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軍閥混戰，各方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但大家有一條心照不宣的規矩，那就是落敗一方的軍閥只要通電下野，交出權力，便不會有性命之危，后繼者基本不會趕盡殺絕。因為大家同出一系，那就是北洋系，曾經都是袁世凱的手下，有同袍之誼。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守規矩，破壞規矩的人就會付出代價，并陷入冤冤相報的怪圈中。

北洋大佬們

北洋軍

一.皖系徐樹錚

最先破壞規矩的便是皖系的靈魂人物徐樹錚，徐樹錚人稱“小扇子軍師”，陸軍上將，受封遠威將軍，曾任民國軍馬司司長、陸軍部次長、國務卿副秘書長、國務院秘書長、奉軍副總司令、北洋參戰督辦處參謀長、西北籌邊使、皖系定國軍副總司令兼總參謀長等職，輔佐段祺瑞三造共和、引奉系入關力壓直系馮國璋武力統一全國、成立安福俱樂部操縱國會選舉、武力收回外蒙、挑動直皖戰爭，以一人之力縱橫捭闔、叱咤風云。在徐樹錚最為春風得意之時，悍然采取最令人不齒的打黑槍方式，誘殺了他的私敵一一北洋元老陸建章。陸建章人稱“陸屠伯”，受封威武將軍，曾任民國總統府警衛軍參謀官、右路備補軍統領、警衛軍統領兼北京軍政執法處處長、陸軍第七師師長兼西路剿匪督辦、陜西督軍等職，在陜西任職時，肆意敲詐搜刮陜民，大肆屠殺革命黨人、進步人士及無辜民眾，這也是他“陸屠伯”稱號的來歷。在陸建章任北京軍政執法處處長時，在袁世凱面前說了徐樹錚壞話，使徐樹錚只是當上了陸軍部次長，另外陸建章投靠直系，與皖系處處作對，徐樹錚對陸建章一直懷恨在心。后來由于陸建章在陜西作惡太多，惹了眾怒，被皖系陳樹藩趁勢驅逐出陜，從此失勢。1918年，北洋督軍團在天津召開軍事會議，商討總統選舉以及對南方作戰問題，6月13日，早已失勢的陸建章由上海抵達天津，他覺得以他北洋老資格的身份還能發揮一下余熱，時任奉軍副總司令的徐樹錚電邀陸建章來奉軍駐津司令部商談要事，陸建章遲疑不決，他對“小徐”的為人是很清楚的，但他又自恃北洋老前輩，料定徐樹錚不敢明目張膽、冒天下之大不韙殺害自己，于是欣然應允。6月14日，陸建章應約前來，徐樹錚殷勤地將其迎入天津中州會館內的奉軍司令部花園，酒酣之后，徐樹錚的衛兵突然從背后向陸建章開槍，直接將其擊斃。事后，北洋各派一片嘩然，徐樹錚卻不以為然，由段祺瑞出面力保徐樹錚，壓下此事。但有一個人卻十分悲憤，立誓要殺徐為舅舅報仇雪恨，他暗中窺視、耐心積蓄力量，等待著徐樹錚露出破綻一擊必殺，此人便是人稱“倒戈將軍”的馮玉祥。

