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敢偷竊博物館的都是江湖大盜,有的也就是普通盜竊走上邪路的。今天要說的就是這樣的人,被抓獲時還是個大孩子,因為未到18歲法定年齡,判處死刑后只好“緩期兩年執行”。
大家都記得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2000多年前不腐女尸吧,這起盜案中被盜的最重要文物,就是她身上剝下來的衣服、超級國寶——僅有49克的素紗蟬衣。或許有網友說會,這件衣服現在還在湖南博物館展廳展出啊,是的,那是被盜后找回的,還有一件更輕的永遠消失了。
湖南省博物館盜案發生較早,發生于1983年10月22日晚上。雖然不像1992年開封博物館那么轟動,但從被盜文物的價值來說,絕對是中國第一文物大案。
要知道,包括素紗蟬衣在內的1972年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文物,是湖南省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周恩來、朱德、陳毅這些老一輩黨和國家領導人都親過問和看過的,一些友好的外國元首、貴賓當年訪華時也都要到長沙參觀。
馬王堆漢墓的考古發掘和出土文物,后拍攝成新聞紀錄片與成套彩色照片,發行到海外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引起國際轟動,影響巨大。我想,經過沒有電視機年代的網友,都應該看過這部由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拍的紀錄片。
如此代表古代中國重大文明成果和新中國考古重要成果的東西被盜了 ,事情能小么!案情通報到北京后,相關領導說,如果此案破不了,文物追不回,既對不起古代的勞動人民,也對不起后世的子孫,還將造成極不好的國際影響。
公安部、文化部、文物局、湖南省委等各個相關部門、各級領導,全部行動了,成立了一個由64人組成的專案組,組員個個是警界精英,內部代號為“特二二案件”。公安部派員坐鎮長沙指揮。
當時分析,盜竊文物的案犯極可能涉文物走私,公安部第一時間發出緊急通知,要求全國所有海關、港口、飛機場、火車站等協助調查,嚴格控制,阻止文物出境。
盜案雖然頭天晚上就發生了,但直到第二天,即10月23日早上,博物館工作人員上班后才發現。那天,長沙陰天,下著小雨,早上8點,一名女解說員先打開了“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文物”陳列廳。
該廳當時共陳列有312件馬王堆出土文物,當時發現包括無價之寶素紗蟬衣在內的多件展出文物沒了,展柜空了,玻璃壞了。再看窗子上的玻璃也打被破,散落一地。不好,被人盜了!
趕緊給長沙市公安局報案。接報后,警方迅速派人趕到博物館,勘察現場。同時接到消息的湖南省公安廳、省文化廳領導也都十分意外,全都趕來了現場。
現場勘查發現,案犯是從一竹梯爬上陳列廳北面西頭通風窗戶,擊破窗戶玻璃。翻窗入室的。盜賊敲破6個陳列柜的玻璃、打開了一個陳列柜的封板,盜走珍貴文物31件,復制品3件,線裝書4本,共計38件文物。
警方對案發現場勘察十分仔細,在入口處、陳列柜和打碎的玻璃上、地面上,提取了大量的作案痕跡、撬壓工具痕跡和鞋印花紋痕跡。
警方在比較展柜被撬痕跡時發現不太一樣,判斷撬柜工具斷了,果然柜下找到一塊米粒大小的斷裂的工具鐵尖,推測是三角形工具——這為下面的破案提供了一個佐證。
分析案犯不高,在1米6-1米65之間,年輕人作案可能性大,這是與后來被抓盜犯很接近。弄清基本案情后,警方先從調查有文物犯罪前科的人身上開始,一方面詢問在押人物,另一方發動群眾,動員社會參與。
“馬王堆老太太被盜了”消息,在長沙坊間迅速傳開了。被長沙市公安局關押的丁某向警方報告,有一姓向的曾向他打聽博物館好不好搞,向某因搞文物走私被公安機關收審。
專案組興奮了,但一對指紋根本不符合,而且向某沒有作案時間。案件查了9天仍無線索!就在警方焦慮之際,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被盜走文物竟然“送”回來了。
11月1日下午5點多,緊靠博物館的烈士公園幼兒園一間放雜物的小屋門口,發現了一個布包,里面包著15件被盜文物。其它文物呢?還差23件,特別是素紗禪衣還沒有發現。3天后又發現奇跡了,有人又“送”回了13件,這回送到了郵局。
11月4日中午,長沙市五一路郵局發現,柜臺上有一個無人收寄的包裹,上面別一白布條,寫著“省博物館收”。打看一下是被盜走文物,計13件,最珍貴的文物之一素紗禪衣也在其中。這樣,38件被盜文物中,已找到28件,還有10件。
從“送”回文物一事來分析,案犯應該是當地人,或沒有離開長沙的外地人。這下偵破圈子就縮小了。找到“送”回文物的人,案子就等于案了。當年沒有監控,找人還是困難的。
還是老辦法,發動群眾。就在這時,一位“長沙大媽”檢舉了李某,說在11月1日那天,李某抱著一包類似贓物的東西,進了烈士公園北門。
李某近來反常,一個常與李某來往的在押盜竊犯反映,李某曾問過他古畫值錢還是金子值錢。更重要的一點,李某多次進出過湖南省博物館,他的父親6月在博物館搞基建……
專家這回又興奮,以為破案在即,但反復調查,李某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這之后,查了十幾個嫌疑人,但真正的盜賊一直沒有現身。就在一頭霧水時,長沙友誼商店抓到了一個叫許反帝的小偷。
警察一查,小偷使用的撬柜工具——一把三角刮刀竟然與博物館盜案留下斷裂鐵尖工具撬痕吻合。綜合各方情況,非常接近“特二二案件”的盜賊。專案組組長親提審了許反帝。
不到10分鐘,許反帝便交代了盜竊湖南省博物館經過。10月22日那天是周末,晚上8點,他尾著一個推自行車的人,混進博物館。晚9點多踩著梯子,爬上了窗口……就這樣,驚動北京領導的文物大案破了!
