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忍不了了。

廚房灶臺上還放著沒洗的碗，鍋里是早上剩的稀飯，孩子在臥室里咳個不停，我站在客廳中央，死死地盯著沙發上的男人——我老公李兵。

“你把錢都給了你媽，讓我們娘倆怎么活？”

我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往他心窩子里砸。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卻一句話都沒回。

“說話啊。”我一步步逼近，手里還攥著他剛剛扔在茶幾上的轉賬記錄，“你給她打了一萬二！我們這個月還剩幾百塊錢，你知不知道？”

他嘬了口牙花子，慢吞吞地說：“我媽要裝個熱水器，說家里太冷，洗澡受不了……我也不能不管吧？”

“不能不管？”我氣笑了，“你看看我們家，你兒子咳嗽半個月了，我說帶他去醫院，你說‘月底了別花錢’。我前天連包衛生巾都不舍得買，蹲衛生間里哭了十分鐘。你媽洗個熱水澡，就值一萬二，我們娘倆連看病都得掂量著，是不是？”

他臉色一下子垮了下去：“你說得也太難聽了，我又不是只顧著我媽。那也是我媽，她年紀大了，哪像你，還能熬。”

我直接火了：“那我是啥？我是你老婆，我不是你媽？你結婚是為了啥？是為了每月給你媽匯款，把我們娘倆晾在一邊？”

“你別上綱上線的，我也沒說不管你們！”他終于火了，把茶幾上的遙控器啪地摔到地上，“我媽養我那么大，現在我給她點錢，她也不是拿去玩，是生活需要！”

“那我們生活就不需要了？孩子穿的是去年的舊衣服，褲腿都短了！我那條文胸，鋼圈都戳出來了，撐不住了！你看到沒有？你看過我和孩子過得啥樣嗎？”

我聲音哽了，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你說你要孝順我沒攔著，我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女人，你媽生病住院，我去醫院陪過，給她做飯端藥我一樣沒少。可你得有個度啊！我們也要過日子的，你不能光當兒子，不當丈夫、不當父親啊！”

他低下頭，開始沉默。

我知道他不是壞人，可他就是有那個根深蒂固的觀念：媽是唯一的，老婆孩子都能靠邊站一站。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結婚這些年，每次到月底，我都像在算數學題——這筆錢能不能留給孩子買點奶粉，那筆錢能不能撐到水電繳費？可我兜里永遠沒有余錢，因為他總說“我媽最近又要添點啥”“我媽說家里屋頂漏了”“我媽想換個煤氣灶”。

我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附屬品，永遠排在他媽后頭。

有一次，我娘家媽住院，我跟他說：“咱能不能湊三千塊給我媽交點住院押金？我姐那邊也不寬裕。”

他說：“三千？咱現在能掏出三百就不錯了。”

我沒再吭聲，自己刷卡付了，還瞞著他借了點花唄，到現在還在還。

可這次，我是真的扛不住了。

“李兵，我不是不讓你孝順，但你得清楚，我們這個小家也要活。你給了她一萬二，我們這屋子里只剩五百塊。你讓我拿什么給孩子看病？拿什么做飯？你讓我怎么活？”

我一字一頓地說完，整個人虛脫地坐到沙發上。

他沒說話，臉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凈凈。

過了半晌，他悶聲說了一句：“我……我一時也沒想那么多。她跟我哭，說家里冷得不行，我就想著先轉了再說。”

我冷冷地說：“那你以后要不就去跟你媽過吧，讓她給你做飯、給你洗衣、給你生孩子、給你撐起這個家。我累了，我真是……撐不住了。”

他站起來，走進了陽臺，點了根煙，背影看著特別沉。

我知道他也難，夾在中間做人兒子也不好當。

可我更難，我一個女人撐著家，帶著孩子，吃咸菜也笑著吃，洗衣做飯收拾屋，啥都做了，還得被人說“你不體諒他孝順”。

可這“孝順”，憑啥就要踩在我跟孩子身上？

那晚我們誰也沒再說話。他睡沙發，我抱著孩子睡床，夜里孩子又咳，我一邊給他敷姜水一邊悄悄抹眼淚。

第二天一早，他破天荒起得很早。

我在廚房煮粥，他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手機：“我給我媽打電話了，跟她說了我最近手頭緊，讓她熱水器先緩緩。”

我沒說話。

他遲疑了幾秒，把手機遞給我：“她說，抱歉，是我沒想清楚，讓你們娘倆委屈了。”

我一愣。

“她也不是存心的，就是覺得你結了婚，錢還是該留給她用。她那代人就那觀念……但我說了，以后家里開銷得先顧著你和孩子。”

我眼圈一下就紅了。

“對不起。”他低聲說，“是我糊涂，咱們以后一起好好過日子。”

我點了點頭。

其實，我不怕日子苦，我怕的是心冷。哪怕一個月就三千塊，只要他想著我們娘倆，我就能咬牙過下去。

可如果他只想著他媽，那我和孩子，就真的成了這個家的“局外人”。

我不圖富貴，不圖大房子，不圖名牌衣服，我只想我跟孩子，能被公平地看見、被認認真真地疼愛。

這不是自私，是一個妻子、一個媽媽，最基本的底氣。

家，要的是一張飯桌上，每個人都能吃飽；一張床上，彼此能安心睡覺；一個錢包里，不是偏心的分配，而是有人先想著你。

那天之后，他開始把工資卡和我一起管理，凡事跟我商量。我知道他在慢慢變好。

而我，也終于可以在深夜哄完孩子后，坐在陽臺上，不再哭得那么頻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