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實是太愛真武會雙胞胎了,遂建設此文,基本為本人的胡編亂造。
記憶中的家,總是人來人往。
白日里耶耶穿戴得整整齊齊,在東市的自家酒肆大堂里點頭哈腰地迎客,阿娘在灶臺的塵灰煙火間轉個沒完,梳著整齊發髻的姐妹二人趴在樓上欄桿處盯著腳下一片喧囂嘈雜,黑玉似的水靈瞳仁骨碌直轉。黃昏時分,耶耶卡著宵禁鼓聲歇業,帶著一家四口回到自家祖宅,用“勞碌一日早些休息”的緣由把母女三人鎖在后院房內,自己則在前廳讀書習字。
騙誰呀,切。他分明是在和各路大人們商談販私鹽的事務。耶耶總覺得他處理得滴水不漏,但那些由夜風送來的閑言碎語和或輕或重的腳步聲都被姐妹們全數收入耳中,她們的五感靈得像貍貓一樣,爹爹笑著說這是天生的習武好材料,可總被阿娘借此訓個沒完。最近…上頭風聲緊…存貨放著會受潮…何時何處接頭…無非諸如此類。
耶耶三更半夜時才會從前廳回來,和阿娘一道回房休息。姑娘們縮在床鋪里竊竊私語,猜著今晚又來了哪些貴客談了多大生意。身上這襲滑州織造的方紋綾寢衣是耶耶收了人家送的禮,再由阿娘為她們量身打造的,穿起來又輕又軟,比那些王公貴族享受的也不差。官府明文規定商賈人家不得穿綾羅綢緞,但雙親總是盡力給她們自己能力范圍內最好的一切,哪怕他們自個兒白日里都從頭到腳一身粗布衣裳。
一年時間忙到了頭,好容易挨到上元節這人人期盼的大好游樂時光。夜幕深沉繁星高懸,頭頂各式花燈迎風招展,朱雀大街上人聲鼎沸挨挨擠擠,小姐妹們拽著雙親的衣袖,生怕迎面而來的洶涌人潮將彼此分離。行至雜耍攤前,姐妹二人再也走不動道,直把漂亮眼睛釘在口吐火焰跟斗翻個沒完的藝人身上。看完了戲嫌不過癮,又在臨近攤位買了鮮紅鬼面頂在頭上。進了家門還沒完,姑娘們嫌像鄰家女兒一樣在織布機前徹夜正襟危坐太無聊,干脆翻身下床,在院里頭頂面具把兩雙壓箱底的木劍舞得呼呼生風,阿娘嚇得面無血色,把她們好一通教訓后又跑到耶耶面前告狀。
“這像什么話呀,女娃娃家的舞刀弄劍算哪門子事?這要是傳出去,以后哪家公子能登門提親娶咱家囡囡呀?!”
“若是真心喜歡,便讓她們練。”男人的聲音依舊平和,但卻比平時多帶上一份冷硬固執。婦人一聽這聲音,便知丈夫這回是鐵了心,再反對也沒用,只好滿面愁容唉聲嘆氣地走出房去。小姐妹雙雙抬頭,父親坐在案前的身軀在燭火光照中巍峨如山巒,面容隱沒在陰影里,只露出半邊俊朗白皙的面頰。他看著姑娘們長長出了口氣,白霧在寒夜中悠悠飄散,逐漸消弭于無形。
“你們的路還長。”
耶耶神通廣大,動用他遍布東市的門路,給小姐妹們請來了武術師傅,據說是從朝廷禁軍中退役的御技高手,招招直奔取人性命,周身一股子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煞氣。小姐妹們天性活潑好動,跟著師傅勤學苦練,覺醒奇骨修煉家藏絕學后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吃飯時都要拿著筷子比比劃劃。阿娘再沒攔著她們習武,只是飯桌上頓頓有肉補足營養,家里常備各類跌打損傷膏藥,嘮叨著給涂在傷口上,又細細為她們把打斗中散亂的發帶重新扎成漂亮緊致的蝴蝶結。
“女娃娃一定要注重形象,不然以后沒人要的!”婦人從腰間荷包里掏出兩方白凈手帕,將姑娘們臉上的泥土細細拭凈后交到她們手中,“以后這帕子就歸你們了,有臟污之處要及時清理,姑娘家的可別像街頭二流子一樣,干些什么吐唾沫和泥的事兒出來!咱雖是商賈人家,可也不能少了規矩!還有,腿并攏了再坐!”
