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私生子
這段時間,全網熱議娃哈哈宗慶后一家的爭產案。
最初突然冒出來三個新的宗慶后子女,把大家熟知的宗慶后唯一的女兒宗馥莉,也就是現在娃哈哈集團的董事長給告了,要求重新瓜分宗慶后遺產。
目前,宗慶后的私生子女疑似增加到六個。
宗慶后2024年2月去世,過去經常在大眾媒體露面,他一直對外宣稱,只有一個女兒,就是宗馥莉,只有一個合法妻子,即宗馥莉的媽媽施幼珍。
如今,突然整這么一出,把吃瓜群眾都整不會了。
目前,能確知的信息,是該三名子女,中文名分別叫宗繼昌、宗婕莉和宗繼盛,分別出生于1989年、1996年、2017年,英文名分別叫Jacky、Jessie、Jerry,均為美國籍,而他們的母親,為原娃哈哈高管杜建英——不過有信息顯示,2017年出生的宗繼盛,非杜建英親生,而是宗慶后洛杉磯別墅保姆所生,杜建英代為撫養。
其實,宗慶后可能還不止這四個孩子。據鳳凰網財經報道,一位多年與宗家打交道的知情人表示,2018年宗家為宗慶后去世的父親宗啟編寫年譜,采用了編年體記載其中事跡,提到宗慶后在宗馥莉外還有六個孩子。
據傳, 2009年宗慶后父親宗啟曾主持編修家譜,只有宗馥莉記入家譜,“當時宗啟有意讓宗繼昌記入家譜,但考慮影響而被否決”,但宗慶后葬禮上,捧靈牌與骨灰的孩子為宗繼昌。
而出來爭奪的財產的三個孩子,其訴訟要求分兩部分:
一是要求凍結宗慶后生前為他們在香港設立的一個信托基金,涉及金額總計21億美元。該信托基金,設立于2003年,由宗慶后的個人公司分紅定期存進去,截至2024年,已經存了18億美元,但宗慶后去世后,就沒再續存了。2024年5月,宗馥莉從中取出來110萬美元,挪作公用,三孩子要求宗馥莉立即停止挪用,還要求她繼續存完剩余的3億美元,同時支付資產利息及賠償資金轉移造成的損失。
這個信托基金的官司,是在香港那邊起訴的。
二是要求平等分割宗慶后生前持有、而目前據說由宗馥莉掌控的哈哈集團29.4%的股權——這部分股權,目前市場價值超過200億元人民幣。
這個股權遺產分割案,是在杭州這邊起訴的。
以上這些信息,就是這次宗慶后家族遺產爭奪戰的大概情況。
這場遺產爭奪戰,網上討論已經很多,情緒性的東西比較多,但我覺得有一個問題很關鍵,卻很少人提及:
就是這個案子為什么現在才爆發,而不是半年前,或者很多年前?
要知道,宗馥莉與杜建英是認識的,杜建英是前公司高管,杜建英大兒子宗繼昌,也在娃哈哈工作過,他們經常見面。1996年,宗馥莉在美國上學,而杜建英正是“監護人”,當時她正懷著宗婕莉,在美國待產,所以兩人的關系,也不像一直是仇人。
而且杜建英跟宗家關系也處得不錯,她2008年退休后,成立了一家叫“三捷”的公司,而宗慶后的妹妹宗蕊就在該公司任職。
既然如此,那雙方的關系以及矛盾,為什么沒有在宗慶后生前爆發或至少曝光出來?過去宗馥莉也經常出現在大眾媒體前,她從未提及父親還有這么一檔子事,相反,她顯然有意在維護父親只有一妻一女的形象。
很多人提到,這就是宗馥莉的隱忍或者陽謀,她如果在父親生前就把矛盾挑至明面,估計早就“出局”了,而她分配至娃哈哈宣傳部門后,將父親打造成愛國、樸素和勤儉的完美企業家形象,實際是把宗慶后提前“封印”了,讓他不敢公開輕易毀掉公眾心目中的形象,從而無法公開承認還有第二段婚姻的事實。
這個說法,有一定的道理。通過隱忍,宗馥莉達到了自己是宗慶后唯一公開且合法的女兒的目的,而她母親也因此沒有被徹底掃地出門。
但有媒體梳理發現,杭州市民政局1991年的婚姻登記檔案顯示,杜建英與宗慶后于1991年登記結婚了。
而且2013年,宗慶后在央視《對話》欄目中也曾公開承認“婚后育有三子女”,只是當時的媒體沒有太留意。
所以如果宗慶后沒有重婚的話,宗馥莉的媽媽施幼珍,早就不是宗慶后的合法妻子了。而杜建英的孩子,因此也不是外界所說的“非婚生子女”或“私生子”。
