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于：中國保險學會｜作者：邢鸝、龍俞安等｜編輯：于小涵

作者簡介：邢鸝，中國人民大學中國普惠金融研究院研究員；龍俞安，中國人民大學中國普惠金融研究院研究助理；趙辰龍，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碩士研究生。

文章來源：《保險理論與實踐》2025年第5輯

自2023年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明確金融高質量發展的目標以來，國家相繼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支持保險業從高速發展到高質量發展的轉型升級。2024年6月，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發布了我國首個推進普惠保險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文件《關于推進普惠保險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根據《指導意見》的總體要求，以及我國普惠保險的發展階段，基于普惠金融可得性與公平性、可持續性、適度風險與創新性的原則，我國普惠保險是一種政府引導，商業保險機構主導，社會多方力量參與，為特定群體（特別是弱勢人群和小微企業）提供適當有效的保險服務，并承擔相應風險，旨在促進社會公平和經濟發展的保險模式。發展普惠保險既是保險業服務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任務，也是保險業自身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

為了更充分地了解我國普惠保險發展的實際情況，中國普惠金融研究院普惠保險研究團隊于2024年9月至2025年1月，實地或電話調研了8個具有代表性的地區（甘肅蘭州、四川成都、黑龍江哈爾濱、廣西南寧、浙江寧波、北京、上海和山西太原），希望從供給側角度了解現階段我國普惠保險的主要險種和典型案例，為估算保費規模和發展前景奠定實踐基礎。

一、調研地區的特點簡介

本文以各級政府部門、典型保險機構為研究對象，圍繞普惠保險的認知、產品分售渠道、運作模式、服務模式等模塊，以及普惠保險對不同群體的風險保障、未來預期等主觀感受，采取訪談和座談等方式，進行了全方位、系統的供給側調研。以下是基于地理分布、產業結構、人口構成、保險業發展程度4個維度，對調研地區的相應分析。

（一）經濟地理分布

調研涵蓋全國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部地區，具有地理分布和經濟發展的廣泛代表性（見圖1）。其中，東部地區包括北京、上海、浙江寧波；中部地區包括山西太原；西部地區包括四川成都、甘肅蘭州和廣西南寧；東北部地區包括黑龍江哈爾濱。

（二）產業結構

從調研地區的產業結構來看，無論是東部、中部、西部還是東北地區，第三產業都占據了地方經濟的“半壁江山”（見圖2）。特別是東部地區，2023年，北京服務業增加值占全市生產總值的比重高達84.8%，其中重點領域如信息服務業、金融業和科技服務業更是發展迅速，是北京經濟增長、稅收和就業的重要支撐。上海第三產業增加值增速為6%，占全市生產總值的75.2%，金融、航運、貿易、科技服務等現代服務業快速發展，與此同時，第二產業仍占據重要地位（25.6%），尤其在高端制造業、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仍保持較強的競爭力。

（三）人口結構

從人口統計學的角度來看，基于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調研城市整體上都呈現進入老齡化社會（或老年型人口）的態勢。可以看出，少子化和老齡化是我國人口結構的突出特征，也是我國今后較長一段時期的基本國情（見圖3）。

調研城市中，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高于14%的城市有哈爾濱（14.6%）、蘭州（15.9%）、北京（15.9%）、太原（16.1%）和上海（16.3%）。從金字塔形狀來看，老齡化形勢較為嚴峻的城市（按60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有上海（23.4%）、哈爾濱（22%）和北京（19.6%）。

（四）保險發展

東部地區與其他地區相比，無論是保險密度還是深度，都具有比較明顯的優勢（見圖4）。在保險密度方面，北京和上海名列前茅；在保險深度方面，北京和哈爾濱排名靠前（分別為7.3%和7.2%）。值得一提的是，哈爾濱的保險深度遠高于全國平均水平（3.9%），與世界平均數據相當（7%），原因是壽險占比較高，哈爾濱壽險保費收入占總保費的比重為80%，這一比重在調研城市中僅次于北京（84%）。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上海，雖然人均保費支出將近萬元，但保險業在服務實體經濟和民生保障方面，特別是在推動人身險覆蓋面方面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二、普惠保險的主要類別

