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在隴南真相
杜甫(公元712--770年)字子美,河南鞏縣南瑤灣村人。他曾自稱少陵野老,又因做過工部員外郎,因此有杜少陵、杜工部之稱。
杜甫是我國歷史上繼往開來的偉大現實主義詩人。他具有高度藝術性的詩篇,全面而又深刻地反映了歷史真實,達到唐代詩歌現實主義的高峰,因此自唐代以來,他的詩就被公認為"史詩",他本人被尊稱為"詩圣"。
杜甫生活在唐朝由繁盛轉向衰落的時代。公元755年至763年(玄宗天寶十四年到代宗廣德元年)的安史之亂,是這一轉變的關鍵。杜甫經歷了所謂的開元盛世,也經歷了安史之亂的全部過程。安史之亂把杜甫卷入了生活的底層,他和人民一道,患難與共,九死一生。
"滿目悲生事,因人作遠游。"公元759年(唐肅宗乾元二年)7月,四十八歲的杜甫懷著報國無門的憤慨,辭去華州(今陜西華縣)司功參軍,帶領家小,迎著蕭瑟的秋風,翻越高峻陡削的隴山,沿著關隴大道,西行來到秦州,希望得到從侄杜佐和友人的周濟。
路上,杜甫曾客住秦州的驛站,看到碧竹高柳,秀麗幽靜的景色,產生了假驛而居的念頭,寫下膾炙人口的詩句:"今日明人眼,臨池好驛亭。叢篁低地碧,高柳半天青。稠疊多幽事,喧呼閱使星。老夫如有此,不異在郊坷。"
杜甫來到秦州時,正是叛軍趾高氣揚,血洗長安,火焚九廟,血火染紅夜空銀河的時候,同時,由于原在秦州設防的唐軍大部奉調馳援關中,吐乘虛而入,嚴重威脅著秦州,而秦州仍是"城上胡茄奏","胡舞白題斜","羌童看渭水"、"羌笛暮吹哀"的暫時偏安升平景象,杜甫深感秦州的局勢就像自己的處境一樣危險。
杜甫初到秦州時下榻在東柯谷他的從侄杜佐的家中(今天水街子鄉柳家河村),后來大部分時間住在秦州城里。杜甫來秦州的目的,除了政治上的原因外,更多的則是為了投靠親友,聊解生活上的困危。
但到秦州后,生活困境并沒有得到改善。他困守長安時曾經賣藥度日,現今除靠杜佐的供給外,因生活所迫,只好重操舊業。于是踏著早晨的寒露,背著血色的夕陽,白天采藥山中,夜晚將它涼干后,在城里寄賣,有時窮得口袋里只剩下一文錢。他在《空囊》詩中曾經寫道:"翠柏苦猶食,明霞高可餐,世人共鹵莽,吾道屬艱難。不爨井晨凍,無衣床夜寒。囊空恐羞澀,留得一錢看。"
當時的杜甫集家愁、國難于一身,愁腸千結,夜不能寐,遠方斷斷續續地傳來凄厲的雁鳴和戍邊的鼓聲,寒露在月光之下忽明忽暗的閃爍。他思念著遠走山東、河南而杳如黃鶴的弟弟,更放心不下參與永王李璘軍事行動而被囚于潯陽(今江西九江)的至友李白。杜甫曾連續三個夜晚和李白夢中相會,醒來時唯有慘白的月光和無邊的空曠,可李白囑托自己莫忘舊交的聲音,離別時那憔悴的面容,搔首的神態仍歷歷在目。杜甫立即寫下了極其動人的懷人詩《夢李白二首》和《天末懷李白》,對李白的生死表示了無限的疑懼。當獲悉李白遇赦的喜訊時,懷著異常高興的心情,用他晚年所擅長的、為元稹所極口稱道的七言排律的詩歌形式,寫了《寄李十二白二十韻》,以詩代箋。詩的首四句:"昔日有狂客,號爾謫仙人。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運用高度的藝術概括力,總寫了李白的人和詩的特征。