不過問題在于,宗慶后2024年2月剛去世時,雙方的矛盾為什么也沒有爆發呢?而且,更為奇怪的,是宗馥莉還順利地繼承了父親在娃哈哈集團的董事長職位,掌握著家族29.4%的股份,而那時候的杜建英以及她的三個子女,是沒有吭聲的,或至少沒有公開與宗馥莉爭搶這部分宗慶后留下的最重要的遺產。
按理說,如果她們當時及時提出自己的訴求,是最容易分割到這部分遺產的,因為那時候宗馥莉還沒有當董事長,地位也不穩。
偏偏要等到宗馥莉已經做娃哈哈董事長一年多、且已經被外界公開認可為宗慶后唯一繼承人之后,才開始把雙方矛盾訴諸法庭然后曝光,這實在有點不合常理。
所以可以合理推斷,宗慶后生前,至少他自以為是已經公平地分配好了遺產、后代不會出現什么矛盾的。據宗慶后 2022 年 10 月《浙商》雜志專訪視頻內容,他公開表示,“家產問題早已安排妥當,不會讓外界看笑話”。
而變數,出現在他死后,其中一方,顯然撕毀了宗慶后生前預想的遺產分配方案。那么,到底是誰毀約的呢?又為什么毀約呢?
說實話,對于這個問題,目前我還沒有看到有說服力的分析。我查閱了各類資料,以及宗馥莉過去一年的管理軌跡后,才稍微看清楚了一點。
這起宗家的遺產爭奪戰,其實比面上看見的,要復雜太多了,水很深,背后折射的也遠不是一起豪門八卦,而是各類利益主體激烈博弈掀起的時代巨浪。
國資才是爭產導火索
杜建英和宗馥莉之間的矛盾,最早并不是因為宗馥莉在2024年5月從香港的信托基金取出110萬美元觸發的。而是因為一件更加棘手的事。
根據鳳凰財經的報道,2024年9月至12月間,宗馥莉曾與上城區文商旅集團談判股份轉讓的事,上城區文商旅集團有意將自己持有的娃哈哈集團46%的股份,轉讓給宗馥莉。但因為價格問題,雙方沒談攏。
而就在這時,杜建英突然跳出來聲稱,政府的股份轉讓必須通過公開招標的方式進行。而杜建英顯然有意接手這46%的股份。與此同時,她還向外界抱怨,娃哈哈已被宗馥莉“折騰” 得瀕臨困境,對此“實在有些看不下去”。
公開的資料顯示,娃哈哈集團的股份由三部分組成,一是國資,即杭州上城區文商旅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持有的46%;二是宗家,為第二大股東,占比29.4%;還有一個是職工持股會,占比24.6%。
但在這次爭產案爆發前,有一個叫“國資國企研究”的媒體,曾經梳理過娃哈哈的股權版圖,認為娃哈哈的股權構成,更細致的劃分,實際是五個板塊而非三個板塊:它們分別是國有股板塊、宗慶后股權板塊、宗馥莉股權板塊、杜建英股權板塊和職工持股會股權板塊——其中,宗慶后、宗馥莉和杜建英三人的股權,合起來才是外界認為的“宗家股權”。
杜建英持有的股權,沒有在公開的股權分配數據中體現出來。不過她作為前公司高管,且是宗慶后的伴侶之一,被稱為娃哈哈的“隱形CFO”。
有媒體查到了2019年9月娃哈哈董事會換屆、工商變更記錄,上面顯示:杜建英 “因到齡退休”不再擔任集團董事,但繼續在娃哈哈12家關聯企業中擔任董事或監事,而這些企業合計持有宗家29.4%股權中的18.7%。所以算下來,杜建英等于持有娃哈哈集團約5.5%等效股權。
另有媒體查到,1996年至2006年,宗慶后通過英屬維爾京群島(BVI)的多層特殊目的公司(SPV),將娃哈哈29.4%的股份質押給了杜建英控制的Evergreat Enterprise名下,以此鎖定未來子女的權益,同時避免觸發《中外合資企業法》對外籍股東變更的審批。
——如果這事確鑿無疑,杜建英這方要求重新平分宗慶后在娃哈哈持有的29.4%的股份,那極有可能得到法律支持。屆時,娃哈哈實際控制人可能發生變更,還將觸發商務部《外商投資信息報告辦法》中的強制披露義務。
此外,杜建英建立的三捷公司,是一家完全脫離娃哈哈存在的投資公司,她持有99.8%的股權,其中0.2%是宗慶后妹妹宗蕊持有,該公司與娃哈哈集團也存有交叉投資。