通過文獻梳理和實地調研，本文發現，按照政府參與程度不同，目前我國普惠保險產品主要有三類：具有公益性質的民生保障保險、商業機構參與的多層次保障體系、數字化賦能的專屬普惠保險（見表1）。

（一）具有公益性質的民生保障保險

該類保險主要采取“政府購買+保險代辦”方式，實施“廣覆蓋”的具有公益性質的民生（團體）保障制度。不少地方采用由政府財政出資，或者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通過評估選擇相關的保險機構為城鄉居民提供基本民生保險服務，保障范圍包括人身傷害、房屋自然災害損失、（老年人）公共場所意外、扶貧保、見義勇為行為、計生家庭和小微企業出口信用等（見案例1：蘭州市“和諧金城”民生綜合保險項目）。

這類保障具有很強的公益性質，由商業機構代辦，由于保險公司通常有廣泛的服務網點和專業的服務團隊，可以快速響應政府和群眾的需求，提高服務效率和質量，也可以根據需要，為政府提供多元化的風險管理解決方案。然而，由于政府業務往往與政策緊密相關，政策的調整和變化可能會給保險公司帶來不確定性。同時，政府業務可能具有較強的公益性，代辦費相對較低，通常不計入保費，保險公司面臨一定的盈利壓力。

案例1：蘭州市“和諧金城”民生綜合保險項目

“和諧金城”民生綜合保險項目是甘肅省蘭州市委、市政府創新的政府風險保障服務方式，采取由政府出資購買服務、商業保險補償、保險經紀全面服務的運作模式。蘭州市政府通過該項目，在發生暴風、暴雨、洪澇等自然災害，發生火災、爆炸、煤氣中毒等意外事故，公共場所突發公眾意外事件時，可以借助商業保險理賠的風險管理新模式，有效幫助城鄉居民提高抵御自然災害風險和公共安全危害的能力，減輕政府救災壓力?！昂椭C金城”包括以下板塊。

（1）見義勇為救治與撫恤保障。

（2）老年人意外傷害保險項目：涵蓋意外身故、意外住院醫療等，已累計為全市1萬多位老年人提供保險理賠服務，賠付金額達5000多萬元。

（3）“兩保一孤”特困人群保險項目：針對農村一二類低保對象、城鄉特困供養對象和城鄉孤兒特困人群，通過政府購買重特大疾病、意外傷害等保險服務，運用商業保險先行賠付機制，累計賠付案件2856筆、賠付金額1308萬元。

（4）蘭州市精準防貧保險實施方案：根據脫貧不穩定戶、邊緣易致貧戶、突發嚴重困難戶人數規模以及新增“三類戶”情況，商業保險機構提供保障范圍，截至2023年底，共賠付293.46萬元，形成新型社會救助模式。

（二）商業機構參與多層次保障體系

該類保險主要指基于“政策性+市場化”制度設計框架，由政府引導，商業保險機構積極參與，構建多層次的保障體系。這類保險的具體形式多樣，包括多層次醫療保障體系（見案例2：調研地區的“惠民保”系列），多層次、多支柱養老金體系，多層次普惠型長期護理保障制度，多渠道、多層次巨災保險保障機制（見案例3：寧波公共巨災保險體系），多維度“擴面、增品、提標”的政策性農業保險制度（見案例4：太保產險積極探索村集體經濟收入保險），精準扶貧保險，以及針對中小微企業的出口信用保險、財產保險等。

商業機構參與多層次保障體系，可接觸更多潛在客戶，還可在養老社區、健康管理服務等領域開展業務，拓展盈利渠道。同時，為了滿足多層次保障需求，商業機構會開發更多特色產品，推動產品優化等。此外，參與多層次保障體系有助于提升行業的社會形象，政府在此過程中給予的政策支持和引導，會為保險行業營造更好的發展環境。然而，在多層次保障體系中，信息不對稱問題可能更突出，被保險人可能會有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增加商業機構的賠付風險。政府對多層次保障體系的政策不斷調整和完善，商業機構可能會面臨業務受限、經營風險增加等問題。

