛二手牛車,帶著家人與杜甫和韓十四告別,在這一條他再熟悉不過的去嶺南的路上,走走停停,走了四個多月才到了從化,在此他種下了一大片的荔枝園,成了一位荔枝老農,遠離朝堂紛爭,儼然一副五柳先生的逍遙派頭。
半年之后,安祿山兵變,長安淪陷,貴婦、右相、皇上和太子,皆棄城而走。
李善德看著那些留在樹上自己舍不得吃,留做供品的荔枝,心里五味雜陳,摘下來一口一個,一連吃了三十多顆,直到實在吃不下去了,晚上便因心火過旺病倒在了床上。
只有李善德心里知道,他默默地轉過頭,看向北方。
一開始本以為是一樁禍事,沒想到辦成了,又開始沾沾自喜地以為成了自己仕途上的一大喜事,又沒想到被貶嶺南,本以為又是件悲哀的事,再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竟成了人生一大幸事,人生往往如此,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禍福相依,誰又道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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