徐樹錚

馮玉祥

段祺瑞

1925年，在直皖戰爭中失勢的徐樹錚從國外歸來，欲東山再起，將段祺瑞推上總統寶座，重掌大權。此時國內處于極度混亂的狀態，馮玉祥的國民軍與張作霖的奉軍互搶地盤，浙江的孫傳芳崛起，對抗奉軍南下，曾經不可一世的段祺瑞在復出后淪為馮玉祥的傀儡，在北京的段祺瑞關注著這一切，他預感到情況有點不妙，針對徐樹錚的危險，也許正悄悄而至，他密電叮囑徐樹錚暫時不要來北京。意氣風發的徐樹錚，正在興頭上，與孫傳芳相偕去南通拜訪了張謇，隨后，不顧段祺瑞的勸阻，決定登船北上，向段祺瑞匯報歐美考察的情況。1925年12月19日，徐樹錚自上海乘輪船進京，12月23日在天津上岸，當天乘汽車抵達北京，段祺瑞見他回來了，為他捏了一把汗，沒辦法，按程序辦吧，特地安排了特使覲見，12月27日，徐樹錚身著掛滿勛章的大禮服覲見段祺瑞，表示使命完成。此時北京局勢日益險惡，馮玉祥打敗了奉系李景林，張作霖處死了叛將郭松齡，馮、張雙方勢必有一場惡斗，因此段祺瑞勸徐樹錚早早離京，在段祺瑞的堅持下，在北京只待了2天的徐樹錚只好離開北京，在啟程時，有人在段祺瑞辦公桌上放了紙條，上面寫道：“又錚萬不可南去，去必死”十個字，段祺瑞又連忙派人將紙條遞給徐樹錚，徐樹錚看了后卻毫不介意，笑道：“何人阻我，我豈信此讕言？”12月29日下午，徐樹錚在眾人的簇擁下登上了火車離京赴津，在火車上他大肆張揚、毫不避諱，由此暴露了行蹤，馮玉祥的心腹一一京畿警備司令兼京師警察總監鹿鐘麟得知消息后，立即打電話將這一情況通報給在張家口的馮玉祥，并請示處置辦法，馮玉祥在電話中答復：“處置徐樹錚的辦法，就是逮捕槍決！”命令鹿鐘麟轉達駐守廊坊的國民軍第五師師長兼前敵總指軍張之江立即執行。30日凌晨2時，徐樹錚乘坐的列車在廊坊車站被截停，穿著睡衣的徐樹錚被強行押下火車，隨后不由分說當場將徐樹錚就地槍決。與此同時，馮玉祥將陸建章之子陸承武接到廊坊，讓他出現在徐樹錚的隨從面前，聲言該事件是他為父報仇所為，并在各大報紙刊登。得知徐樹錚死訊后，段祺瑞痛不欲生，連呼：“斷我股肱！斷我股肱！”但這時候是馮玉祥控制著整個北京城，段祺瑞也無可奈何，徐樹錚之死也就無人敢追究了。1945年，徐樹錚之子徐道鄰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他辭掉行政院政務處處長職務，向重慶北碚法院及國民黨中央軍事委員會起訴張之江和馮玉祥，后者當時是國民黨中央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控告的罪名是殺人罪。軍事委員會并未接受他的訴狀，原因是，依據行兇時的刑法，殺人罪的追訴期是15年，此案已逾期，他以“抗戰8年時效中斷為由”提起上訴，但無論是軍事委員會還是法院，均無下文。對此，徐道鄰也只有感嘆：“含冤20年，既未能手刃父仇，也未能使犯人正法，終不免抱恨終天”。3年之后，那位“倒戈將軍”葬身于一場離奇的蘇聯輪船大火之中。

