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4月,西藏自治區召開成立大會,賀老總特意給陳毅元帥寫了一封信,信中委托代表中央參加西藏自治區成立大會陳老總幫他尋找一個喇嘛的后人并給予撫恤和照顧。這個喇嘛是何許人?有何貢獻?讓賀老總如此惦念?
事情還得從紅二、六軍團北上與紅四方面軍會師的行動說起,1936年4月30日,紅二、六軍團長征到達川滇交界的云南中甸縣(今香格里拉)。
短暫休整后,考慮藏區補給問題,紅二、六軍團兵分兩路,其中紅二軍團為左路縱隊,計劃經得榮、巴安(今巴塘)、白玉,向甘孜前進與四方面軍會合。
5月10日,紅二軍團來到四川得榮縣,聽說快到四川省(當時為西康省)的一個縣城,干部戰士們都非常高興,準備了不少零花錢,想進城買點香煙、紙筆和其他日用品。
抵達之后方才知曉,戰士們朝思暮想的得榮縣城,實則不過是一個小村落。全城僅十幾戶人家,且在紅軍到來之前便已悉數逃離。于此地,紅二軍團難以籌集到糧食,部隊陷入了斷糧的困境。
得榮長征國家公園
紅二軍團的干部與戰士們,只能一方面忍饑挨餓,另一方面前往附近的村落尋覓糧食。紅二方面軍統戰部科長何輝(1955年被授予開國少將軍銜),當時率領一個藏民工作組,負責藏民的統戰工作。該工作組中有一位在渡過金沙江時找來的翻譯,七八個在途中收留的藏民,還有三名保衛干部。
他率領著這個藏民工作組離開了得榮縣城,跋涉了半日之久,來到了一個小山村。此處兩側皆為高山,中間是一片廣袤的平壩,一條山溪潺潺流淌,穿過小村。山坡上,青稞與玉米錯落分布,那碧綠的草地向著森林的邊緣綿延而去。
這個小山村僅有二三十戶人家,何輝一行人抵達之時,居民已然逃遁一空。部隊在此處安營扎寨后,即刻組織人員前往附近的山里尋覓老鄉。
一會兒,通司領來了一位操著流利藏語的漢人。何輝向他宣講了紅軍的政策之后,他便自告奮勇地出面接待紅軍。隨后,他引領著何輝等人到山溝里將全村的老鄉都找了回來,還特意把當地的幾位頭人和一位頗具聲望的“喇嘛頭”請來與何輝會面。
這位喇嘛頭年逾五旬,身材魁梧壯實,不胖不瘦。他留著長長的辮子,黝黑的臉龐帶著煙色,一看便是有吸食大煙的習慣。在那個特定的時代,該地區中上層人物吸食大煙是司空見慣的事。
這位喇嘛曾擔任過住持僧,不僅在本村本縣是個有聲望的喇嘛頭,而且在附近方圓幾百里乃至整個康巴地區都頗具影響力,與藏區各有名寺廟均有交往。
交談之際,何輝察覺到他略有文化,思想較為開明。于是,何輝向他闡述了紅軍的民族宗教政策以及路過此地北上抗日的宗旨。他表示理解與欽佩,并愿意與紅軍通力合作,幫助紅軍開展工作。
何輝聽后隨即報告賀老總,賀老總十分重視,讓何輝帶這位喇嘛面談。何輝立即帶著這位喇嘛頭和四個頭人一起去見賀、任等首長。
經過一番交談,賀、任兩位老總非常高興。因為這個喇嘛頭不僅思想開明,希望幫助紅軍,而且對周邊通往甘孜的道路非常熟悉,沿途許多喇嘛廟里還有他的師兄師弟。
最后,賀老總熱情爽地站起身來,走上前去,雙手握住喇嘛頭的手,說:
“從現在開始,正式邀請你們各位頭人為本軍辦事!至于干什么,具體何輝同志負責和你們聯系辦理。”
送走喇嘛頭等人后,賀老總和任政委又指示何輝從軍需處領了一些銀元和煙土送給喇嘛頭和這幾個頭人,作為部隊駐在這里吃糧和損耗青稞的賠償。
賀老總紅軍時期照片
喇嘛頭看到紅軍如此愛護百姓,主動提出要為紅二軍團做向導,并沿途與各方聯絡,送紅軍一路到甘孜。隨后在賀老總指示下,何輝住到了喇嘛頭的家里,進一步搞好關系,團結這個喇嘛頭。