本想是江湖大盜,哪想還是個大孩子。許反帝,1966年出生,案發時17歲,中學生,有小偷小摸惡習,當年7月剛從學校自動退學。僅退學這段時間,已有4次盜竊,其中有一次是偷銀行。
而他對盜出文物的價值根本就不知道。其母親是1959年大學法律系畢業生,知道兒子的惡習,每次贓物拿回家后還幫兒子窩贓、銷贓,導致兒子在犯罪路上越走越遠。
兒子盜博物館后,見警方查得那么緊,覺得事情弄大了,怕被查到,分兩次將被盜文物以“丟贓”方式“送”了回去。后來,許母因窩贓、毀壞文物被逮捕,被判15年有期徒刑,1992年假釋。
案犯抓到了,案子也破了,那還有10件文物呢?許母交代,有7件(一說4件)漆器被她澆上汽油燒了,余下的被她沖進下了水道。這樣,湖南省博物館盜案找回28件,損失10件。至于哪10件文物這要問博物館了。但其中有一件是比找回的素紗禪衣還幾克的極輕薄絲衣,鎮館之寶!
可惜了,歷經2000年未曾毀壞的珍寶,價值連城,就這么燒了、沖下水道了,永遠消失了。案情真情大白,盜犯許反帝被判死刑,因年齡小,不滿18歲,緩兩年執行。后改成無期,于1994年假釋。
許反帝現已易名,但據說出獄后不是正常人,診斷為精神病。許反帝是如何走上邪路的?據其母親說是受到當年很火的美國電視劇《加里森敢死隊》的影響,劇中敢死隊員都是中尉加里森從監獄里找來的殺人犯、騙子、強盜、小偷……
或許有網友最后會問,那個時候博物館安保怎么這么差?是的,確實有很多漏洞。在湖南博物館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文物被盜案后,全國博物館系統安保進行了全面大檢查,安保措施和手段大大加強,比如安裝夜間紅外線報警器。
但是盜賊也有辦法對付。如在開封博物館盜案中,名叫文西山的案犯,據說會輕功,輕易就用一塊紅布把放在很高處的紅外報警器蒙上。文物保護不能完全衣靠報警器、監控,機器是死的,可盜賊是活的!
許反帝的家在湖南師大樹達學院內。他的父親李光榮是這里的退休老師,其母許瑞鳳也是一名大學教師教的還是法律。許瑞鳳30歲才生了這個兒子,所以一直對兒子百般照顧,千般寵愛。
出獄后,許瑞鳳總覺得李光榮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情,無論李光榮如何解釋,她都不相信。父母間沒完沒了的爭吵,讓許反帝想出去找點事做。但許瑞鳳不同意。她覺得兒子坐了多年牢,“你身體還虛弱,讓媽媽照顧你一段時間吧。”
李光榮強烈反對妻子不讓兒子出去工作的想法。他覺得兒子30歲還不到,脫離社會已經很久,應該到社會上去闖一闖。許反帝服刑期間學到一手機械加工的絕活。李光榮主動聯系了一家機械加工企業,并為兒子辦理妥當一切招工手續。
許瑞鳳得知消息后,對丈夫破口大罵;之后李光榮悄悄為兒子聯系了超市營業員、賓館保安、郵政發行員等工作,可是每次都被許瑞鳳“攪黃了”……
父母間無休止的爭吵,讓許反帝干脆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吃喝拉撒都躲著父母。之后,他還干脆將臥室的木門拆除,焊接安裝了一扇門,整日將自己反鎖在里面。許反帝也漸漸患上了精神分裂癥,長沙精神病醫院一度收留了他。
我覺得,許反帝真真正正是被自己母親的溺愛害成這樣的。母愛就像大海,平靜時讓人感覺到舒適、包容,洶涌的時候則像洪水猛獸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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