徐樹錚

馮玉祥

二.奉系張宗昌

徐樹錚之子未能替父報仇，接下來這位不僅手刃殺父仇人，還能全身而退、特赦釋放。奉系軍閥張宗昌，人稱"三不知將軍"，曾任光復軍騎兵獨立團團長、江蘇陸軍第三師師長、江蘇陸軍軍官教育團監理、江蘇將軍公署副官長、總統府侍從武官長、江蘇第六混成旅旅長、江蘇暫編第一師師長、奉系巡署高級顧問、憲兵營長、綏寧剿匪司令、綏寧鎮守使、奉軍第二軍副軍長、宣撫軍第一軍軍長、蘇皖魯剿匪司令、山東軍務督辦、山東省省長、直魯聯軍總司令等職，當過礦工、做過馬匪、混入革命黨、倒戈直系、投靠奉系，直至坐鎮山東，擁兵20萬，成為一方諸侯。張宗昌統治山東期間，淫逸奢侈，在當地橫征暴斂，無所不用其極，為了擴充自己的武力，不惜一切代價征兵，山東大批土匪搖身一變，紛紛混入張宗昌麾下的正規軍，部隊軍紀極差，山東民眾苦不堪言，民怨沸騰。1926年，國民革命軍北伐，一路勢如破竹，北洋舊軍閥們被迫聯合起來，統一于張作霖為首的“安國軍”旗幟下。12月1日，張作霖宣誓就任安國軍總司令，并任命張宗昌、孫傳芳為副總司令，同時，命令張宗昌率直魯聯軍南下支援孫傳芳。1927年初，張宗昌率直魯聯軍進駐南京、上海等地與北伐軍作戰，面對北伐軍的凌厲攻勢，直魯聯軍節節敗退，3月下旬，北伐軍先后占領南京、上海，5月，攻下蚌埠、徐州，張宗昌率殘部退回濟南。1927年6月18日，張作霖在北京中南海懷仁堂就任安國軍大元帥，并宣布成立安國軍政府，張宗昌被任為安國軍副總司令兼第二軍團軍團長。張作霖趁寧、漢分裂之機，派張宗昌率軍開赴隴海線一帶與馮玉祥的軍隊開戰，雙方在徐州激戰，張宗昌部損失慘重，張作霖急電嚴斥張宗昌“久戰無功”，張宗昌惱羞成怒，于10月上旬，與馮軍再激戰于河南蘭考一帶，張宗昌手下的師長潘鴻鈞以36萬元收買了馮軍旅長姜明玉，使其率部叛變，并用欺騙的手法誘捕了馮軍第八方面軍副總指揮、軍長鄭金聲，將其押解濟南。不久，馮軍不僅從正面猛攻，且抄了張軍后路，張軍大敗，潰不成軍，被俘3萬多人，張宗昌氣急敗壞，為報復泄憤，不顧身邊眾幕僚的勸阻，于11月6日晚，下令將俘虜將領鄭金聲、馬祥斌、吳志馨等秘密槍決。鄭金聲臨刑時，堅貞不屈，拒不下跪，并破口大罵張宗昌，痛斥他的無恥行為。1928年6月，北伐軍兵臨城下，張作霖退回關外，在沈陽皇姑屯被日本人陰謀炸死，孫傳芳殘部在津浦鐵路沿線被完全消滅，失去最大靠山的張宗昌如喪家之犬，不知所措，他率殘部企圖退向關外，但張學良知道張宗昌軍紀敗壞，不讓其禍害東北，堅決不允許張部退向關外。結果張部在灤州被北伐軍桂系白崇禧部包圍和攻擊，死傷慘重，最后被徹底殲滅，張宗昌本人化裝逃到大連。日本人對這個有奶便是娘的張宗昌非常感興趣，認為他是侵略中國的一個很好的工具，便促使張宗昌逃到日本。張宗昌在日期間，張學良于1928年12月宣布“易幟”歸服蔣介石。日本人認為中國東北已成為美國的勢力范圍，嚴重妨礙日本獨占中國東北的計劃，急需在中國找尋代理人，張宗昌就成為日本侵略者的理想人選。張到日本后，日本軍政界人士紛紛和他拉攏關系，答應幫助他回到中國“進行討蔣建國”。張宗昌一方面想靠日本的扶持東山再起，另一方面對于公開出面當大漢奸有所顧慮。經再三考慮后決定，將他看到的日本侵略中國東北及進一步吞并全中國的秘密計劃抄成密件，借口其母親在大連生病，派劉懷周回國，從而將密件帶給其母，再請其母到北平交給張學良。張學良獲知此事后擔心張宗昌久居日本會被日方收買做漢奸，電令他回國就職。但日方再三阻止，張暫時難以成行。直到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中國全國掀起抗日反蔣高潮，這時蟄居華北的吳佩孚想糾集北洋潛伏勢力，假“抗日救國”之名東山再起。吳寫信給張宗昌，約張回國，準備聚集北洋勢力，重整旗鼓，共圖大舉。日本侵略者也想把北洋軍閥殘部聚集起來，供吳驅使，也同意張回國。于是張宗昌回到旅順，其后張學良將張宗昌接回北平并安置在鐵獅子胡同。

