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自己早已死在西北荒野,敵人沒殺死他,他也沒能死在戰場上。
12年后,他以一個煤窯腳夫的身份,親手抓住了那個屠殺他戰友的軍長。
沒人知道他是怎么活下來的,但歷史記住了那一刻,他活著抓住了韓起功。
1937年,河西走廊,雪線未化,西路軍全軍被困,任廷棟,安徽霍山人,跟隨左支隊西征,他沒見過蘇聯的影子,只記得槍聲不分晝夜。
左支隊原本兩千人,突圍后不到五百。
他走丟了,在祁連山,馬家軍用刺刀逼他們后退,前面是崖,后面是騎兵,他舉槍最后一次射擊后,被人砸昏。
他醒來時,手腳綁著,嘴上有血,張掖城郊。
馬家軍沒有立刻殺他們,他們也不是人,他說,看守天天拿開水澆凍傷,說笑著看誰先爛完腳,有個年長戰士第二天死了。
他沒看那人最后的眼睛。
第三天,他開始觀察牢墻,木樁,泥封,松動,他不說話,看守把糞桶推進來,他聞到煙火味,猜到有廚房。
他開始算時間,誰值班,誰打盹,誰抽煙。
第九天夜里,墻裂開了,他和另一個人扒開縫隙,鉆出去,滾進雪地,糞車駛過,他們跳上去,兩小時后,看不見張掖的燈,他沒有回頭。
他不再是任廷棟,他叫林寅。
干臟活,搬煤炭,背灰石,他去了甘肅的灰條溝,沒人問他從哪來,他沒說,人少,礦多,死人更快,他吃飯慢,說話少,一直看人背影。
他怕有人認出他。
他曾經是紅軍,后來成了馬家軍的俘虜,再后來是拉糞的、背炭的,身份,一次次剝掉,他只剩下命,一次,國民黨招兵,他在蘭州被抓壯丁。
他沒反抗,進部隊后,趁夜逃走。
他有了家庭
帶著一袋干餅,爬了一夜,再一次,他消失了,這次沒人追,他走到了灰條溝,進了煤窯,那地方人不看你是誰,只看你干不干活。
他就一直干,背一百斤煤,一天十趟。
后背爛了,血粘著衣服撕不開,他從不喊痛,他想活下去,他記得西路軍沒埋的尸體,馬家軍笑著把人埋了,活的。
他娶了彭秀英,煤窯的廚娘,寡婦,有個孩子。
他給孩子做鞋,沒人知道他打過仗,他也從沒提起,他怕晚上做夢喊出來,他用鐵釬、麻袋和鐵鍋活了十二年。
他不再是戰士,他是個背炭的。
1949年,張掖城解放,任廷棟在糧站幫人抬米,聽到兩個被俘的國軍士兵低聲說:“韓軍長跑火燒溝去了。”那一瞬間,他沒動。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名字,韓起功。
韓起功,不是普通人,1937年倪家營,韓下令把俘虜挖心、剝皮、活埋,一口大坑,扔下三百人,西路軍被滅的關鍵就是他。
任廷棟沒說話,晚上,他去了軍管會。
他脫了上衣,露出后背傷疤,他說:“我是紅軍,我知道韓起功在哪。”沒人敢打包票,但他的眼神里沒一句假話。
他要求帶路,他說:我不殺他,我讓他投降。
拿著勸降信抓人
韓起功,曾是張掖的主宰,馬家軍第三百旅旅長,剃著寸頭,穿著皮靴,說話慢,但命令一出口,就是死人。
任廷棟清楚這個人。
1937年,張掖東教場,西路軍的俘虜一個個被拖出去,他聽過人喊:“我還沒死!”韓起功坐在高臺上抽煙,眼都沒眨。
他把屠殺當成軍事任務,按名單執行。
1949年9月,任廷棟拿著軍管會的勸降信,穿上舊棉襖,獨自一人,去了火燒溝,火燒溝在戈壁邊上,三面土坡,一條水渠穿過低洼地。
韓起功躲在那,帶著幾個老部下,拿著殘槍。
沒逃,只是躲,任廷棟提前一天去了下風口,夜里翻過坡,藏身灌木堆,他等了六小時,天亮前半小時,火堆熄滅,他開始靠近。
他不是軍官,不會下命令,他只有一封信,還有過去的記憶。
“你是韓軍長嗎?”這是他見到韓起功的第一句話,對方沒有拔槍,那一刻,韓起功認出來了,他愣住了,他記得這個臉。
不是敵人,是個死過一次又站起來的人。
“韓起功,我是任廷棟,倪家營那年,我在那口坑邊看你坐在馬上。”他語氣平穩,沒有喊,沒有過激的情緒。
韓不說話,旁邊的人有些動了。
任廷棟舉起雙手,說:“解放軍知道你在這,今天給你機會,你若繳槍出去,罪可減。”沒人回應,他走近幾步,把信遞過去。
信紙上只有一句話:“你若不降,只得圍剿。”
十分鐘后,韓起功開口了,他聲音啞,問:“你就是那個背炭的?”任廷棟點頭,他說:“十二年,我沒忘。”
那天早上,韓起功沒有反抗。
他沒有憤怒,沒有自殺,只是低著頭,說:“帶我走吧。”三天后,張掖城傳出消息:韓起功投降,他被送往西北軍管區,判為戰犯。
1951年,他在甘肅策劃暴動越獄未果,被槍決。
沒有公開審判,也沒有儀式,只是夜里,槍響兩聲,一切結束,任廷棟沒有去看,他只看了一份筆錄,上面寫著:“韓起功對倪家營屠殺事件供認不諱。”
任廷棟的余生
任廷棟回了張掖,不是戰士,是干部,軍管會批準他重新入黨,他沒有慶功,也沒有講話,他還是住在原來的窯洞里,還是背著手走街道。
有人開始叫他“任營長”,他搖頭。
他說:“我是做過營長,但早就不是了。”他每天清點糧食、幫人修房、帶隊修渠,1984年,他收到一張證書:西路軍老戰士。
證書上有毛筆字,也有鋼印,他沒掛墻上,收進了舊皮箱。
1991年,任廷棟病了,肺部感染,醫生說他肺上有老傷,像是凍出來的,最后幾天,他說得最多的是:“我那戰友都埋在哪兒了?”
他說:我活著,是要記住他們。
祁連山的戰斗失敗讓他淪為俘虜,但頑強的求生意志讓他一次次從絕境中逃脫,從逃離囚牢,到隱居煤窯,他的每一步都充滿掙扎,卻從未妥協。
他失去了紅軍的身份,變成一個普通的勞工。
但內心深處對革命的忠誠未曾改變,十二年的平民生活,不是放棄,而是積蓄力量,在火燒溝,他直面曾經的仇敵韓起功,不以仇報仇。
而是代表歷史與正義,用一紙勸降信結束對方的逃亡。
他沒有選擇功成名就,而是默默回到地方工作,直到去世也沒有張揚自己的功績,他的一生低調內斂,但其經歷注定成為西路軍歷史中不可忽視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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