所以總計算下來,杜建英不僅個人持有娃哈哈集團約5.5%等效股權,還可能通過離案公司間接控制著宗家在娃哈哈的29.4%的股權——如果按宗慶后所有子女平等分配,她至少能掌控其中的四分之三。
因此,如果她一旦獲得上城區手里的46%的股份,加上手上已有的股份,就有可能超過51%,從而贏得娃哈哈的控股權。屆時,宗馥莉將喪失對娃哈哈集團的控制權,甚至徹底出局,丟掉董事長位置。
上城區手里的46%股份,到底值多少錢,分歧很大。估值從幾十萬到幾千萬不等。不同的算法,會得出不一樣的價格,而這也是宗馥莉和上城區談不攏的原因之一。但綜合各方算法,一個比較可靠的估算值,大致在200億–300億元間。
而我們看媒體梳理出來的杜建英手上的資產總額,她吃下上城區手里的46%股份,可能性非常高。
分析到這一步,大家看明白了吧,宗馥莉絕不是與他爹幾個非婚生弟妹爭奪一個離岸信托基金,而是與杜建英爭奪娃哈哈的控股權。
杜建英與宗馥莉的矛盾,原本沒有爆發。原因,是杜建英手里不僅有等效股權,還通過離案公司實質性控制著宗家的股權,她根本不慌,面上,宗馥莉繼承父親的董事長職位,維持宗慶后的良好形象,對她也沒有什么實質性壞處。
但變數,出現在上城區想要轉讓手里的46%股份,這就讓她恐懼了,因為這部分股份一旦被宗馥莉掌握,同樣可能讓其掌握集團51%的股份以上,從而讓宗馥莉掌握控股權。
總之,如果沒有上城區手里的46%股份轉讓這事,雙方還能維持平衡關系,相安無事,可事情起了變化,雙方矛盾也就一觸即發。
宗馥莉取走香港信托110萬美元,只是導火索,甚至可能就是個借口。
那么,宗馥莉又到底是如何應對的呢?僅僅靠宗慶后生前留下的遺囑嗎?僅僅靠不承認宗慶后生前設立的香港信托基金嗎?當然沒那么簡單。從最近這一年她的操作來看,宗馥莉的反擊,還是很有力的。她要打的,是一場娃哈哈“王座保衛戰”。
將娃哈哈“宗馥莉化”
2024年2月宗慶后去世后,宗馥莉接班,做了娃哈哈公司董事長,對他爹以前領導的娃哈哈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甚至可以說是徹底顛覆。
過去,一般認為宗馥莉的改革,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打理娃哈哈,但現在來看,她這么做,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為了爭遺產。
她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砍掉他父親生前引以為傲的“家文化”。什么是“家文化”呢?我們都知道,娃哈哈集團的股份,其中一部分是職工持股會持有,占比24.6%。
所以過去,娃哈哈集團的許多老員工、高級干部,除了可以獲得工資外,還可以拿到一份“股權分紅”,而且這還是他們收入的大頭。
這就是娃哈哈的“家文化”的核心,員工有了股權分紅,自然拼命干,把企業當自個家的事業。
但宗馥莉上臺后,陸陸續續終止了娃哈哈集團員工的勞工合同,要求他們改為與她主導和控制的宏勝飲料集團簽訂新的勞動合同。
宏勝飲料集團,是宗馥莉2003年成立的,由她個人在海外設立的一家公司100%持股。在股權上,與娃哈哈集團沒有隸屬關系。
一開始,這家公司主要為娃哈哈集團“代工”,現在是飲料上下游都涉及的綜合性企業,2022年營收高達104.2億元,相當于娃哈哈集團營收的五分之一。
所以從法律上來說,娃哈哈集團員工一旦將勞動合同改簽到宏勝飲料集團,實際就不是娃哈哈集團的員工了。因此,也就無法享受娃哈哈集團的職工股權分紅。
2024年9月18日,宗馥莉曾在一次娃哈哈集團職工代表大會上說,娃哈哈今年干股分紅不會取消、薪資結構沒有變化,但同時她強調,“分紅將基于個人的崗位績效,而非僅憑過往的資歷或級別來分配”。