張宗昌

張作霖、張宗昌、吳佩孚

張宗昌雖口口聲聲要抗日救國，心中念念不忘的卻是要恢復他在山東的地盤。這時的山東地界早已在另一個“山東王”西北軍叛將韓復榘的統治下。韓復榘曾是馮玉祥手下“十三太保”之一，叛馮投蔣后，任“討逆軍”第三路總指揮，率部開赴山東，并于同年就任山東省主席。張宗昌曾在韓復榘面前大肆吹噓自己在山東還有很多舊部，他只要振臂一呼，馬上就會應者如云。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韓復榘動了殺機。韓在返回濟南后，便送信給張宗昌，邀其速到濟南，“共謀大事”。張宗昌本來老奸巨猾，謀事謹慎，警惕性相當高，但他重整旗鼓、東山再起的心情急不可耐，在看信后，被韓復榘的甜言蜜語捧的忘乎所以，決定南下赴魯協商事宜。張宗昌的舊部、他的母親，以及吳佩孚、孫傳芳、張學良等都反對張宗昌回山東，認為韓復榘不懷好意。但張恢復“山東王”美夢心切，誰勸告都不聽，帶領隨從秘密從豐臺匆忙登上火車，駛向濟南。張宗昌到濟南后，受到韓復榘的盛情款待，但就是沒提“共謀大事”，張宗昌大失所望。張學良得知張宗昌南下山東，十分著急，1932年9月2日，張學良借張宗昌姨太太之名給張宗昌發一電報，假稱他母親病危，讓他馬上返回北平，3日上午，張宗昌接到電報，萬分焦急，即向韓復榘說明及辭行。韓復榘早在暗中做足了準備，他找來了鄭金聲的繼子鄭繼成，要他刺殺張宗昌。早在1927年11月鄭金聲被張宗昌殺害后，鄭繼成就發誓要為先父報仇，當韓復榘找到他時，鄭繼成欣然領諾。在韓復榘接待張宗昌時，由石友三出面，假借欣賞張宗昌隨身攜帶的手槍將其要走，解除了張的武裝。韓復榘怕鄭繼成失手，又預先安排了鄭金聲的老部下陳鳳山從旁協助。1932年9月3日，韓復榘的代表程希賢、張受騫和石友三等人送張宗昌到火車站，并送他進車廂，這時有新聞記者前來訪問張，張忘乎所以，又侃侃談論形勢，并鼓吹“抗日”。下午6點22分，張所乘的202次快車即將發車，還有3分鐘就要離站了，在208號頭等客車里，送行的程、張、石等人見開車時間將到，就起身告退，向車下走去，張宗昌按常禮送客到車廂門口，與眾人握手告別。正當張準備轉身回車廂時，在車下送行的人群中突然跳出一個人來，他就是陳鳳山，陳舉槍高喊：“我打死你這個王八蛋！”說著就向張宗昌開槍，但子彈卡殼了，槍未響。機警的張宗昌一見有刺客行刺他，大喊一聲“不好！”急忙避入餐車，并往懷里掏槍，這才發現他那支手槍已贈送給石友三，另帶來的幾支新式手槍都鎖在包里，一時取不出。張無法還擊，只得往餐車那一頭狂奔。陳鳳山尾隨追上餐車，見張宗昌逃到餐車另一頭，陳又開一槍，又未響。張啟車門欲出，陳緊追不舍，又開一槍，仍未響。這時張宗昌的隨從劉懷周從后面追上來，將陳鳳山一把抱住，陳身材高大，體格健壯，一下子掙脫了，繼續猛追張宗昌。張宗昌在刺客被劉懷周抱住的一剎那間，早已打開車門跳下火車。車下的鄭繼成見張逃下，連忙向張開槍，但仍未擊中要害。張的隨員五人這時反應過來，一起向刺客開槍。一時子彈橫飛，情況緊急。鄭繼成想和陳一起去追張，但恐張的隨從從背后暗算。果然，劉懷周從背后開槍擊陳，適陳被石頭絆倒，子彈從頭上飛過。鄭馬上向劉開槍，擊中小肚，劉倒地。陳、鄭二人一起追張。當張跑到第三站臺第七股道上時，鄭一槍擊中張左脊背，子彈從前胸穿出。陳摔倒時，正好將槍摔得不卡殼了，向張連擊二槍，都中要害，張倒在血泊中身死。陳又向張頭部補了兩槍。此時，四面槍聲大作，齊向張宗昌射擊。鄭繼成向趕來的軍警自首，當場被捕。鄭繼成高呼：“我殺死張宗昌，一為革命增光，二為黨國增榮，三為山東和全國除害，四為我父報仇！”當時車站上的人們均報以熱烈掌聲，更有一青年乘客走下車來，豎起大拇指大聲稱贊：“鄭先生，您是大英雄，大豪杰，中國有您這樣的人就不會亡！”

