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這個說法,我們都很熟悉,它是古人對60歲的別稱。顧名思義,《花甲錄》是一位老人在60歲時寫的回憶錄。這位老人,身上有三個“不一般”。首先,他的本行是在上海開書店。這家書店,又是魯迅晚年最愛去的地方,每個星期至少逛一次。后來,魯迅連家里的水電費都請這位老板代繳。魯迅病重時,醫生也是這位老板請的,可見彼此的信任有多深厚。這是第一個“不一般”。第二個“不一般”,是這位老板連中學都沒讀過;可他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卻開出了整個上海最有名的文化書店。不光中日兩國的頂尖學者經常在他的書店辦講座,由他引薦并翻譯成中文的日語書籍,更是超過300種。他的書店,可以說是當時中日文化交流的重要橋梁。第三個“不一般”,是這位老板雖然是日本人,還身處日本全面侵華的時代漩渦;他本人卻能保持強烈的正義感,始終對中國心懷友善,后來更是病逝并安葬在了中國。這三個“不一般”落在同一個人身上,實屬罕見。而這本《花甲錄》,就是這位傳奇書店老板——內山完造的回憶錄。
說到內山完造這個人,其實,他在我們的中學語文課本里就登場過。記不記得有篇課文叫《一面》?它講的是上海的一位年輕電車工人阿累,用一塊錢大洋,從魯迅手里買到兩本蘇俄小說的故事。但你可能沒有留意,阿累和魯迅見面的地點,就在上海四川北路的內山書店。矮矮胖胖的內山老板,還給阿累倒了一杯茶,并捻了捻小說的紙張,說書的質量很好。課文里的原話是:“對于同情中國的內山老板,我總是帶著敬愛和感激。”可見內山完造的名氣,不光享譽當時的上海文化界,在普通讀書人里也很“出圈”。另外,課文沒有告訴你,當時魯迅為了躲避“一·二八”事變引發的大戰,已經在內山老板家里借住了好幾個月。他們兩家人的關系,絕對稱得上“肝膽相照”了。
問題來了:只有高小肄業文化的內山完造,為什么會跑到十里洋場的舊上海,還開起了書店呢?他這家沒有大企業背景的書店,是怎樣把知名度拓展到中日兩國的呢?他和魯迅又是怎樣認識,并成為莫逆之交的呢?這些問題的答案,就藏在這本28萬字的《花甲錄》里。值得一提的是,內山完造動筆寫東西,就是魯迅鼓勵和引導的。魯迅認為,內山沒有被日本的殖民思想“洗腦”,又接觸了很多中國底層民眾。他對中國社會和中日兩國的看法,雖然沒那么知識分子氣,卻更加真實,也更豐富。長期研究魯迅的日本學者竹內好就認為:“對思考中日關系的人來說,內山的《花甲錄》是一座尚未完全發掘的寶庫?!笨梢哉f,本書不僅是一本歷史親歷者的回憶錄,還是一部特殊的漢學著作。2011年,日本權威的漢學書系“平凡社東洋文庫”專門再版了《花甲錄》,可見本書的史料價值和獨特性都很有口碑。
內山完造寫作《花甲錄》時,正值日本“二戰”戰敗的1945年。當時他恰好年滿60歲,上海的內山書店已經結業,共同打理書店的妻子也去世了。因此,《花甲錄》既是內山完造寫給自己的人生總結,也是20世紀中日兩國一段特殊的“時代志”。不過,內山寫作本書時,書店的檔案和個人信函大多已經散佚,他是完全憑記憶重寫的。對不熟悉書中人物的讀者來說,一些記載比較費解。我在解讀本書時,對相關背景做了補充,還專門請教了本書的中譯者、長期研究日本文學的劉檸老師。相信《花甲錄》,會讓你對“二戰”前后的中日文化交流,有全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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