案例2：調研地區的“惠民保”系列

惠民保起始于2015年深圳版的大病保險，2020年成都“蓉惠?！遍_創了城市定制型醫療保險模式，2021年上海“滬惠?！钡耐瞥鏊⑿铝藚⒈Ｈ藬档男袠I紀錄，成為現象級惠民保產品。本文的調研地區都有各自2024年度的“惠民?！碑a品（見表2和表3）。

調研地區中，有4個城市在2024年采取了階梯式保費方式，其中按保障范圍定價的有3個：蘭州（基礎款69元，升級款99元）；南寧（普惠版79元/76元，尊享版169元/166元），太原（升級版69元，尊享版99元，安享版129元）。南寧還按是否續保區分了保費（續保保費比首期保費便宜3元）。寧波按年齡定價，未成年人和學生的保費為50元，成年人的保費為100元。普遍來看，東部地區（北京、上海、寧波）保費在百元以上，其中北京將近200元；中西部地區（太原、成都、蘭州、南寧）普惠版本均不到百元，其中成都最低（59元）；東北部地區的哈爾濱2023年有“普惠版”和“升級版”惠民保產品，價格分別為99元和150元，2024年全部統一為150元，這是產品保障升級迭代和賠付率升高雙重作用的結果。

在推廣過程中，政府通過出臺相關政策文件，鼓勵商業保險公司開發惠民保產品，引導保險機構在產品設計、定價、保障范圍等方面充分考慮廣大民眾的實際需求和承受能力。在保護居民隱私的前提下，政府為保險公司提供必要的數據支持，如醫保數據等。同時，利用官方渠道和資源對惠民保進行廣泛宣傳，提高民眾對惠民保的認知度。根據中國普惠保險網絡專家交流信息，惠民保產品通過不斷迭代，打破“既往癥”“醫保目錄外藥品和檢查”“門診費用”不可保、不可賠等行業慣例，實現了業務板塊持續性增長。

案例3：寧波公共巨災保險體系

寧波的自然災害以臺風為主，同時包括由臺風引起的暴雨、地質滑坡等次生災害。影響寧波的臺風平均每年有2～3個，損失金額呈逐漸攀升之勢，特別是2013年10月的強臺風“菲特”，導致直接經濟損失333億元，給人民群眾生命財產造成重大損失，也給政府帶來巨大的救災救助壓力，民眾對巨災保險的關注和呼聲日盛。寧波市自2014年啟動了巨災保險試點，目前，該項目已經成為寧波市應急管理和多層次巨災風險保障體系的一部分。

在運作模式上，寧波公共巨災保險采用“政府主導，市場運作”模式，巨災損失補償方式逐漸由以政府為主，向政府與市場共同承擔的模式轉變。保險機構按照合同，利用專業優勢向受災群眾提供快速、精準、高效和透明的保險救助理賠，充分兼顧各方利益、需求和承受度。在逐輪擴展保障范圍、提升賠付標準的同時，寧波建立健全市、區縣（市）、鄉鎮（街道）三級聯動的巨災保險工作體系，有效實現保險服務網絡與災害應急救助網絡“兩網”融合。經過兩輪優化升級，寧波市公共巨災保險于2021年進入正式實施階段。

目前，寧波巨災保險總保額超過7億元，包括自然災害保險、突發公共安全事件（事故），以及附加見義勇為保險保障。在巨災保險保障基礎上，寧波推動建立了巨災保險基金和巨災保險風險準備金制度，進一步提升災害應對能力和財政資金使用績效。截至目前，累計向34.5萬居民支付理賠救助賠款2.27億元。