杜甫在秦州的生活雖然極為艱苦,但他還是游覽、欣賞,并用詩歌贊頌了秦州眾多的名勝古跡、錦繡山川和秀麗風光。當他游覽過至今仍座落在天水市南山半腰的南郭寺后,寫詩以記之。"山頭南郭寺,水號北流泉。老樹空庭得,清渠一邑傳。秋花危石底,晚景臥鐘邊。俯仰悲身世,溪風為颯然。"詩中提到的"老樹"(據傳唐代秦瓊和敬德曾在此拴馬)、"水流泉"(井),而今雖已歷經一千二百多年的滄桑,依然舊貌猶存。在游了麥積山石窟后,寫了我國詩人歌詠麥積山石窟的最早的一首詩——《山寺》。詩云:"野寺殘僧少,山園細路高。麝香眠石竹,鸚鵡啄金桃。亂水通人過,懸崖置屋牢。上方重閣晚,百里見秋毫。"這首詩運用準確生動的語言,夸張的手法,描寫了麥積山石窟,贊美了勞動人民高超的建筑藝技才能,記述了隴右所產的鳥獸花木,顯示了祖國西北物產的豐富。
在游過秦州東北面山上的隗囂故宮后,寫下"秦州城北寺,勝跡隗囂宮。苔蘚山門古,丹青野殿空。月明垂葉露,云逐渡溪風。清渭無情極,愁時獨向東"的詩篇,既勾畫了一千三百多年前隗囂宮的輪廓,更表達了作者憂國憂民、身在秦州心在長安的情思。品嘗秦州碧水如鏡、香美勝乳的甘泉水后,寫了贊美甘泉的《太平寺泉眼詩》,留下"取供十方僧,香美勝牛乳"的千古絕唱。觀賞秦州的菊花后,寫下了"雨荒深院菊,霜倒半池蓮"的記載。
杜甫在秦州居住不滿四個月,衣食無著,卜居不成的時候,忽然接到同谷(今甘肅成縣)知縣邀他到同谷居住的信。杜甫考慮到同谷氣候溫和,物產富饒,或許可以稍微解決缺衣少食之苦,就于10月間毅然離開秦州,經過赤谷、鐵堂峽、鹽井、寒峽、法鏡寺、青陽峽、龍門鎮、石龕、積草嶺、泥功山、鳳凰臺,到達同谷。
這是一次嚴冬的旅行,途中經歷了行役之苦:"山深苦多風,落日童稚饑","水寒長冰橫,我馬滑正折。"杜甫不幸生病,在投寄龍門鎮時,寫了反映他旅途中見到的人民苦難生活的《龍門鎮》詩篇。詩中寫了天寒日短,旅人行役之苦,也寫了寒山荒成、征人中夜之泣,不僅描繪了冬日古鎮上的荒寒景色,而且表達對"遠戍人"的深厚同情。經過鳳凰臺時,更觸發了杜甫的幽情,揮筆寫了充滿積極浪漫主義精神的杰作﹣-《鳳凰臺》。這首寓言詩借助神話故事,運用瑰麗的幻想,采取豪邁、夸張而華美的語言,抒寫了美好的理想和熱烈的感情,表達了作者為了"再光中興業,一洗蒼生憂"而甘愿拿自己的心血喂養象征著天下太平的鳳雛的自我犧牲的思想。
杜甫到達同谷后大失所望,同谷知縣無意慷慨解囊,使杜甫陷入了比在秦州更加尷尬的境地。為了活命,他披散著過耳的白發,追隨著猴子的蹤跡,到深山里拾橡栗充饑,天寒衣單,"手腳凍皺皮肉死"。有時扛著鋤頭,把褲角、袖口挽得高高的去挖黃獨(野生土芋),因大雪封山,只好空手而歸,一家老小啼饑號寒。杜甫經常午夜起坐,心事萬千,悲感交集。生活又迫使杜甫作出新的抉擇,把希望寄托于正在四川彭州(今成都附近)任刺史的詩友高適身上。十二月一日杜甫攜眷離開同谷,經過木皮嶺、白沙渡、水會渡,出甘肅,于月底抵成都府,開始了他漂泊西南的生涯。
杜甫在隴南的時間雖然只有短短的五個多月,但這段艱苦的歷程在他一生中卻是至關重要的,使他有機會更進一步的了解人民大眾的重重苦難,成為他詩歌創作欲望最旺盛的時期,也是使他作為歷史上最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走向成熟的時期。杜甫在這不足半年中的詩作,根據清人楊倫《在詩鏡銓》的編次,從卷五的《貽阮隱居》到卷七的《水會渡》,共有紀行詩、懷人詩、寓言詩一百一十一首,約占他一生詩作的十三分之一。我們甘肅有幸和詩圣的名字連在一起,應該感到自豪。
——摘自《杜詩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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