從實際的結果來看,她的這項改革,顯然觸犯了很多人的利益,引發了巨大的爭議。2025年6月18日,娃哈哈集團杭州總部,就被部分維權員工告上了法庭。根據媒體的報道,這些維權員工的主要訴求,就是要求娃哈哈集團支付欠付的股權分紅款。
那么,宗馥莉為何要推翻他爹引以為傲的“家文化”呢?媒體以及她個人給出的理由是:這是基于效率和績效推行的企業現代化管理要求,杜絕任何人躺在過去的“功勞簿”吃老本、不思進取。
應該說,這個理由還是很充分的。所以2024年3、4月份開始,一大批娃哈哈集團的老員工、高層,被宏勝集團的高管所取代,包括人事總監、財務總監、管理中心總監、生產總監等。
但也不難看出,宗馥莉所謂的改革,雖然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但也是一個讓娃哈哈集團“宗馥莉化”的過程。
聽起來很奇怪,娃哈哈是宗家一手創辦起來的,“宗馥莉化”不是多此一舉嗎?其實啊,這就是宗馥莉玩的資本游戲。
大家應該還記得,2024年7月,宗馥莉發了一封《致娃哈哈集團全體員工的函》,引爆了整個網絡,在其中,她聲稱:“杭州市上城區政府及娃哈哈集團部分股東,就本人自宗慶后董事長離世后對娃哈哈集團經營管理的合理性提出質疑,致使本人無法繼續履行對娃哈哈集團及其持股公司的管理職責。”
然而就在這份聲明發出7天后,宗馥莉便回歸娃哈哈繼續履職,且在一個月后,她就被傳接手了他爹留下的29.4%的股份,成為娃哈哈集團的第二大股東。
這個事情,在網絡上發酵了一陣,但后來就沒聲了,期間具體發生什么事,外界也不清楚。但不難看出,對于宗馥莉繼承他父親的股份、接手集團“領頭羊”的職責,娃哈哈集團內部經歷過一番斗爭。
當然最終的結果,是宗馥莉贏了。
為什么宗馥莉能贏呢?我們看娃哈哈,國資占的股份實際是更多的,達到46%。但你要知道,股份如果沒有超過51%,并不具備控股權,別看宗家的股份只占29.4%,但因為他們家控制著企業的管理權、經營權和上下游產業鏈,所以宗家才掌握實質控股權。因此,宗馥莉掌權過程雖有波折,但贏是一定的。
否則,她撤掉娃哈哈的供應商、加工廠、承銷商,娃哈哈最終也不過是個空殼。
出現過這樣一場風波,宗馥莉的不安全感顯然加劇了。她做出的反應是,除了將大量集團高管換成“自己人”外,同時把集團的業務更多的傾斜到她個人控制的宏勝飲料集團下面。
比如,2024年末,媒體就報道了娃哈哈對經銷商進行了調整。一份《關于2025年度聯銷體協議簽訂的通知》顯示,黑龍江、吉林、新疆等12個市場的經銷商,改簽杭州宏勝飲料集團;西藏和青海兩省的經銷商改簽與拉薩宏勝銷售公司合作。
另外,娃哈哈的生產體系也被重塑。據《經濟參考報》初步統計,宗慶后去世后,宗馥莉關停了“娃哈哈系”的企業超過15家。但與此同時,娃哈哈又在各地建廠,比如,2024年10月鄭州娃哈哈精致飲料工廠動工,2025年3月,西安飲品生產基地簽約建設……
品牌端,宗馥莉也有動作。比如2025年,她就推出了一款全新的品牌“娃小宗”,這是宏勝集團下面的新品,跟娃哈哈集團無關了,還有更早前的KELLYONE氣泡水、果茶、電解質水等。
2025年1月,宗馥莉團隊,甚至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交申請,計劃將娃哈哈集團名下的387件“娃哈哈”系列商標轉讓至其控股51%的杭州娃哈哈食品有限公司。只不過,因為不合法定程序,沒有成功而已。
再有,宗馥莉還將名下多家原“娃哈哈”冠名的子公司統一更名為“宏勝”相關名稱,從而達到切斷與娃哈哈集團品牌關聯的目的。
所以種種跡象表明:現在宗馥莉不僅換人,還換工廠、換新的經銷合同,以及換品牌。這也就難怪有人說,她在搞“體外帝國”,在“蛀空”娃哈哈集團,尤其是國資。
以至于,在工廠“大換血”的過程中,還一度造成娃哈哈集團產能不足,不得不找“今麥郎”的工廠代工,引發輿論更大的質疑。
在這個過程中,原娃哈哈集團價值在急速弱化,這是事實。而且,這樣一來,上城區控制的那部分國資股份的市場價值,也會大大縮水。