何輝帶領工作組在得榮縣這個山村住了兩三天,在附近籌了一點糧,就繼續北上。這位喇嘛頭還帶了兩個頭人和他一起,參加向導聯絡。他們的行裝很復雜:帳篷、銅鍋、青稞、粑、酥油、磚茶,七八匹馬都馱滿了,成了一支小小的隊伍。
何輝根據司令部的命令,把當天行軍的目的地和沿途經過的主要地名告訴喇嘛頭,他拿出紙和筆寫成信件讓人預先送出。
喇嘛頭用的紙是寫經文的發灰的土造紙,那支筆既不是毛筆,也不是鉛筆,而是一根一尺左右的窄窄的木片,下端削成斜面刀口狀,和木匠的畫線筆差不多,沒有墨,而是用木匠用的“墨斗”,把筆蘸著墨斗里的黑汁寫字。
信寫好,先由翻譯念給何輝確認,然后卷在一根小木棍上,用牦牛線捆上,最后插上兩三片雞毛。這些東西,都是喇嘛頭事先就準備好的。
藏紙
雞毛信是這一帶藏民祖傳下來的規矩,插上雞毛就是表明此信緊急重要,送信人和收信人都特別重視,路上無論何人都不得阻攔破壞。
最后,喇嘛頭把雞毛信信交給隨行的一個年輕藏民,將信按地址送去。就這樣,信送到第一站后再換人送第二站,一站接一站地傳送。
在喇嘛頭的帶領下,紅二軍團沿著金沙江邊的崇山峻嶺逶迤北上,一直有一封小小的雞毛信在前面飛馳引導,一站又一站,一天又一天。
一路上除了在仁波寺,被寺院武裝攔阻經統戰后通過外,一路上不僅沒有人阻擋紅二軍團前進,而且人不驚,犬不吠,藏民們見了紅軍,笑臉相迎,熱情相送。大一點的縣城,牛場,還有人接待,甚至有個別藏民要求參加紅軍。
紅二軍團出得榮行軍一個多月,到了白玉。這是個康巴藏區比較大的一個縣城,國民黨縣黨部和縣政府的官員們都逃走了。
由于有喇嘛頭的帶領,當地藏族僧俗群眾把紅軍待若上賓。這里雖然沒有像樣的街道,但有座很壯觀的喇嘛廟,漂亮的琉璃瓦和金頂子,老遠就閃著燦爛的金光。喇嘛廟附近有幾十戶人家,軍團指揮部就駐在喇嘛廟旁。
休息時,喇嘛頭專門陪著何輝幾個人去參觀了這座喇嘛廟。喇嘛們熱情的取出銀杯銀碟,請何輝等人喝牛奶,吃奶餅子,喝酥油茶,還領著他們在廟內參觀了一圈。
白玉寺曾支援紅軍1000多斤糧食和3匹好馬
出白玉不幾天就到了甘孜。在甘孜與紅四方面軍勝利會師。至此喇嘛頭已經送了紅軍近千里路程。
從甘孜出發北上之前,紅二軍團司令部專門請喇嘛頭等人吃了一頓飯,吃的是炒面,牛肉燒蘿卜,一人一盆。飯后,賀老總、任政委等首長再次接見了喇嘛頭等幾個人,賀老總特地把一支他珍愛的象牙煙槍贈送給喇嘛頭。賀老總說:
“禮輕情意重,這表示我們對藏族同胞的一點謝意。我們紅軍要大大地感謝你呀。有了你,有了你的雞毛信,使我們一路平安,順利通過了歷來多事的康巴高原。你們為紅軍立了一大功勞。這點禮物留作紀念吧!祝你們回家一路平安,吉祥如意!”
軍需處又給喇嘛頭等人送了一些銀元和粑、牛肉,隨后,這位令人尊敬的喇嘛頭和隨行人員帶著一支小小的牲口馱子隊伍,離開甘孜南去了。
全國解放后,賀老總曾派人多次尋找這位喇嘛頭,最后了解到,他們離開甘孜返回得榮途中,路過理塘時,喇嘛頭被國民黨反動派以勾結紅軍的罪名給殺害了。
但賀老總始終對這位曾為紅二軍團過康巴藏區有大功的喇嘛頭念念不忘,才有了1956年專門寫信給陳毅老總,請他到西藏時幫助尋找喇嘛頭后人并給予照顧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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