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城,山西大“饃”王
對于山西運城人來說,空腹不宜吃飯,得先來一口饃。
早晨起來,先吃幾口饃墊墊饑,運城人管這叫吃“晨饃”,到了下地干活的時候,再帶上個饃,這叫做“半路時饃”,運城人有自己的“吃饃十二時辰”。
肉夾饃,碳水和肉永遠是最佳搭檔。 攝影/愛轉轉
饃,是山西、陜西、山東、甘肅等北方省份對饅頭或餅的“昵稱”,是家家戶戶餐桌上最常見的主食。但是,很少有哪個地方像山西運城一樣,饃的定義彈性十足,在廚房里一指,啥都是饃,饅頭是饃,煎餅是饃,烙餅是饃,油餅兒還是饃。
油炸花饃、豬油烙饃、棗蛋饃 攝影/高新生、愛轉轉、李平安
這還不算完,夾饃、泡饃、蒸饃、烤饃、煮饃、炒饃、干饃、拌饃、搟饃……在運城,你能想到的烹飪方式幾乎都能和饃組合在一起。在“饃”界,西安鼎鼎有名,其實在聚光燈之外的山西運城更是名副其實的“饃都”!
饃在運城有多少種“死法”?
運城人常說:“不吃饃饃不叫飯。”運城人就沒有哪頓飯是見不到饃的,就算是吃面條、吃餃子,也少不了一盤饃饃壓場。這一天不咥(dié)個饃,那總覺得胃里空落落的。
柿子饃,面粉加入去皮的軟柿子和面,包上豆餡蒸制。 攝影/李平安
在運城,各種形狀的面食都有可能被叫做饃。其中最尋常的饃,就是饅頭。甚至在運城人的宴席上,最后都要給饅頭來一個單獨表演的時間,同時另配幾個小菜,這有一個專門的名頭叫“吃饃菜”。在過去,講究的人家要把饅頭切成薄片裝盤,供飯后食用,讓饅頭享受甜點的待遇。這是運城最全能的饃,餐桌上幾乎就沒有這家伙摻和不了的事。
吃新絳銅鍋,順便還能烤個饃。 攝影/愛轉轉
饃夾菜是運城“饃”法師里的頂流。
攤位上一口大鍋熱著饃,一旁擺著涼拌黃瓜、炒土豆絲、涼拌豆腐皮、炒青辣椒、涼拌豆芽、蒜泥茄子等等各色家常菜,猛一看以為誰把菜市場給炒了。要一個饃,選幾個菜,一夾就是一頓飯。口味重的可以夾個麻辣串,炸透的豆腐干剛剛飽蘸紅油,一轉眼就讓饃偷偷吸走,雪白的饃,鮮紅的油,只吃一個絕不夠。
比饃夾菜更豪橫的是雙層肉夾饃,這是運城人自己的“麥門巨無霸”。和陜西肉夾饃的白吉饃不同,運城肉夾饃用的是饅頭。運城肉夾饃要挨兩刀,塞兩層肉,誰讓饅頭比白吉饃胖那么多呢?能者多勞。
雙層肉才過癮。 動圖來源/山西妹子
拿個饃夾點啥,是對饃最基本的開發。運城人想象力并未止步于此。既然米飯能炒,面條能炒,那么饃也能炒。熱鍋先炒雞蛋和蔬菜,然后掰碎一個饃,講究點的還要切成饃丁再裹上雞蛋液,快速翻炒,就是一碗炒饃花。升級版是涼粉炒饃,紅薯涼粉軟滑帶焦,和蓬松的饃形成鮮明對比。寒窗苦讀的年月里,不知道有多少運城娃的飯盒里,裝的是母親做的炒饃花?
萬榮涼粉炒饃。 攝影/愛轉轉
在運城人的廚房里,饃是近于“方便面”的存在。拿個放久了的饃揉碎,蒸熟,搗蒜,潑油,拌饃花就成了。想吃點帶湯水的,就把饃切塊放進面湯里煮一煮,這就是面湯煮饃。更簡單的就是直接用熱水泡開,運城人叫“滾夫(開水)泡饃”,還可以打個雞蛋,加點鹽,配點含(咸)韭菜,甚至泡塊麻糖,滋味多變,豐儉由人。
這不是豆腐湯,是面湯煮饃。 攝影/李平安
一個地道的運城人,永遠會對饃的誘惑說不夠。
“饃科饅頭屬”之外,運城人還用火烘烤出了姿態萬千的各種饃。棗蛋饃、馉圈饃、烤饃條、石子饃、扁扁饃、干饃饃……拿起一塊面團,運城人就要千方百計地展示造型藝術,給饃換個花樣。
石子饃,真的是用石子烤出來的。 圖/匯圖網
如果有機會到運城,外地人最不能錯過的大概是羊肉泡饃。盡管運城屬于山西,但因為地理相近而在各方面與西安所在的關中更為親近,羊肉泡饃就是例證之一。運城人吃羊肉泡饃不像西安人那樣享受掰饃的耐心功夫,解州羊肉泡饃泡的是千層餅,隨手一掰就成,除了羊肉還要加入豆腐、粉絲、羊血。甚至,運城各縣的羊肉泡饃還要再次細分。平陸張店羊湯是乳白色,配發面的火燒饃。萬榮羊肉泡饃,也叫熱鍋子,泡虛面火燒或麻花,或者直接泡饅頭。頭重腳輕腹中空的時候,來碗羊肉泡饃,美呔呔!