韓復榘

褚玉璞、張宗昌、張學良

張宗昌被刺殺后，消息不脛而走，當時到車站圍觀的民眾就達數千人之多。張宗昌的秘書徐曉樓出50元大洋交給程希賢，請其找人抬走張的尸體，但民眾都不愿抬，都罵張“死有余辜”，“500元也不抬”。最后由山東當局出面，令軍警將尸體抬走了。山東當局為張購買棺材，各棺材鋪聽說是給張宗昌買棺材，都不肯賣。程希賢到處求人，最后總算買到了棺材。9月4日，靈柩移送安徽鄉祠，引起安徽同鄉紛紛抗議，有人揚言要對張尸采取行動。山東當局只好將張的靈柩運回北平。鄭繼成刺殺張宗昌一事成為當時全國的頭號新聞。南北各報競相采訪，連續報道。張宗昌死后，被張宗昌殺害的胡信之、邵飄萍、張志等知名人士的親屬奔走呼號“張賊死有余辜”。社會輿論眾口一詞，皆日“該殺！”西北軍將領馮玉祥、張之江、宋哲元、孫連仲等人，乃至李烈鈞、閻錫山、程潛等黨國元老，都致電韓復榘要求對鄭繼成從寬處理，各著名報紙報道這一新聞時，大都贊揚鄭繼成的義舉，紛紛要求對鄭從寬發落。社會各界民眾團體和個人紛紛請求特赦鄭繼成。此案驚動了南京的蔣介石、陳立夫等人。蔣電國民黨山東省黨部日：“刺張犯宜俟法院判決后，如科罪過重，再援特赦條例辦理，庶于國法輿情，兩能兼顧也。”（蔣的拜把兄弟陳其美是被張暗殺的）。1932年10月19日，濟南地方法院以預謀殺人罪，判處鄭繼成有期徒刑7年，但是，鄭繼成實際在監獄里呆了還不到一年，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于1933年3月14日核定特赦令，下令山東省高級法院將鄭繼成釋放。5年之后，殺張的背后主謀韓復榘，被蔣介石以棄守濟南的罪名，下令逮捕槍決。

馮玉祥、蔣介石、閻錫山

三.直系孫傳芳

鄭繼成刺殺成功，替父報仇，還得到了社會大眾的贊揚和同情，這深深刺激了另一位隱忍10年，一直在伺機為父報仇的俠女。她的目標是孫傳芳。直系軍閥孫傳芳，人稱“笑面虎”，受封恪威上將，曾任民國第二師輜重第二營營長、第二師第六團團長、第二師第三旅旅長、第二十一混成旅旅長、湖北暫編第一師師長、第二師師長、福建軍務督理、閩浙巡閱使兼浙江軍務督理、五省聯軍總司令、安國軍副總司令等職，起初追隨王占元一路高升，至王占元下臺后，開始在直系中嶄露頭角，第一次直奉戰爭后率軍入閩，驅逐王永泉，統一閩省，江浙戰爭中，聯合齊燮元打敗盧永祥，搶占浙江，第二次直奉戰爭后，奉軍大舉南下，東南局勢驟然緊張，孫傳芳突然起兵，掀起了浙奉戰爭，其后兵鋒席卷蘇皖，將奉軍驅逐出東南，并趁勢組建浙、閩、蘇、皖、贛五省聯軍，自任聯軍總司令，擁兵幾十萬，一躍成為“東南王”。浙奉戰爭期間，奉軍張宗昌率軍10萬南下作戰，1925年10月24日，張宗昌親臨徐州布防，與姜登選洽商防御計劃，同行者有第五師師長孫宗先、安徽軍務善后督辦兼第二軍軍長施從濱。浙軍一師四混成旅、蘇軍兩混成旅已全部運抵津浦路，前鋒已抵蚌埠。張宗昌在鳳陽、蚌埠之間設置了3道防線，同時調第二旅開抵宿縣，他本人則在徐州指揮。張宗昌任命施從濱為前敵總指揮，與孫軍在蚌埠一帶激戰，孫軍迂回奉軍側后，大敗奉軍，施從濱乘坐鐵甲車陣前督戰，不料被孫軍謝鴻勛部斷絕后路，將其活捉。施從濱被俘時已是須發皆白的七十高齡老人，著陸軍上將軍服，他還很自然地對孫軍部將們說：“你們辛苦了”。謝鴻勛派一營長將施押送至蚌埠總司令部（謝還寫了一封信給孫傳芳，要求優待施從濱），孫傳芳命令衛隊團長李寶章將施從濱交軍法處長陳錫璋審訊。施直認不諱，孫傳芳決定立即斬決。孫軍許多軍官都對孫擅殺戰俘表示不滿，孫的幕僚楊文愷對孫說：“我們打內戰，對待俘虜，不宜殺戮，不如把施押送南京監禁”，孫傳芳大怒，拍著桌子對楊說：“你我要是被他們俘虜，還不是被殺嗎！”楊又勸孫冷靜考慮，不要操之過急，并說：“殺也可以，何必今夜，明天再問一次，殺也不遲”，孫聲色俱厲地說：“是你當家，還是我當家呢？”孫的部下立時默然，孫傳芳即命令李寶章把施從濱由軍法處押送至蚌埠車站南邊的曠野，執行斬決，并暴尸三日、懸首七日。事后，孫軍內部將領都認為此次對奉作戰，是出人意料的順利，很輕易就占領了上海、江蘇、安徽，致使孫傳芳得意忘形、狂妄自大，兒戲般地就斬首了施從濱。