春暖花開,萬物復蘇,耶耶阿娘念著小姐妹在城里憋了一冬天,特意夜觀天象,選了個春光明媚的大好日子攜全家駕車出城郊游,可惜武術師傅告假沒來。無憂無慮的平靜時光本該永遠這么持續下去,要是那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沒有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的話。
“個婊子養的,這可是上頭的要求!全給老子剁了,一個也別留!”軍士粗野的叫罵在身后越追越緊,耶耶在車前緊握韁繩,饒是看不到表情,也能從馬車近乎瘋狂的飛馳中感受出他此時的高度緊張。阿娘在車里緊緊抱著姐妹兩個,衣服上尚帶皂角香味和溫熱體溫,但她以前抱自己時可從來沒使過這么大勁,這讓姐妹二人不免有些恐慌,害怕與雙親分離,害怕面對前途那未卜的命運。
“我們可是奇武人!”兩個清脆稚嫩的女童聲同時在車內響起,“我們很厲害!會保護耶耶和阿娘!不用怕,他們打不過我們的!”
“別說了,傻姑娘們。”阿娘手上依然沒有松半分勁,只能任由抹了水粉胭脂的秀美面頰被淚珠沖刷,“我勸過你們的耶耶很多次,讓他上交絕學,行事別那么招搖,少賺點錢也沒關系,別引來官府中人的疑心就成。朝廷本就看不慣商賈之人,對我們處處設限,更何況如今私藏絕學只有死路一條!唉…罷了。如今,說什么都晚了。”姑娘們同時伸手擦掉婦人淚珠,卻只換來女人比哭更難看的笑容,“答應阿娘,要連帶著耶耶阿娘的份,活下去,兩人一起。你們要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馬車仍在疾馳,喝罵仍在繼續。現在是平原開闊地帶,而耶耶在往山林方向前進,是想利用地形爭取優勢?但…姐妹們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準頭驚人的迅疾飛箭就射斷了韁繩。馬匹自顧自往前跑,車身在慣性作用下前滑一段后隨即重重側翻,砸在尚帶殘雪的淤泥中。姐妹二人只覺天旋地轉,不止眼前的耶耶阿娘,連帶著自己只有個位數的人生經歷也倒轉過來。燃著上好熏香的銅獸香爐砸在阿娘額角,流了半臉的血,但向來講究干凈衛生的阿娘甚至沒來得及抹上一把,就把小姐妹們推出了車外。她們踉蹌著跌進山腳荊棘叢生的灌木叢中,漂亮整潔的衣服沾了污泥草葉,細嫩白凈的肌膚被劃了一道又一道血條。
進山,快跑,別回頭。阿娘的眼睛這樣說。
兵士們終于結束了追趕,一記重腳把渾身泥污的耶耶按頭踩進地里,刀劍鏘然出鞘,隨即人頭落地。阿娘驚叫著想要撲到耶耶身邊,那幫禽獸不如的士兵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獸性大發,當場褪了褲子便在婦人身上尋歡作樂起來,阿娘頭發扯得散亂,身子被撞得一動一動的,嘴里塞著抹布支支吾吾講不出話,紅腫雙眼扭向腳下,唯恐自己的眼神惹了兵士注意,給姐妹倆帶來不幸。
“媽的,讓那兩個小婊子溜了!”兵士一腳把車子踹成到處亂飛的木屑,就算離得老遠,她們也能從這人散發的內力場里探知,這滿嘴粗話的兵士竟有八品大成,以她們堪堪九品入境的實力,沖出去只能是辜負阿娘的一片苦心,讓全家喪命于此,“鐵定是進山了,給老子追!”
“諾!”下屬聲音轟然震耳,她們清楚聽見,那是武術師傅所獨有的嗓音,別人不敢說,但自家師傅的能耐她們可是再清楚不過。小姐妹們眼淚不敢掉大氣不敢出,實力與人數的鐵一般差距擺在眼前,她們別無選擇,只能逃,只能逃。軍士們踩踏枝葉的腳步聲與不堪入耳的粗俗言語越來越近,她們跌跌撞撞一路前行,山林空氣中都洋溢著腐臭潮濕的水汽。不知走了多遠多久,密林中總算是傳來一絲微光,她們趕忙沖上前去,可看見眼前景色的那一瞬間,心就涼了個透。她們不約而同轉過身來,面前兵士面帶獰笑,她們拼死也不敵;背后懸崖壁立千仞,江灘上水落石出,連可供緩沖的余地都沒有。
死路一條。
看到她們的時候,帶頭男人愣神一瞬,但眼神隨即便轉化為嗜血的瘋狂。“這兩條小母狗居然是奇武人!區區九品入境,還怕翻出什么花來?!嘖,看這細皮嫩肉的!這下爺爺我可有得玩了,順便讓兄弟你也爽上一把!”
