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 年的麥收季,張國良累得蹲在田埂上擦汗,褲腳還沾著昨夜給玉米追肥的泥點。
老婆吳月娥最近總穿那件碎花連衣裙往村東跑,他心里像揣了把鈍刀,卻總安慰自己:農婦愛俏,沒啥大不了。
直到 5 月份的一個傍晚,他下地回來,撞見吳月娥和李波在村東小賣部嗑瓜子,兩人肩挨肩的模樣,刺得他眼眶生疼。
李波臨走時還故意撞他肩膀,摩絲定型的頭發蹭過他汗濕的衣領:"國良哥,下地回來了啊!"
三天后,張國良提前收工,遠遠聽見自家土坯房里傳來陣陣浪笑。踹開門的瞬間,李波搭在吳月娥肩上的手像條白蛇,嗖地縮了回去。
他抄起手邊的鋤頭要拼命,李波這才一溜煙跑掉。他要追,吳月娥拉住了他,哭著對他說——“我對不起你!”
張國良甩門而出,在河邊踱了幾個小時,直到深夜,他才回家。但吳月娥已不見身影,一起消失的,還有她的衣服等日常用品。
一夜無眠,他仍沒等到妻子回家。第二天,他才從村民口中得知,李波已于昨晚南下廣東。顯然,妻子吳月娥也隨他而去。
一連幾天,煩躁不安的張國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天天往河邊跑,一來消遣,二來有時想,要不要一了百了算了。
那天晚上,他又坐在河邊發呆。隱隱約約間,他似乎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蛙聲里混著嬰兒的啼哭。
他循聲找去,發現一個木盆,木盆里的襁褓被露水打濕,女嬰的小臉皺成紅蘋果,襁褓里的紙條寫著 "1996 年 5 月 10 日午時生"。
他想起新婚那年,吳月娥在河邊洗被單,水瓢潑出的陽光在她發間碎成金箔 —— 眼前的孩子,多像從時光里漂來的另一個緣分。
兩個被棄的苦命人,竟然命運將他們拴在了一起。
張國良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勇氣,把嬰兒抱回了家。但一個大男人,從沒帶過小孩,這可怎么辦?
好在隔壁宋伯娘有個熱心腸,得知張國良情況后,伸出了援手,時不時過來幫他忙。
宋伯娘幫他剪尿布時直嘆氣:"月娥跟著李波去廣東了,存折也卷跑了。" 張國良卻盯著襁褓里的小手笑:"這下好了,我有閨女了。"
他給孩子取名小云,盼她像天上的云,哪怕無根無系,也能活得清亮。
照顧小云比侍弄莊稼難百倍。6 月的雨夜,孩子突然高燒,他抱著她跑了八里路,布鞋在泥地里跑丟一只。衛生院的燈光下,他盯著吊瓶里的藥水一滴一滴落,突然發現小云的睫毛像吳月娥,卻比她的眼神干凈萬倍。
兩年后,小云奶聲奶氣喊 "爸爸",張國良蹲在灶臺前抹眼淚。鍋里的玉米糊糊咕嘟冒泡,窗臺上擺著宋伯娘送的搪瓷盆 —— 當年撿小云的木盆早被他漆成紅色,放在床頭當夜壺。
2003 年秋天,村小來了個戴眼鏡的賀老師。她對小云似乎有些偏愛,總在放學后留下小云,用彩色粉筆在黑板上畫小貓小狗。
直到那天,張國良翻出壓在箱底的襁褓,褪色的藍布讓賀老師突然落淚:"這是我媽繡的并蒂蓮,那年我還沒畢業......"
原來,賀老師還在讀書時未婚先孕,父母趁她坐月子把孩子丟進河里。她沿著河道找了三個月,最終帶著遺憾考上教師編,沒想到在這窮鄉僻壤遇見親生女兒。
從這以后,賀老師不僅經常往張國良家跑,還幫著洗衣做飯,進了廚房就像女主人似的,手腳麻利。張國良看在眼里,愛在心里,
終于,有一天,趁著小云出去玩,他鼓起勇氣,紅著臉對賀老師說:“賀老師,……要不,咱倆搭伙過日子?”賀老師的臉刷地紅了,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輕聲說:“我愿意。”
2004 年春耕,賀老師系著藍布圍裙在廚房熬粥,蒸汽模糊了玻璃窗。張國良扛著鋤頭出門,聽見小云在屋里笑得嘎嘎叫……
一天,消失七年的吳月娥突然出現在了家門口,頭發蓬亂得像荒草。她盯著賀老師半天說不出話來,看著她身上系著的圍裙,瞬間明白了什么。
“月娥,我已結婚,你走吧……”她剛準備再開口,就被路過的宋伯娘啐了一口:"當年你跟人跑了,現在還有臉回來?"吳月娥沒再多說,只見她潸然淚下,轉身離去,據說直接回了娘家,不知所終。
夜風裹著桂花香,張國良摸了摸口袋里的結婚證。七年前的那個晚上,他以為被命運掀翻了棋盤,卻不知上天在河里漂來新的棋子 —— 不是補償,是讓他懂得,被背叛的傷口會結痂,而真心種下的緣分,終將在歲月里長成遮風擋雨的樹。
木盆還在,盛著新收的玉米粒,被秋陽曬得金黃。張國良蹲下來翻撿,突然聽見賀老師在廚房喊:"老張,該給小云講睡前故事了!" 他笑著應了聲,手指劃過木盆邊緣的刻痕 —— 那是他去年新刻的 "云" 字,筆畫歪歪扭扭,卻比任何誓言都更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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