10年來，寧波巨災保險產品供給不斷擴展。例如，針對小微企業，推出了政策性小微企業財產綜合保險；聚焦交通道路和地下管網，推出國省道公路、農村公路巨災保險、城市道路橋梁綜合保險以及地下排水管網綜合保險等；探索商業巨災保險，推出普惠型家財險“甬家?！钡?。城市系統性韌性不斷提升。

案例4：太保產險積極探索村集體經濟收入保險

鄉村振興的關鍵是產業振興，發展壯大村集體經濟對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推動村集體持續穩定增收、實現共同富裕等鄉村振興戰略目標具有重要意義。

太保產險在江蘇省淮安市創新開發了“村集體經濟收入保險預警監測平臺”和“村集體經濟大數據統計平臺”，對參保村集體經濟項目運行信息等數據進行全程跟蹤監管，發現問題及時預警、發生災害及時幫扶，進一步加強村集體經濟項目的動態管理和風險管控。在做好承保項目預警監測的同時，村集體經濟大數據統計平臺能夠全面、直觀地為市、縣主管部門展示轄內村集體經濟發展整體情況。為準確掌握承保村集體經濟項目情況，保障理賠工作的順利開展，太保產險聘請第三方會計師事務所，開展了兩輪村集體經濟收入保險核查工作，對承保項目進行逐一評估，了解項目進展，發布村集體經濟收入保險出險統計表，對已經出險的項目進行摸排和匯總，確保村集體經濟收入保險理賠結果的客觀、公正、準確。太保產險根據年底各村集體收入達成情況以及出險項目損失情況，結合保險條款，通過審批、訪談、公示等環節，最終完成理賠。

該創新保險產品能全力減輕災害對村集體收入的影響。同時，借助村集體經濟收入保險大數據，探索農村金融授信新模式，為擴大村集體經濟規模提供了有力支撐。

（三）數字化賦能的專屬普惠保險

《指導意見》中提到，專屬普惠保險是“面向特定風險群體或特定風險領域”提供的保險產品和服務。該類保險主要是在“政策支持+數智賦能”下，由商業保險機構開發推廣的普惠保險產品和服務。例如，針對慢病和特病群體開發的專屬商業保險產品；針對高危職業人群（如軍人、警察、消防員等）開發的高風險從業者職業意外險等；針對新市民群體等提供的保險保障；針對老年人群體提供的多項意外保障（包括老年人特有保障，如專項骨折等）和醫療咨詢服務等；以及針對小微企業、個體工商戶的抗風險保險保障等（見案例5：出口信用保險快速理賠，助力小微企業重煥生機）。

在政策的支持下，保險公司可以積極拓展客群，通過收集和分析客戶數據，包括個人行為、健康狀況和消費數據等，精確地評估每個客戶的風險水平，實現個性化定價和提供健康管理方案；利用物聯網、移動設備等技術，實時監控保險標的的風險狀況；從投保、核保、承保到理賠，全流程線上化，提高運營效率。然而，由于客群較新，保險公司風險經驗不足，可能會造成賠付風險。對于不熟悉數字技術的客戶，尤其是老年客戶，需要保險公司投入更多的時間和資源進行客戶教育和引導。

案例5：出口信用保險快速理賠，

助力小微企業重煥生機

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出口信用保險作為一種有效的風險保障工具，正逐漸成為小微企業“走出去”的堅實后盾。特別是出口信用保險的快速理賠機制，在關鍵時刻為小微企業注入資金“活水”，助力它們恢復生產，重拾發展信心。

北京某公司是出口型小微企業，出口產品主要為醫藥化工及基礎化工原料，客戶主要集中在孟加拉國、巴基斯坦、印度等發展中國家。為了降低與營商環境不規范國家和地區交易的風險，該公司于2013年開始與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以下簡稱中信保）合作，通過中信保提供的國別資信篩查和買方資信報告，對交易對手方的信用狀況進行充分調查和評估，購買的保險從小微保單、中小企業保單到綜合險保單，歷史保險金額為543萬美元。

