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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末,隨著改革開放政策推行,香港武打片在中國風靡一時。我所在的山區農村,看武打影片,學武術功夫,是青年的時尚。當然,穿大褲襠的軍褲,也是爭相效仿。從小,我就在閉塞的農村看著身邊的青年趕時髦,從小學、初中,直到高中……
高中三年,是我看到最瘋狂的幾年。此時,已經是九十年代初了,我去的是一個鎮高中,這里成績好的尖子生寥寥無幾。學生分老實點的和不老實的。懵懂無知者無畏,不老實的同學,調皮搗蛋的人,紛紛仿效武打片里場景,做一些類似于影片中才有的事情。于是,一個小小的縣城,有了幫派。
我最先了解的幫派,還是從同桌同學白瑞那里聽說的。白瑞是別的鎮中學調過來的,直接高二上學期插班生。入學那天,他滿面洋溢著激情,全身粗壯,像我們農村發情的牯牛,長得一臉兇相。從分配到我同桌那天開始,他一直對我客客氣氣的,這與五大三粗的外貌不相符。白瑞與同學友好相處,課余時間主動找我聊天。他對桌前桌后的同學,也主動攀談,很快拉近彼此距離。同班同學都認為白瑞是個很好的人。
慢慢地,我知道,白瑞是一個不愛學習的人。白天上課的時候,他一般都趴在課桌上睡覺,晚上夜自習時,他就消失不見了。這種情況久了,學習委員過問他,他就說是自己走讀,晚上回家學習。事實上,每次考試,他沒有會的試題,不是抄我的卷子,就是東張西望,看前后桌的同學。
時間沒持續多久,白瑞就出事了。沒到一個月,白瑞就受傷了。作為同桌,我跑到鎮醫院去看望他。那時,他滿腦袋纏著紗布,兩眼露出兇光,一聲不吱。我看到的白瑞,一改往日班里和善的樣子,沉悶地躺在病床上,不知道在想啥。我突然對他感覺好陌生,這到底是怎么樣一個人呢?
不到一個月,傷沒完全好,白瑞就自己出醫院了。住院耽誤了學習,白瑞已經欠了不少課,但是他不在乎,也不去補習。我有些好奇他為什么會這樣,在無人時悄悄問白瑞,想打聽其中原委。剛開始白瑞不說,后期架不住我軟磨硬泡,他偷偷把我叫出教室,在我保證不透露前提下,他說了情況。聽到他的情況,我大驚失色,才知道白瑞是個狠角啊!
原來,白瑞是“菜刀幫”幫主,在原來那個鎮中學有一幫兄弟擁戴他。之所以推他坐幫主的頭把椅子,是因為他的狠勁是在學校出了名。他下手從來不顧后果,他帶著那些兄弟為了爭奪勢力范圍,與“斧頭幫”約架,大打出手,仇家見面,分外眼紅,白瑞的“菜刀幫”險勝。“斧頭幫”被清出學校,但是他們串通縣里的幾個幫派,時不時截住白瑞他們,進行襲擾,揚言抓白瑞,要人頭。
白瑞氣憤不過,帶幾個兄弟暗中下手,把“斧頭幫”那頭兒打了個半死,癱在床上了。此時,轟動起來,學校把尋釁滋事的白瑞除名了。白瑞父母找關系,跟我們學校領導說,讓孩子混個高中文憑,讓白瑞插班進了我班。這很簡單,白瑞只要天天上課,高中文憑也順理成章拿到手啊。
問題是白瑞這仇結下了,對方不會善罷甘休的。即使他偷偷來我們學校,不惹事生非,也不炫耀過去,打算老老實實混到高中畢業,最終還是沒有達到目的。他插班來我們高中二年級不久,“斧頭幫”的人就過來踩了點,知道白瑞的行蹤。那些人蹲守找機會,終于等他晚上一個人單獨出門了,趁黑就對白瑞圍打起來。白瑞哪會甘心被打,拿起菜刀就一頓亂砍,對方有備而來,只有幾個輕傷,盡管白瑞耍狠的,架不住人家人多,也受了傷,無奈只得住院治療。
白瑞這事因聚眾尋仇,群體斗毆引起,引起鎮派出所的注意。派出所到學校調查,白瑞想遮掩,卻沒有搪塞過去。派出所請求白瑞原學校所在地公安協查,一切清清楚楚顯現出來了。這個事情,挖出來許多學校幫派團伙,有案情的,依照法律法規,嚴格處理。沒有案情的,對非法成立的幫派,報經縣政府,縣里統一下達解決辦法,就是全部教育整頓,而后逐一解散。