解州羊肉泡饃,一碗吃到渾身冒汗。 攝影/李平安
要說細分,在饃這個垂直品類里,運城人做到了極致,饃的任何一種狀態都有自己的名字。早飯、晚飯吃加熱過的饃,這是“軟饃”;午飯吃面條,可以配沒有加熱過的饃,這是“酥饃”;加熱后又放冷的饅頭,軟軟的,口感帶點韌性,這是“纏皮饃”;出門在外,拿點饃切片曬干帶上,這是“干饃”;白面為主,摻點粗糧的叫“接面饃”;白面少粗糧多的叫“秋面饃”;摻進蔬菜的叫“插菜饃”。
不過,不管怎么分,都改變不了運城人碳水含量120%的餐桌。
運城人有自己的“貝果”。 攝影/響響
運城人的“饃”力從何而來?
在運城街頭,你可以看到這樣的場景:顧客在攤位前揀選幾樣新鮮蔬菜,老板拿來倒進炒勺,一通上下翻飛,鍋氣四溢,然后一大勺子菜就扣進了切開的大饅頭里……外地人看來大概像是“為了一碟醋包餃子”的做法,是運城很受歡迎的現炒饃夾菜。為了配饃,運城人可以“火力全開”。
拌饃花 攝影/李平安
每天經歷“饃”法飽和攻擊,運城人的一天不是在“暈碳”,就是在通往“暈碳”的路上。能夠天天吃饃,背后則是運城這一“晉南糧倉”得天獨厚的種糧基因。
運城的緯度在北緯35度,與小麥的起源地新月沃地大致相同,氣候和水土都非常適合種植小麥。山西人都是“面食狂魔”,而運城一地的小麥產量就占了山西全省產量的一半還多。運城小麥不僅產量大,質量也高。運城小麥的類胡蘿卜素含量是其他區域小麥的2倍左右,蛋白質平均含量則達到了13%,是名副其實的優質小麥。
運城地處黃淮海優質小麥生產帶。 圖/視覺中國
運城人到底有多會種地呢?“五谷之神”后稷就是運城人,傳說中他擅長種植各種作物,黃河流域的先民開始種稷和麥就始于后稷。小麥這個東西,可是陪伴運城人幾千年的老伙計了。
饃奠定在運城碳水圈的地位,也得益于運城的交通優勢,這里集結著蒲津渡、風陵渡、大禹渡、茅津渡等多個黃河古渡,自古便是旅人如織的地方。包里有饃,心里不慌。出門在外,帶幾個饃做干糧是再合適不過的事情。
運城“含碳量”極高。 制圖/夜鳴蟬,設計/張琪
“有饃就有事,有事就有饃”。饃在運城人的生活中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一個人從呱呱墜地到垂垂老矣,世事變幻,總會有饃的一席之地。就拿聞喜花饃來說,做一個要四五天,大小工序上百道,大的能有十多公斤,小的不過一顆棗子的大小,節日花饃、婚嫁花饃、壽誕花饃、喪葬花饃、上梁花饃、喬遷花饃……有饃不奇怪,沒有饃那才奇怪。
萬榮花饃可以是一個大型“雕塑”現場。 攝影/薛俊
饃在運城碳水世界里,既是“帶頭大哥”,又是冰山一角。
喜歡吃羊肉泡饃的人一定不能錯過北相羊肉胡卜,饃變成了死面餅子(也就是胡卜),可“羊肉+碳水”的滿足感絕不打折。運城人也會做一手大盤雞,軟爛香辣的雞肉,一抿就化的土豆,加入裹滿濃郁湯汁的面條,這滋味能夠讓吃面各顯神通的運城各縣區達成和諧的一致。
羊肉胡卜也可以算是一種羊肉泡饃。 攝影/愛轉轉
在運城,雞還可以換成魚。蒸出來的剁椒魚,加上手工做的面條,一種恍惚來自遙遠湖湘的味道,遇到了晉南最純正的麥香,面條用自己典型的筋道爽滑,這碗魚加面把重口的鮮辣用嶄新的方式介紹給你。
運城更多的是純粹的碳水、碳水、碳水。稷山餅子是稷山人的“寶”,爐火烘烤賦予的金黃色澤之下,是暄軟蓬松的千層餅心,空口吃就足以折服最挑剔的嘴。稷山麻花掌管酥脆咸香,聞喜煮餅掌管酥沙香甜,絳縣馉糘掌管巨大,垣曲炒祺掌管靈巧……運城碳水諸神,各自有一片擅長的領域。
圖1 稷山麻花;攝影師/李平安 圖2 垣曲炒祺;攝影師/李平安
對于面粉,運城人有著自己的一套世界觀,無論是發酵還是塑形,都有歷經歲月遺留下來的獨特方法。今天的社交媒體上,時不時能看到養“寵物酵母”的分享。而在運城人的家里,老面已經喂飽了幾代人,這是他們的味覺胎記,早已成為家庭的一部分。老面養得好,蒸饅頭不靠堿,那才是“發面自信”。
一直以來,運城人“出門有三寶,饃饃、草帽和棉襖”。多少年來,饃饃就是運城游子的定心丸。久別還鄉,剛下火車,在車站旁邊來個饃夾菜,再來個米湯,填補空虛的腸胃,掃除旅途的勞頓,這下才算是真正到家了。
運城花饃,承載的是家的溫暖與色彩。 圖/視覺中國
文 | 伊森
圖片編輯 | 感恩的心
首圖 | 高新生
封圖 | 高新生
參考資料
《山西面食》趙中悅 王文軍 編著
《山西民居與飲食》齊榮晉
《饃饃的味道》賈玉祥
本文系【地道風物】原創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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