2024年，該公司遭遇了巴西及阿聯酋共計4個買方的惡意拖欠，向中信保報損并提交索賠。為此，中信保北京分公司通過多重舉措加快理賠審核進度，最終按照最高90%的比例快速進行了賠付，減少了企業的經濟損失，穩定了企業的生產經營。

三、供給端的動機和制約因素

結合定性訪談和調研結果來看，我國商業保險機構開展普惠保險的積極性很高，既有政策支持因素，也有借此開拓市場的目的，但在具體實踐中，它們面臨不少制約因素。

（一）提供普惠保險的主要動機

（1）符合監管要求：《指導意見》要求保險公司將開展普惠保險、履行社會責任納入經營績效考核，大型保險公司普惠保險考核權重原則上不低于5%。這促使保險公司積極開展普惠保險業務。

（2）獲取政策支持：開展普惠保險符合國家政策方向，保險公司可能會獲得政策層面的支持與資源，如參與當地民生保障工程，也能與各行業社會組織、企業等廣泛合作，吸收其參與自身的風險管理流程。

（3）履行社會責任：普惠保險可使更多群體獲得風險保障，尤其是金融弱勢群體和保險服務不足群體，減少社會不穩定因素，發揮保險“社會穩定器”作用。

（4）積累風險數據：普惠保險業務開展過程中，保險公司能收集大量客戶數據，包括健康狀況、風險偏好、消費習慣等。這些數據是精準營銷、產品研發、風險評估的重要依據，有助于提升保險公司經營管理水平和市場競爭力。

（5）拓展業務范圍：普惠保險覆蓋傳統商業保險難以觸及的人群，可以幫助保險公司突破傳統市場局限，增加客戶數量，形成規模效應，為交叉銷售、客戶升級等創造條件，推動業務多元化發展。

（二）可持續發展面臨的制約因素

（1）政策支持不穩定：雖然政府對普惠保險給予了一定的政策支持和資源，但連續性和穩定性有待加強。例如，部分地區的財政補貼政策可能因財政狀況等因素發生變化，稅收優惠等政策的力度也可能不足以激勵保險公司持續投入。

（2）跨部門協調困難：普惠保險的發展涉及多個部門，如金融監管部門、財政部門、民政部門等。不同部門之間的職責和目標存在差異，在政策制定、資源整合等方面的協調難度較大，影響普惠保險政策的實施效果和可持續發展。

（3）數據信息不透明：普惠保險不能僅靠各保險公司獨立、隔離的信息系統。信息不對稱和逆向選擇現象會破壞保險的風險分散機制，因此，在數據共享、業務流程自動化等方面需要協調更廣泛的信息和數據，如醫療、氣候、信用等。

（4）市場教育需加強：普惠保險的客戶通常分布廣泛且分散，尤其是在農村和偏遠地區。保險公司為了提供服務，需要建立更多的服務網點、投入更多的人力，導致運營成本上升。這需要多方共同努力，加強普惠保險知識教育。

四、普惠保險市場規模和發展前景

根據調研情況、統計口徑和數據可得性，現階段我國普惠保險產品可以大致對標以下具體險種和業務線：農業保險，家庭財產保險，小微企業商業保險（出口信用保險、企財險、責任險、雇主責任險等），惠民保，老年人相關保險（如老年人壽險、意外險等）。本文采取以下方法獲得或估算各險種/業務線的保費規模。

1.農業保險、家庭財產保險、普惠型補充醫療保險（“惠民?！保?/strong>

農業保險、家庭財產保險的保費來自監管部門公布的數據?；菝癖Ｊ且环N普惠型商業健康保險產品，主要由地方政府相關部門指導或主導、商業保險公司承保、第三方服務商參與運營、居民自愿參保。2023年，農業保險保費為1430億元，家庭財產保險保費為248億元，惠民保保費約為190億元。