為什么宗馥莉與上城區的談判股權轉讓時不愿意出高價,有一個原因就在于:國資越晚賣,就可能越不值錢。
現在,杜建英加入進來爭搶國資這部分股權,在他們雙方爭搶過程中,國資股權的價值或許還能多保留一點。
宗馥莉到底要干什么?如果從爭產的角度看過去,大致也就明白了。
在宗馥莉的布局下,宏勝集團的版圖快速擴張。據有關媒體查證,該集團旗下直接控股的子公司達到近40家,對外投資的企業超過50家,業務涵蓋從飲料代工、包裝印刷到供應鏈金融、品牌管理等各個方面。
只能說,宗馥莉是個有強大內核和控制欲的“大女主”,再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柔弱的“長公主”了。
宗馥莉會贏嗎?
說起來,宗馥莉這套爭搶娃哈哈控制權的手法,早在2006年,他父親在與法國達能公司打控制權官司時就曾實踐過。
1996年娃哈哈集團曾與法國達能集團成立合資公司,達能以51%的股權成為控股方,為娃哈哈引入更多資金和資源。
但2006年,達能發現,娃哈哈除了合資公司,還擁有一系列國有企業和職工持股的非合資公司。達能想要繼續出40億元收購非合資公司51%股權,但被宗慶后阻止了。
三年后,雙方,最終以3億歐元分手費了結官司,宗慶后最終保住了娃哈哈的控制權。
這套打控制權的手法,核心要訣,是在合資公司之外另起爐灶,掌控一系列生產、銷售和營銷的上下游公司,并將合資公司的核心資產轉移到自己這邊來,從而讓合資公司的股權價值大幅貶值,甚至變成一張廢紙。
如今,宗馥莉通過宏勝集團做的事,可以說是依葫蘆畫瓢。她做的,依然是用實權對抗股權。
當然,宗慶后的操作,是保住了民族品牌,而宗馥莉的操作,是為了爭奪更多私利,這里頭還有犧牲國資的爭議(這個問題很復雜,有時候可以單獨討論)。不過,兩者本質上有區別嗎?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宗慶后2024年去世前三年,即2021年那會,他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即以76歲的年紀以“資格認定”的方式,獲取了一個基金從業資格證。
一個快80歲的老人,為什么弄這么一個證呢?很多人說,是娃哈哈要進軍私募了。其實原因,是宗慶后手里有個創投公司,叫娃哈哈創投,他控制的宏振投資公司出資90%,她的妻子施幼珍出資10%,有了這個證,就可以以普通合伙人(GP)的方式去投資企業,否則只能通過設立分公司、或有限合伙人的身份間接參與其他基金的投資。
小米創始人雷軍、IDG資本創始人熊曉鴿、紅杉資本創始人沈南鵬、真格基金創始人徐小平,都曾通過“資格認定”的方式獲得過這個證書。
但當時宗慶后已經76歲高齡,還去弄這么一個證,說明他還想增加更多的收入,投資更多的企業、行業。當時娃哈哈創投已經投資了不少企業,行業涉及人工智能、信息技術等。
那時候宗慶后,有一個非常好的名聲,就是大家都認為,他從不搞金融,也不搞房地產,就是一心一意做實業,做好自己的本業。可事實上,他跨界也很多的。
這事從一個側面,或許也能折射出,宗慶后對自己所掌握的主業,即娃哈哈集團的飲料生意,已經不能給他100%的滿足和安全感了,或者說,再怎么用力也不會有新的增長。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娃哈哈自2013年營收達到782億元的頂峰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2014年營收720億,2015年驟降到了494億,此后幾年的營收一直維持在500億上下,2020年為439.8億元,更是一下子跌回2009年的水平。
隨著營收不斷走低,娃哈哈的存在感也越來低,當時網絡上甚至盛傳,“娃哈哈真的要離開我們了嗎”?
