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引路,崎嶇生輝
文/汪萬英
我通向書本世界的道路,蜿蜒曲折如九曲黃河。每一次轉折,都浸透著對知識的渴求,而閱讀,始終是照亮巴渝山路上那盞不滅的微光。
我的起點,在重慶市石柱土家族自治縣王場鎮的一個小山村里。記憶深處,是懵懂的我追著父親離開王場鄉小學教室的背影。那時的我,尚不懂學堂的意義。直到兩年后,才真正踏入這所土家山鄉完全小學的門檻。小學的我,格外珍惜這遲來的機會,努力求知,常獲“三好學生”之譽。小升初的喜訊傳來,我是小山村里寥寥的幸運兒之一。然而,當我把錄取通知書捧回家,父母的臉上卻滿是愁云:“女兒啊,家里實在拿不出錢,你先等等,哥哥高中畢業了,你再讀……”年少不解家艱,我委屈地以為父母“重男輕女”,像根刺扎在我的心上。母親不得已說了句“我要是不讓你讀書,你才知道什么叫重男輕女了,家里確實……”
父親喑啞卻無比堅定的承諾:“你去讀書吧!我們去拉去借,砸鍋賣鐵,也要送你讀書!”我牽起牛繩,奔向王場山坡上熟悉的田埂,也奔向那本已黯淡卻重新燃起的希望。我知道,通往書本的路,是用父親的堅韌,在家鄉的石板路和泥濘小徑上為我鋪就的。
初中畢業,我考上了令人艷羨的師范。那是跳出農門的坦途,更意味著能大大減輕父母的負擔。然而,我心中卻燃起了更高的火焰——讀高中,上大學!我甚至跑去信用社試圖貸款。最終,仍然是父母的妥協,讓我得以邁進高中的大門。在理科的天地里,我如魚得水,成績名列前茅。然而,高三伊始,為躲避一份懵懂的情感困擾,我倉促轉向了文科。班主任痛惜的淚水未能挽留:“你成績這么好,讀理科穩上好大學。文科從頭學,太冒險了!”從小在嚴厲家教中長大的我,不敢向父母師長求助,做出了這個遺憾的決定。
文科的枯燥讓我難以適應。歷史課上,無盡的抄寫令我手指酸痛,精神疲憊,昏昏欲睡。老師恨鐵不成鋼的批評猶在耳邊。預選考試的陰差陽錯——作文寫在無效的添卷紙上,錯做題、漏做題——讓我以4分之差落榜。復讀后的高考,我又固執地“單釣”位于山城重慶的西南政法學院(現在的西南政法大學),渴望走進這座向往已久的學府。命運再次弄人,僅以三分之差失之交臂。萬幸有老師好心替我勾選了“服從調配”,才被另一所大學的非心儀專業錄取。
拿到通知書那天,我把自己反鎖在吊腳樓里痛哭,父親在門外語重心長:“以前都是我哄你開心,現在你長大了,該你來哄我了?!?這句話,如一道驚雷,劈開了我混沌的青春。從那一刻起,我真正明白:書本賦予我的,不僅是知識,更是理解生活重擔、承擔家庭責任的勇氣與力量。
閱讀,早已不是簡單的求知,它是我在王場崎嶇山路上賴以生存的光,是支撐我面對一切不如意的脊梁。即使在最困頓的復讀歲月里,那些借來的、翻舊的書籍,也像沉默而忠實的伙伴,告訴我世界之大,人生之韌。重慶,那座我夢中學府所在的山城,雖未能踏足,卻在《紅巖》的字里行間感受它的熱血,在關于三峽的篇章里想象它的壯闊,早已在心中勾勒出兩江環抱、梯坎蜿蜒、燈火璀璨的輪廓,成為我奮斗歲月里一個浸染著書香的溫暖坐標。
正是這份對知識近乎執拗的渴求,對山城重慶學府的深切向往,如同長江水拍打著西沱古鎮的石階,深深融入了我的骨血。讓我這個從王場走出來的女兒,與重慶這座崇尚閱讀的城市,結下了血脈相連、無法割舍的書香情緣。
閱讀,讓我在曲折中找到了方向,在困境中汲取了力量,最終學會了在現實中挺立,并心懷遠方。
作者簡介:汪萬英,石柱縣西沱中學高級教師,重慶市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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