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走了,這個家,我也就該散了。”
這是老周——我叫了十二年的“叔”——在我媽頭七之后,對我說的話。
他話音落下,我心頭像被針扎了一下。
“叔,你什么意思?”我轉過頭,語氣有點急。
老周沒看我,蹲在廚房門口,一根一根抽著旱煙:“我和你媽又沒領證,也不是你爸,我留著也不合適。”
我愣住了,鼻子一酸:“可你照顧我媽十二年,她有病你熬夜喂藥,她住院你守床頭,手術簽字也是你簽的……你不是我爸,是誰是?”
老周咳了一聲,擺擺手:“搭伙過日子罷了,你懂不懂什么叫搭伙?人沒了,伙就散了。”
我盯著他手上的老繭,那是多年種地留下的。他進我們家的時候,我13歲,正叛逆。那會兒他拿我的籃球打狗,我和他打了一架。
可后來,是他半夜頂著大雪,把感冒發燒的我背到衛生院的;是他勸我別打退學報告:“你考不上大學,你媽得心疼一輩子。”
我一口一個“叔”叫了他十二年,他一句“伙散了”,我卻舍不得。
那天晚上,親戚們都走了,我一個人把飯桌收拾完,走到他房門口。
“叔,你真要走?”
老周看了我一眼,低頭繼續裝行李。
“我媽火化那天,你哭得比我都厲害。”
“她是個好人。”他哽咽著。
“你留下吧,我媽走了,你就是我親人了。”
“你別為難我。”他背過身去,“你以后要成家立業,帶個老漢干啥?你爸姓趙,我姓周,跟你不沾邊。”
我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他:“我小時候誰給我買的第一部手機?誰給我交學費,攢三年錢帶我去西安玩?誰半夜爬屋頂修漏雨的房?我親爸打麻將欠債跑了,這十二年,是誰撐起這個家?!”
老周沒說話,背影像一座被風吹彎的老樹。
我聲音低下來:“叔,你走了,你讓我怎么活得安心?我媽在天上看著呢。你對她那么好,她都認你是老伴了,你不能說散就散啊。”
他身體微微一抖。
我咬著牙說:“你不想留下也行,我以后工資一半寄給你,養老你別愁。”
他轉過頭,眼眶紅得嚇人:“你說這話,我更不能留下了,我怕耽誤你。”
“你留下,不是耽誤,是成全我——我認你是爸,是真的。”
那一晚,我們父子倆在老屋里,誰也沒睡好。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廚房燉著紅棗雞蛋粥,是他做的。我忍著眼淚吃完,出去上班。
晚上回家,他還在。
他嘴上不說,可我知道,他聽進去了。
我找人幫忙辦了贍養手續,申請了“事實婚姻”存檔,讓他以后能進養老院,也能看病報銷。
我換了新工作,做外賣配送,忙得要死,但只要一有空,我都陪他看電視、下棋、喝小酒。
有一次送外賣回來,我發現他躲在廚房偷偷掉淚。
我問他怎么了,他說:“你媽走得早,我活著也沒意思。”
我鼻頭一酸,蹲下來握住他手:“可你還有我呢,我不讓你一個人過。”
后來,他開始慢慢習慣我叫他“爸”,嘴上還說別叫,可每次我喊,他都應得特別快。
有一次鄰居來串門,問我:“你繼父年紀大了吧,你以后結婚咋辦?”
我笑了笑說:“結婚是我自己的事,養老是兒子的事。我養他,天經地義。”
爸在一旁沒說話,但那晚吃飯時,他給我多夾了一筷子菜,低聲說了句:“臭小子,嘴巴真會說話。”
他其實心軟得很。
兩年后,我買了輛二手小車,帶他去了趟外地旅游。他說:“我年輕時候沒走出過咱村,現在可開眼了。”
他樂呵呵地擺拍,我幫他拍下了一張張笑得特別開心的照片,存在我手機相冊里。
有一次我發朋友圈,配文寫的是:
“不是每個繼父都能當親爸,但我幸運,我有。”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