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后準備回滬,收拾行李時,母親問:“要不要帶點油果?”油果是客家土特產(chǎn),春節(jié)必備的食物。臘月二十五六,家家戶戶便開始炸油果。它的做法很是簡單,將糯米粉與秈米粉按一定的比例,用黃糖水揉好和好(具體是多少比例,我倒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一比三),在紅桶里放置一晚上,第二天便可揉成團下鍋,用熱油炸。油果的模樣,與早餐鋪里常見的糖圓子相似,味道亦是甜膩。剛出鍋的油果,散發(fā)著熱氣,味道最是上乘。一口咬下去,又甜又糯又脆。炸好的油果,要放置在甕里,等春天的時候再吃。那時,圓圓的油果,已經(jīng)癟了下去,變得冷硬,需要上鍋蒸熱。與剛炸出來時相比,味道只剩下甜糯。吃上兩三個,便會讓人感到膩。
從小到大,除了剛炸出鍋那會兒,我就不怎么喜歡吃油果。而在春天吃油果,又近乎是老家的傳統(tǒng)。母親照樣在每天早上蒸碟油果,小孩往往不吃,大人也只吃一兩個。一餐下來,碟子的油果會剩不少,只好留在下一餐再吃。蒸了又蒸,油果早已失去了“果”的形狀,像是一攤年糕了。這就更加讓人沒有食欲了。因此,我并不想千里迢迢地將油果帶來上海。除了不喜歡吃之外,其他理由亦是充分,路程一千五百多公里,兩個大箱子早已塞得滿滿當當,沒有空間裝油果。況且,一路上還得照看孩子,帶著重重的油果,可真是“行路難”也。
雖然出發(fā)當日沒攜帶油果,但母親還是想到了辦法,用快遞給我寄過來。到上海后不久,母親視頻跟我說,給我數(shù)了六十個油果,殺了兩只雞,買了三斤肉丸,切了幾根臘腸以及三四斤腐竹,一并快遞給我。如今物流發(fā)達,從廣東到上海,冷鏈快遞一天即可到達。果然,翌日下午,我便收到了母親寄來的食物大禮包。我打開包裹,看到滿滿一大袋的油果,不禁犯了愁:這么多,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吃完?事實上,油果并沒有讓我“為難”太久。有一天下班回家,腹中饑餓難耐,便蒸熱了一盤油果。拿筷子戳個油果入口——出乎我意料的是,這股在老家所嫌棄的味道,如今竟然覺得美味了。一口氣吃完,還頗感意猶未盡。
在家鄉(xiāng)“嫌棄”,在他鄉(xiāng)喜歡。對待油果的態(tài)度,為何如此反差呢?我想,大概是物以稀為貴吧。在上海生活日久,自己雖然早就習慣了本幫菜肴的口味,但沉潛在味蕾中的記憶,總會在某個時刻突然而至。比如,有一年冬天,我莫名地想喝家鄉(xiāng)的豬肉丸湯。上海雖大,食材雖豐盛,可哪里能找到來自小地方的土特產(chǎn)呢?我只好打開“萬能的淘寶”,還真被我找到買肉丸的店鋪,當即下單買了數(shù)斤。次日收到肉丸,與肉骨頭在砂鍋里燉著。聽著砂鍋咕嚕響著,聞著冒出來的香氣是那久違的熟悉的味道,味蕾上的饑渴終于得以緩解。吃完來自家鄉(xiāng)的豬肉丸湯后,整個人的身心,仿佛都輕盈了許多。食物,對于我們來說,不僅僅只是營養(yǎng)的源泉,更是珍貴記憶的載體。我們想念某道菜,實際上是在重溫某段記憶與情感。
原標題:《晨讀 | 王輝城:家鄉(xiāng)的油果》
欄目編輯:史佳林 文字編輯:王瑜明
來源:作者:王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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