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早在上世紀50年代，二甲雙胍（metformin）就作為一款幫助2型糖尿病患者降血糖的藥物問世。目前，二甲雙胍仍是應用最廣泛的口服降糖藥之一，全球范圍內約1.5億人正在服用。
伴隨著科學界對二甲雙胍的深入研究，這種藥物的更多功效不斷被揭露。例如，二甲雙胍具有減重作用——雖然效果沒有GLP-1受體激動劑那樣突出，但研究發現糖尿病患者在服用二甲雙胍一年內，體重能減少2%-3%。二甲雙胍幫助減重的機制也在不久前水落石出：服用二甲雙胍會讓名為Lac-phe的代謝分子水平迅速上升，抑制個體的進食欲望從而實現體重減輕的效果。（更多閱讀：）
抗衰老是二甲雙胍備受關注的另一個潛在功能。在線蟲、小鼠等模式動物身上，大量研究已經揭示了二甲雙胍與延壽之間的相關性。去年，一項《細胞》研究進一步在靈長類動物實驗中證實了二甲雙胍延緩衰老、保護老年動物大腦認知的作用。這項研究還發現，二甲雙胍抗衰老的作用不依賴于其傳統的血糖和代謝調節功能，而是會重置細胞衰老的內在程序，從而延緩細胞衰老。（更多閱讀：）
此外，二甲雙胍還具有保護心血管、改善血脂代謝、降低炎癥水平等潛在作用，甚至連癌癥也在這種藥物的潛在治療名單之列。不少研究發現使用二甲雙胍與癌癥風險降低之間的相關性，不過目前仍無法證實二甲雙胍作為輔助治療可給所有癌癥患者帶來獲益，并且不同類型研究的結論也存在爭議。
總體而言，得益于二甲雙胍對多種疾病的已證實或潛在治療作用，這種藥物甚至被賦予了“神藥”的稱號。就在上周，兩篇同期發表于《自然》的重磅研究揭示了二甲雙胍的又一項潛在新功效——二甲雙胍或許還能抑制克隆性造血驅動的克隆擴展，幫助預防血液腫瘤等疾病。
圖片來源：123RF
在我們的一生中，體內會不斷生成、積累大量的突變。大多數突變對身體的影響微乎其微，但少數突變卻是十足的例外。當造血干細胞因為基因突變而獲得競爭優勢時，它們會逐漸取代正常細胞、主導血細胞的生成。這就是克隆性造血的現象。攜帶克隆性造血的個體，最終患上血液腫瘤、心血管疾病以及與年齡相關的炎癥性疾病的風險增加。雖然抑制突變造血干細胞的擴增或許有助于避免這些健康威脅，但目前尚無獲批的治療方法。
對于克隆性造血，DNMT3A突變是最常見的基因突變，50%~60%的克隆性造血攜帶者都有這種突變。
DNMT3A負責編碼DNA甲基轉移酶，其通過DNA甲基化，在基因表達調控中起到關鍵作用。在
DNMT3A中，R882位點是突變熱點，攜帶R882突變的患者進展為急性髓系白血病（AML）的風險顯著高于其他突變類型，因此DNMT3A R882成為預防AML的重要干預靶點。
在其中一項研究中，劍橋大學的研究團隊首先構建出
Dnmt3aR878H （相當于人類的R882）突變的小鼠模型，發現突變造血干細胞和祖細胞（HSPC）在炎癥壓力下表現出競爭優勢。為了揭示其中的機制，作者通過CRISPR篩選，鑒定出640個突變細胞依賴的基因，其中大量與線粒體代謝相關，包括編碼轉運蛋白的Slc25a1基因和復合物I組分的Ndufb11
基于這一發現，研究團隊測試了多種靶向線粒體的藥物，包括轉運蛋白SLC25A1抑制劑CTPI2、復合物I抑制劑IACS-010759，以及通過抑制復合物I發揮作用的二甲雙胍。實驗發現，這三種藥物均能抑制Dnmt3aR878H突變的克隆擴增。此外，通過對UK biobank超過40萬受試的分析顯示，服用二甲雙胍的個體
DNMT3AR882突變克隆性造血的患病率顯著降低，而在其他
DNMT3A突變中則沒有觀察到這樣的相關性。
第一項研究發現了二甲雙胍等通過抑制線粒體復合物I，能夠抑制突變克隆擴增同時不影響健康細胞，這一發現提出了二甲雙胍等藥物通過調控線粒體代謝預防DNMT3AR882H突變AML的治療策略。
在同期《自然》雜志中，另一項研究同樣展示了二甲雙胍能夠抑制克隆性造血，并且指出了其中的表觀遺傳機制。
在這項研究中，來自瑪格麗特公主癌癥中心的研究團隊首先比較了攜帶
Dnmt3aR878H 突變小鼠的HSPC與野生型細胞的代謝差異，發現
Dnmt3aR878H突變導致線粒體呼吸增強，這賦予了突變細胞競爭優勢。而在小鼠移植模型中，二甲雙胍的長期治療抑制了突變細胞的優勢、降低了這些突變細胞的占比。
接下來的研究進一步揭開了二甲雙胍的作用機制。根據代謝組學分析，二甲雙胍提升了突變細胞的甲基化指數，增強了細胞的甲基化潛能，并且逆轉了這些細胞中異常的DNA CpG甲基化和組蛋白H3 K27三甲基化。
最后，研究在人類臍帶血來源的HSPC中通過先導編輯引入了R882突變，成功模擬了克隆造血表型。結果，二甲雙胍在該模型中成功降低了人類
DNMT3AR882H 造血干細胞的競爭優勢。
綜上，這些研究證實了二甲雙胍有望成為預防DNMT3AR882突變驅動的人類克隆性造血的干預策略，為進一步的臨床研究奠定了基礎。接下來，需要進一步的研究來明確，二甲雙胍等藥物能否阻止克隆性造血細胞向白血病的轉變。
參考資料：
[1] Gozdecka, M., Dudek, M., Wen, S. et al. Mitochondrial metabolism sustains DNMT3A-R882-mutant clonal haematopoiesis.
Nature(2025). https://doi.org/10.1038/s41586-025-08980-6
[2] Hosseini, M., Voisin, V., Chegini, A. et al. Metformin reduces the competitive advantage of
Dnmt3aR878H HSPCs.
Nature(2025). https://doi.org/10.1038/s41586-025-0887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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