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第二季度,特斯拉交出一份顯著降溫的財報:營收、凈利、交付量與自由現金流罕見全線下滑,核心汽車業務連續兩個季度同比負增長。就在市場開始計價“增長拐點”之際,財報電話會上,馬斯克卻高調講述Robotaxi、FSD和人形機器人Optimus將如何重塑世界的宏大藍圖。
業績失速與愿景狂飆并行不悖,這種強烈的割裂感,幾乎成了今天特斯拉的關鍵詞。
一邊是以Model 3/Y為主力的產品矩陣增長乏力,銷量動能減弱;一邊是全球電動車市場從高速擴張步入冷靜調整期,歐美關稅與補貼政策頻頻變臉,而在中國這個最大單一市場,特斯拉正遭遇比亞迪、小米、華為系等本土品牌在價格、配置與智駕體驗上的多點圍剿。
站在“技術超前”與“商業兌現”之間的尷尬中場,特斯拉真能靠“三體戰略”翻開下一章嗎?這場高舉未來敘事的大賭注,還能撐多久?
被反噬的“老本行”:主力車型退潮
特斯拉二季度業績遭遇全面滑坡,總營收同比下滑12%至224.96億美元,凈利潤萎縮20.7%至11.72億美元。核心汽車業務同比下跌16%至166.61億美元,連續兩個季度呈現兩位數下滑。業績頹勢主要源于雙重壓力:全球交付量同比銳減13.5%至38.4萬輛,疊加碳排放積分收入暴跌51%至4.39億美元。
具體到產品線,旗艦車型Model S/X交付量遭腰斬僅1.04萬輛,支柱產品Model 3/Y同比下滑12%至37.37萬輛。中國作為最大單一市場貢獻12.88萬輛交付量,占比達全球總量的34%,仍難挽整體頹勢。
面對銷量壓力,針對中國市場,特斯拉將于第三季度推出定位更高、預計售價40萬元左右的六座豪華版Model Y L,與樂道L90、理想i8一道爭奪家庭用戶。同步推進的平價車型已于6月在美國工廠啟動試產。
這一布局恰逢關鍵政策轉折點。7月4日,美國國會通過的《大而美法案》正式終結了實行17年的電動汽車稅收抵免體系,其核心條款規定,現行的7500美元聯邦補貼將于9月30日作廢。
這一劇變直接將特斯拉主力車型Model 3/Y置于價格壓力之下。由于這些車型當前售價處于4萬多美元區間,補貼取消意味著消費者購買成本將面臨約16%的變相上漲。這一顛覆性政策也直接引發了馬斯克與特朗普的公開決裂。馬斯克坦言,受美國電動車稅收抵免終止及關稅等因素影響,特斯拉未來幾個季度或將經歷一段“艱難”時期。
不過,面對政策沖擊,特斯拉已經緊急啟動應對措施。特斯拉表示,第三季度將全力促銷現有車型以清理庫存,而原計劃的平價新車型將推遲至第四季度上市。
在華爾街對交付量日益敏感的當下,特斯拉正被倒逼在銷量、利潤與愿景之間重新尋找平衡。第三季度將成為其重整存量、打磨增量的窗口期,而這一次,單靠降價可能撐不起下一輪增長。
馬斯克的豪賭:“三體”新敘事與盈利落差
在業績全面承壓之際,馬斯克并未在財報電話會上聚焦利潤下滑或銷量疲軟,反而將話題不斷引向Robotaxi、FSD和人形機器人Optimus三大業務,試圖以一套宏大愿景抵消財務困境帶來的市場焦慮。這套“三體計劃”,構成了特斯拉沖出增長瓶頸的全新敘事框架,但也暴露出理想驅動與現實落地之間的深刻張力。
據特斯拉介紹,Robotaxi服務在奧斯汀積累超7000英里真實路測數據,并且“迄今為止沒有顯著的安全關鍵事件”。
同時,馬斯克宣布將在“一兩周內”將運營區域擴大十倍,并計劃年底覆蓋美國半數人口。他還預計,若監管順利,年底前Robotaxi服務可覆蓋美國約半數人口區域。核心挑戰在于監管許可的獲取速度及安全驗證的嚴謹性。為平衡擴張與安全,特斯拉將在部分區域先行推出"有駕駛員監督"的過渡模式。長期經濟性方面,專為無人駕駛設計的Cybercab車型目標是將每英里成本壓縮至0.25美元,但現有車隊成本仍較高(約0.5美元/英里),需依賴規模化與自動化運維才能實現盈利。
FSD技術作為支撐Robotaxi及個人車輛自動駕駛的核心,自去年FSD 12推出以來,在北美地區的采用率增長了25%。然而,監管落地仍是最大瓶頸:歐洲尚未批準基礎版FSD,荷蘭審批接近完成但需歐盟最終許可,中國同樣面臨監管限制。
管理層預計2025年底在"部分美國城市"向個人用戶開放無監督FSD,但強調安全優先,暫不急于推廣。此外,用戶認知不足也制約采用率。馬斯克坦言,不僅普通消費者對其存在普遍陌生感,更有高達50%的特斯拉車主從未激活過這項核心配置。