2.小微企業商業保險

第一，將財產險保險公司的保費收入分為商業保險與個人保險，前者包括企業財產險、商業車險（約占車險保費的10%）、貨物運輸險、船舶保險、責任保險、工程保險、信用保證保險、特殊風險保險等；后者包括家財險、車險（約占車險保費的90%）、財險公司經營的意外傷害保險和健康險等。

第二，按照以上分類，根據公開數據，估算2023年全國商業保險保費約為4141.59億元，約占財險公司保費收入的26%。

第三，根據調研數據，現階段我國（規模以上）小微企業保費占財險公司保費收入的比重約為3%。因此，小微企業的商業保險保費規模約為124億元。

3.老年群體壽險和意外傷害保險

老年群體由于身體機能下降、行動相對不便等，面臨較高的健康和意外風險，壽險和意外險對他們具有重要的保障意義。以下是老年群體壽險和意外險的保費估算。

第一，估算目前有效保單中老年群體所占比例。根據中國保險行業協會與瑞士再保險研究院于2024年聯合發布的《中國中老年人風險保障研究》數據，老年群體壽險有效保單保額占比為5%，意外險約為11%，粗略假設老年人相關保險保費占比同上。

第二，根據壽險保費（2.8萬億元）、意外險保費（959億元），以及以上比例，估計老年群體壽險和意外險保費規模約為1586億元。

綜上所述，2023年，我國普惠保險保費規模約為3600億元，占總保費的7%左右（見圖5）。

普惠保險的核心功能在于為被保險人提供風險保障，這在應對疾病、意外、財產損失等風險事件時尤為關鍵，能夠給予經濟補償，防止被保險人因災陷入貧困或再次返貧。對于低收入人群、特定群體來說，普惠保險可以在關鍵時刻“雪中送炭”，邊際價值非常顯著。要保證普惠保險發揮作用，確保其商業可持續性非常重要。依據保險的大數法則，參與保險的人數以及保費體量與風險分散程度呈正相關關系。參與人數越多、保費規模越大，風險就越能夠被有效分散，保險公司越能穩定運營，持續為被保險人提供可靠的風險保障服務。

根據《指導意見》中的寬口徑險種分類，未來5年，普惠保險通過各利益相關方合作，共同探索保險模式創新，推動保險技術創新，可以讓更多下沉市場的群體獲得更“個性化、多樣化、層次化”的保險保障。目前，中國正處于保險發展的快速增長階段，居民和企業的多元化保險保障需求正在加速得到釋放。普惠保險覆蓋了傳統商業保險市場 “排除在外” 的群體或部門、 “保險服務不足” 的市場，通過科技賦能和商業模式升級，保險機構可以更好地觸達客戶，提供更便利的銷售渠道，開發豐富的創新型和場景化保險產品，推動普惠保險的蓬勃發展，使其成為保險業整體發展的新興增量市場。

本文預測，到2029/2030年，在中國保險市場規模超過7萬億元、年均復合增長率（GAGR）達6.4%的過程中，普惠保險保費規模預期能夠達到近萬億元（9300億元），為目前體量的2.6倍，將占保險市場份額的15%（見圖6）。

從金融體系視角來看，普惠保險不僅是“五篇大文章”中“普惠金融”體系的重要組成，更是作為一種轉移風險的要素資源，與“科技金融”“綠色金融”“養老金融”“數字金融”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服務實體經濟質效的關鍵金融領域同向發力、疊加發力，助力中國式現代化建設。例如，在科技金融領域，科技企業在創新進程中面臨諸多不確定性風險，普惠保險可對研發失敗、知識產權侵權等風險進行分擔；在綠色金融領域，針對綠色產業項目建設和運營中的自然災害風險，普惠保險提供保障，確保項目的持續推進，進而推動綠色產業發展；在養老金融領域，普惠保險為養老服務機構及老年人提供風險保障，提升養老服務的穩定性和安全性；在數字金融場景下，普惠保險為數字經濟相關主體抵御網絡安全風險、數據泄露風險等。這些協同效應，將為中國式現代化建設注入強大的金融動力。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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