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85年的那個下午，我正在診所配藥，老支書突然來了。

他坐在我的對面，掏出一支煙，手有些發抖：“小周，我把彩云許配給你，你要是不嫌棄，就收下這個媳婦。”

我手里的藥碗差點掉在地上。

彩云是老支書的小女兒，從小體弱多病，整個桃園村最漂亮的姑娘。

2

其實這事得從半年前說起。

那時我剛從衛校回來，在村里當赤腳醫生。

診所是借用老支書家的一間西廂房，四周墻上貼滿了醫療常識的宣傳畫，一張舊辦公桌上擺著幾瓶藥水和聽診器。

“周醫生，我閨女又發燒了。”

那天，老支書背著彩云來診所，她臉色蒼白，額頭滾燙。

3

這一來二去，我對彩云的病情熟悉得很。

她從小就有貧血的毛病，稍微勞累就會頭暈。

我給她開了一些中藥調理，又教她母親怎么照顧。

每次她來打針，我都特意放慢速度，怕她疼。

她總是低著頭，細聲細氣地說：“周醫生，謝謝你。”

4

村里人都說我是個怪人。

明明考上了衛校，能去縣醫院當大夫，偏偏要回村里當赤腳醫生。

可他們不知道，我爹就是因為村里沒有醫生，發燒拖成了重病走的。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為看不上病而離世。

診所里的藥不多，但我把每一種藥的用法都記得清清楚楚。

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病，我就騎著自行車帶病人去縣醫院，風里雨里都不耽誤。

5

去年冬天，村里鬧痢疾。

我熬了半個月，飯都是站著吃的。

彩云知道后，每天給我送熱湯，說是她媽媽讓帶的。

可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她自己熬的。

有天半夜，隔壁張大爺的孫子發高燒，她大老遠跑來喊我。

我們一起去看病人，回來時下起了雨，她把自己的雨傘給我撐著。

6

“周醫生，你說我這病能好嗎？”

有一次她問我。

“一定能好。”

我一邊給她把脈一邊說，“你要相信醫生。”

她抬起頭，眼睛亮亮的：“我相信你。”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7

春天來的時候，她的氣色好多了。

我讓她每天出去散步，還特意給她爹要了一塊地，讓她種些青菜，活動活動身子。

她種的菜長得特別好，經常摘些送來給我。

我說：“你自己留著補身子。”

她就笑：“你天天給人看病，也要補補。”

8

“閨女的病，這些年我們沒少求醫問藥。”

老支書的煙快燒到手指了，“自從你來了，她不光身子骨硬朗了，人也開朗了。我和她媽商量過了，你要是愿意，我們就把彩云交給你。”

我看著窗外，彩云正在院子里晾藥材，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9

“叔，我配不上彩云。”

我低著頭說，“我就是個赤腳醫生，一年掙不了幾個錢。”

老支書突然拍桌子：“放屁！你這娃子，醫術好，對病人認真，比那些大醫院的都強。我把閨女交給你，我放心。”

10

結婚那天，好多病人都來道喜。

張大爺抱著他孫子說：“要不是小周大夫，我孫子早就沒了。”

村里老人都說：“好啊，以后咱們村的醫生有媳婦了，看病更有勁了。”

彩云穿著紅棉襖，笑得像朵花。

她悄悄告訴我：“去年冬天送湯的時候，我就想，要是能天天給你送該多好。”

11

轉眼三十多年過去了。

我們的診所從西廂房搬進了磚房，設備也齊全了。

兒子在縣醫院當醫生，時常回來幫我看診。

彩云的身體早就好了，現在是診所的全能助手，打針包藥樣樣在行。

每次看到她忙前忙后的身影，我就想起老支書說的話：“你是全村唯一的赤腳醫生，我閨女從小體弱。”

現在想來，或許這就是老天爺的安排，讓我們醫患相遇，卻結成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