武術師傅跟在他身后,滿是橫肉的老臉仍舊那么沉穩那么波瀾不驚,就好像耶耶從來沒給他發過豐厚俸祿,他也從來沒有手把手教過姐妹們拳腳功夫。這已經不是她們所熟悉的師傅了,她們終于悲哀地、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面前的男人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她們需要與之以命相搏的敵人。
兵士已經掏出繩鏢,打算廢掉姐妹們四肢武功之后再好好享用,但他沒料到危險來自身后。男人沒有拔出腰間長刀,匕首自袖中滑出,輕巧無聲。他隨意走到男人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手捂住男人嘴巴,一手將其抹了脖子,冷漠得好似在砧板上砍瓜切菜一般。隨著男人應聲倒地,姐妹倆好容易劫后余生,還沒回過神來,武術師傅的老臉就出現在面前。男人濺了半臉血漬,紅白交加的出鞘利刃在太陽下反射著明晃晃的光。
“你們的耶耶,曾經于我有恩。”男人仰頭望天,低沉的聲音飄散在風中,聽不真切,“被朝廷安插進來做眼線,執行官府任務,是一回事;不殺恩人之女,是另一回事。他生意做得太大走漏了風聲,惹來了上頭當官的,給那幫私鹽販子殺雞儆猴。今個兒老子心情好,留你們一條爛命,趁我沒看見,趕緊滾吧。”
小姐妹們抱在一起淚眼漣漣,等到夜幕完全降臨才敢原路返回,在烏鴉云集的樹林里給爹娘立了冢。相依為命,相依為命,淚水從兩對漂亮眼眶中滾落而出,大顆大顆地砸在濕潤泥濘的墳丘上,砸在插于面前的柳枝上。從前只聽阿娘在話本子里講過這輕飄飄的四個字,事到如今才知其分量幾何。當時她們一邊聽著,一邊為爭一塊油酥點心笑著鬧做一團,碎屑灑了一地,阿娘嘮叨著灑掃,耶耶看著她們捻須輕笑,言笑晏晏間都是破碎的難以回首的往昔。
耶娘絕不能白死,那幫官府豬玀必須為之付出代價!她們日夜習武,一刻不敢放松,必須變強,變強,變得更強!無數個日夜過去,她們在冰冷雨夜里并肩作戰,在嗜血狼群中絕地求生,腳下不知踩了多少尸骨,終于憑借著自身的卓絕天賦和師傅傳授的御技技巧,一路晉升至六品大成的御技大高手,所到之處人人心驚膽戰直呼女俠饒命。
再后來,真武會渴求亂世戰國的名號逐漸在武人中打響,這正是她們所想要的。空曠大殿中,她們雙雙跪坐在冰涼地板上,讓白發高髻的男人將引子放入后頸天柱穴中,頭頂的厲鬼面具磨損頗多,身后塞滿利刃的劍筒沉甸如鐵,那是她們身經百戰一路廝殺至此的最佳證明。姐妹倆本就心有靈犀,在經“仙引心經”強化后更是能做到彼此之間心靈感應。得到力量必要付出代價,沒關系,我們明白,我們不在乎。我們是左刃與右刃,雙刃開鋒,此劍無往而不利。
秋風颯颯,云心耀的孿生哥哥上來就是大手筆,要處決五天鎮魔獄中所有在囚者。頭兒聽聞此事,第一時間在廳中下令,讓她們劫了法場,營救作為人質安插進鎮魔獄的橫禪。
“左/右刃得令。”她們雙雙單膝下跪領旨,轉身牽手步出房門。掌心中傳遞著屬于彼此的溫度,這是在娘胎里就緊密相連的、血濃于水的雙生親情,高臺上的凜冽秋風也吹不散半分。
我們是彼此最利的刃、最堅的盾。
會平安歸來的,就像之前的無數次戰斗一般。大男人都在她們的利刃下嚇得屁滾尿流,那些所謂的督武人和玄甲軍也不例外。馬尾大叔迎著秋陽彎弓搭箭的身姿矯健勇武,箭尾相接的鐵鏈在內力驅動下如靈蛇般自主游動,在她們掌中咔啦作響。
她們雙手緊握。
這次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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