人形機器人Optimus則處于設計迭代關鍵期。馬斯克透露,Optimus人形機器人迎來第三代設計突破,預計年底前將推出原型機。他還提出五年內達成年產百萬臺的"合理目標",但量產爬坡受供應鏈成熟度制約,初期可能面臨負毛利率挑戰。應用場景聚焦工廠任務,其與汽車共享AI底層架構,但需獨立解決機械結構與運動控制難題,并且其商業化路徑依賴成本控制與技術穩定性,需證明其替代人力的經濟價值。
盡管Robotaxi、FSD和Optimus在應用場景上各有側重,但其實現大規模商業化的征途卻面臨一系列共通的嚴峻挑戰。其一,監管不確定性如影隨形,尤其FSD全球落地與Robotaxi區域擴張;其二,技術風險需持續驗證,如FSD無監督安全的可靠性、Optimus量產穩定性及場景適配性;其三,短期財務承壓,二季度研發投入15.9億美元持續吞噬現金流,自由現金流從6.84億美元斷崖式跌至1.46億美元。
目前來看,特斯拉的“三體計劃”雖具備宏觀顛覆力,卻都尚未建立清晰的商業化閉環。監管的不確定性、技術的持續驗證、財務的壓力疊加,使其更像是一次“技術超前但盈利滯后”的下注。
而這正是特斯拉此刻的最大困境:用Robotaxi、FSD和Optimus這三駕馬車,來對沖一份不斷失血的現實財報。如果這些愿景不能在兩到三年內看到可量化的商業變現路徑,資本市場對“馬斯克故事”的容忍度,或將快速下降。
卡在中場的巨人:組織動蕩中的深層重構
當業務承壓、敘事滯后,組織結構往往首當其沖。2025年第二季度,特斯拉內部劇烈的人事動蕩成為輿論焦點,高管離職潮密集上演,反映出這家曾以高效運轉著稱的公司正陷入一場深層次的結構調整期。
4月,軟件工程副總裁David Lau(前上海研發中心負責人)閃電加盟OpenAI,同期能源工程主管Mark Westfall辭職而去。 5月,效力18年的電池架構總監Vineet Mehta在Cybertruck電池設計攻堅階段突然離職,這已是繼Drew Baglino去年出走以來,電池團隊一年內離職的第二員大將。 6月,高管離職潮達到頂峰并波及銷售體系,擎天柱機器人副總裁Milan Kovac、北美人力資源總監Jenna Ferrua以及馬斯克的心腹、歐美銷售與制造負責人Omead Afshar集體出走。 7月余波未平,效力公司15年的北美銷售副總裁Troy Jones(原為Afshar副手)也宣告離職。
面對核心管理層的嚴重斷層和銷售體系的動蕩,特斯拉迅速進行管理架構的重大調整以穩定局面。根據外媒報道,馬斯克親自上陣接管歐美銷售業務,同時,資深高管朱曉彤被賦予更大職責,升任全球制造業務負責人并繼續統領亞洲銷售。
這一系列密集的高管變動,絕非孤立事件,而是特斯拉在多重壓力下對內部管理結構和運營效率進行深度調整的迫切需求。特斯拉未來的成敗將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能否成功優化全球制造流程、顯著提升生產效率并有效降低成本,從而重獲產品在價格與價值上的市場競爭力。
然而,頻繁的人事動蕩猶如雙刃劍,它可能成為推動企業刮骨療毒、涅槃重生的契機,也可能因經驗斷層和軍心不穩而加劇當前的困境。特斯拉的未來圖景正被政治紛爭、市場波動、激進的自動駕駛與機器人等技術豪賭,以及復雜的全球本土化運營挑戰等多重因素交織纏繞。在資本市場對企業戰略敏感度空前提高的當下,馬斯克與特斯拉的命運已不僅系于工廠產能與季度交付量,更被地緣政治、監管環境以及更廣泛的輿論情緒等復雜變量所深刻影響。
即將到來的2025年下半年尤為關鍵,無論是新車型的推出、4680電池量產爬坡、自動駕駛技術落地進展、Optimus機器人的實質性突破,以及全球主要市場的銷售復蘇,特斯拉都將迎來嚴峻的挑戰。
但這些挑戰的答案,注定無法在一兩個財季內給出。這也意味著,特斯拉必須在資本周期收緊、華爾街耐心減弱的背景下,為其技術夢想爭取更長的緩沖期。
曾幾何時,特斯拉是用季度財報證明未來的公司;而如今,它必須用遙遠的未來對沖當下不及格的財報。不得不承認的是——靠賣車養技術的邏輯正在反轉,而靠技術撐估值的階段性窗口也正在快速縮緊。
正是這種現狀造就了今天這個割裂的特斯拉:一個財報掉隊的制造商,和一個幻想永遠領先的科技公司。
(本文首發于鈦媒體App 作者|韓敬嫻 編輯|李玉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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