孫傳芳

五省聯軍

施劍翹

施劍翹

孫傳芳與馮玉祥

孫傳芳

施從濱被斬后，施家欲取回尸首，施從濱的三弟四處求人，到處打點，花了不少錢，才被孫傳芳允許收尸下葬。施從濱的繼女施劍翹深受父親寵愛，在獲悉父親慘死的確切消息后，悲痛欲絕，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報殺父之仇，這一年施劍翹20歲。可是，施劍翹一個女流之輩，想要復仇，談何容易，何況仇人還是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起初，施劍翹把報仇的希望寄托在她的叔兄施中誠及幾位弟弟身上。她鼓動施中誠去軍中任職，張宗昌給了施中誠一個團長職位，幾年之后，又當上了煙臺警備司令，但是施中誠毫無報仇之意，還反過來勸說施劍翹打消念頭，好好過日子，施劍翹大失所望。恰在這時候，施劍翹認識了閻錫山的中校參謀施靖公，施靖公在得知施劍翹的事情后，主動表示要為她報仇，報仇心切的施劍翹信以為真，便以身相許。然而，施靖公只是為了得到施劍翹，報仇之事不過是說說而已，和施劍翹結婚以后，再也不提報仇之事。1935年，施從濱被殺已有10年，這時的施靖公已被提拔為旅長，施劍翹再提為父報仇之事，遭到拒絕后，與施靖公一刀兩斷，帶著兩個兒子返回娘家。兩次依賴別人，兩次被人欺騙，施劍翹下定決心要親自為父報仇，她通過手術放開了裹著的雙足，并練習槍法。之后，施劍翹打聽到孫傳芳兵敗寓居天津的消息，于是只身前往天津。經過多番查找，施劍翹弄清了孫的住處和相貌，然后潛伏下來，暗中尋找機會。此時孫傳芳的五省聯軍早已灰飛煙滅，當今已是蔣、馮、閻、桂、張等新軍閥的天下，孫傳芳心灰意冷，當起了寓公，一心吃齋念佛，不再過問世事。施劍翹在父親遇難十周年這天，前往天津日租界觀音寺為父舉行紀念法會，從受邀前來的富明法師（富明大德）口中得知孫傳芳已是天津佛教居士林的居士，并探聽到孫傳芳每周三和周六，都會在居士林佛堂聽經。施劍翹便化名“董慧”，在一位老朋友的介紹下，成了居士林佛堂的居士。施劍翹在潛伏期間，做足了準備，她印制了大量傳單，寫明刺殺孫傳芳的原因，并準備好遺囑，通過施家的關系，弄到了一把勃朗寧手槍，她將刺殺的日子定在了1935年11月13日。這天孫傳芳如往日般來到佛堂，仍坐在他的老地方。施劍翹本在靠近火爐的后排座位，離孫傳芳較遠，為確保萬無一失，施劍翹借口背后爐火太熱，要移到前排去，在得到看堂人允諾后，施劍翹站起身來，伸手握住衣襟下的手槍，快步來到孫傳芳身后，對準孫傳芳的后腦勺就是一槍，緊接著又朝他的太陽穴和腰部各補一槍。槍聲響后，佛堂大亂，施劍翹將準備好的傳單和身穿將校服的施從濱照片拋向人群，大聲宣布自己的姓名及行刺目的，隨后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坦然地等待被捕。不久，施劍翹被警察帶走。當天下午6時，《新天津報》發出號外，報道了“施從濱有女復仇，孫傳芳佛堂斃命”的特大新聞。次日，天津、北平、上海等各報都以頭號標題刊載了這一消息，全國轟動。此案由于媒體介入，一時施劍翹殺孫傳芳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本來施劍翹的罪刑已經構得上死刑了，但在馮玉祥、于右任、李烈鈞等大佬的奔走下，更有汪精衛的老婆陳壁君、張默君出面說情，再加上施家親族幾代人都在軍中任職，而孫傳芳已是一個落魄軍閥，子女沒有施家的權勢，法院面臨極大壓力。庭審時，律師多次引用1932年9月鄭繼成殺張宗昌被特赦的案例，最終法院尊重民意，特批施劍翹無罪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