一直到宗馥莉接手娃哈哈,其實這家公司的業績都沒有大的提升,2021年的營收為519.15億元,2022年為512億元,2023年約500億元。
換句話說,娃哈哈至2024年宗馥莉接手,營收停滯了將近10年。
而在這10年里,大量新潮的酷炫的飲料品牌涌現,什么無糖、電解質水各種概念層出不窮,可娃哈哈最有記憶的還是哪兩款AD鈣奶、純凈水,而在2010年至2013年連續三年登頂中國首富的宗慶后,至2023年,他的財富排名已經掉到了31名。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底下,2024年宗慶后去世,宗馥莉接班。而新的掌舵人雖然擺脫不掉控制權之爭的陰影,但從經營角度來看,她的目標很清楚,就是要對舊秩序來一次徹底的大改造,重新出發。
2024年,娃哈哈一口氣推出了14款新品,包括椰子牛乳飲品、雙柚汁、100%蘋果汁、無糖純茶系列等。
在2024年的一次公開演講中,宗馥莉表露了自己的雄心:“消費取向正在慢慢重構……以科技創新、生物工程技術賦能行業‘健康化’已經成為滿足消費者需求的必由之路。”
而數據證明,宗馥莉的重新出發走的新路子,也是正確的。在經歷了營收10年停滯的困境后,2024年,娃哈哈的營收再次沖上了700億,實現40%的增長,基本追平了2014年歷史第二好的成績,并超過農夫山泉、康師傅飲品,再一次坐穩飲料行業老大的位置。
很多人把這個成績,歸結為宗慶后去世引發的短暫關注效應。說實話,這有點夸張了。
宗慶后去世,消費者通過購買AD鈣奶、純凈水等經典產品表達悼念,一度讓娃哈哈官方旗艦店銷量兩天內暴漲超500%,多地出現斷貨現象,但不可能撐起一年多出200億的營收。
更真實的情況是,宗馥莉加大了直播電商、社交媒體投放力度,通過網紅合作,讓線上銷售額占比從30%提升至40%,另外她推出的無糖茶、功能性飲料等新品,雖然還難以與競品對打,但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產品老化的問題。
所以重新出發的宗馥莉,路子應該是對的,至少第一年的數據,已經說明了部分問題。
年少時,宗馥莉親眼目睹了她父親出軌,將母親施幼珍甩在瑣碎的家務事里。就連去美國留學,她的“監護人”,也是那個浙江大學畢業、英文很溜、本事很大的“二媽”。
這些童年的記憶到底對她產生了多大的影響,外人實在難以體諒。最近,她的叔叔指責她不講情面、太狠,不過又有誰曾體會過當年她和母親差點被“掃地出門”的恐懼和悲傷呢?據傳,宗馥莉曾經用絕食的方式來逼迫父親妥協。
目前,改革開放后的第一代企業家,大多年事已高,到了權力交接的關頭。隨著開拓創業的光環褪去后,那些新的繼承人們,一方面從資歷到能力都更難得到社會的認可,另一方面又在觸及父輩們早年起家的種種“原罪”。
宗慶后家族在網絡上一度被捧上神壇,卻又在這場家產爭奪戰中跌落,這樣的故事,也許在今后的十年里,會在更多的企業身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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