我這才了解了全部細節,包括白瑞他們成立“菜刀幫”在內,全縣大大小小有十余個幫派,課余都在聚集習武。這下幫派的事情曝光了,縣里緊急下達紅頭文件,由公檢法執行,教育局責成各個學校清查,依法打擊這些亂像林立的各校幫派~~~一切真相大白,白瑞身份暴露無遺,無法上學。
這時已經是高二下學期期末,全國轟轟烈烈的征兵工作開始了。白瑞看學校呆不下去了,主動報名參軍。他身體強壯,輕易通過了體檢。父母為了幫助兒子白瑞,想方設法找關系讓白瑞通過了政審。年底,白瑞就成了光榮的解放軍戰士入伍當兵了。這一點,他爸媽做了最正確的決策。白瑞從此走上了最正確的道路。
當兵期間,他生活上獨立規范,軍事上刻苦訓練,交往上團結戰友。軍營徹底改變他打打殺殺的土匪習氣,教會他誠實做人、認真做事。三年服役期滿,白瑞退伍回到家,看到父母。父母似乎感覺白瑞徹底脫胎換骨,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那種桀驁不馴性格早已不復存在了。他上武裝部辦完所有手續后,就跟隨打工潮南下廣東。改革開放初期,廣東百廢待興,農民工蜂擁而至。工地是當時上手最快的工作,白瑞也不例外,跟著同村的老鄉,走入工地。
白瑞一邊與工友在風吹日曬的工地上辛苦干活,一邊思考如何把每一步工作做好。他從小工開始做起,不怕苦不怕累,還喜歡鉆研干活的竅門。他先后學習泥工、鋼筋工、水電工等各個工種,在工地上隨時替補臨時有事的工友,深得工頭的喜歡。工頭常常讓他當助手,替自己看工地。
白瑞經過部隊歷練,性格成熟穩重,思維縝密,為人處世,駕馭自如,恰到好處。工友接納他,工頭幫他,項目部認識他。不到一年,白瑞就把所有工作流程與各工種管理要點弄得一清二楚。年底春節回家之前,他去項目部申請自己招工人、帶隊伍、管工地。項目部負責人將白瑞推薦給老板,老板看這小伙子態度誠懇,是個做事的人,就答應讓他試一試。
第一年,白瑞從老家帶了十多個農民工,都是自己知根知底的鄉親。他帶頭干,要求別人能干到的事情,自己首先高標準先干好。這種部隊率先垂范的作風,為自己工隊班組樹立了榜樣。很快,白瑞的施工班組在項目部成了標桿。老板最后知道這小伙子是個退伍兵,做事有規矩,有標準,更加信任他了。
一年中,白瑞就如同突擊隊員,專門挑難做的項目去做。白瑞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頑強作風,同時對工人倍加愛護,給工人爭取較高待遇!這樣,白瑞打造獨立人設,似乎成為一種讓人信任的品牌。工人愿意跟著他,老板愿意使用他!一年過去了,白瑞名氣大增!
隨后的日子,白瑞不驕不躁,穩打穩扎。先是做勞務,包人工;而后是包工程,包工包料;再后來自己開發項目。所有跟著白瑞的人,無論是工人、包工頭,還是供應商,合作伙伴,都得到實惠!因為白瑞懂得分錢,更懂得交心。愿意跟著白瑞的團隊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白瑞的事業越做越大,他的最適用的做法是,事業上以共贏換自贏,團隊上以誠心換人心!
吃水不忘挖井人!每年,他都要回家看望老師、長輩、同學及幫助他的朋友。他也會盡力資助一些困難的親友,做一些慈善的項目。但是,他平易近人,樸實的言行,樸素的外貌,卻沒人能看出他是富甲一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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