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源性腦膜炎是一種罕見但報告日益增多的疾病,尤其是在侵入性脊髓操作后。其發病率不確定,每10000例手術中從無到兩例不等。大多數病例涉及草綠色鏈球菌感染。化膿性腦膜炎表現為神經系統癥狀和腦脊液(CSF)中白細胞計數升高,若不及時治療,可能導致嚴重的長期神經損傷或死亡。
2025年6月,Case Rep Infect Dis報道了來自黎巴嫩貝魯特美國大學醫學中心的一則病例,描述了腰麻后突發腦膜腦炎的病例。
病例
患者,男性,32歲,既往體健,因持續1天的劇烈頭痛、恐音、畏光、頸項強直及發熱就診于急診。患者無吸煙及飲酒史,無已知過敏史。就診前1天,其在腰麻下行前交叉韌帶(ACL)重建術,當日出院并規律服用低分子肝素、抗炎藥及對乙酰氨基酚,初始無特殊不適主訴。
急診評估與病情變化:入院時發熱(38.2°C)、心動過速(118次/分),其余生命體征平穩。初始體格檢查顯示患者清醒、警覺、配合,格拉斯哥昏迷量表(GCS)評分15分。但病情迅速惡化,出現煩躁、意識模糊及失語,GCS評分降至11分。手術切口清潔無感染跡象,全身未見明顯感染灶,口腔檢查亦未發現牙齒或牙周感染證據。
輔助檢查:實驗室檢查:動脈血氣分析提示代謝性酸中毒(pH7.315,PCO?32.9mmHg,PO?84.7mmHg,HCO??17.8mmol/L,乳酸9.9mmol/L);白細胞及中性粒細胞升高,C反應蛋白(CRP)5mg/L。
腰椎穿刺:腦脊液(CSF)渾濁,白細胞計數3200/mm3,均為中性粒細胞(圖1)。
圖1初始腦脊液分析與培養結果
診療經過
初始治療:立即啟動經驗性治療,予抗生素(頭孢噻肟)、抗病毒藥物(阿昔洛韋)及糖皮質激素,以覆蓋可能的腦膜炎或腦炎。
影像學檢查:胸部及顱腦CT均未見異常,排除感染性病變及顱內結構異常。
病原學結果:CSF培養可見革蘭陽性雙球菌(唾液鏈球菌,圖1),多重PCR檢測陰性;血培養亦提示唾液鏈球菌陽性。結合近期唯一有創操作(腰麻),臨床診斷為腦膜腦炎,考慮感染可能與腰麻相關。
住院治療與轉歸
患者意識障礙進行性加重,需氣管插管,隨后轉入重癥監護室(ICU),繼續予頭孢噻肟(300mg/kg/天),停用其他藥物。
2天后病情好轉并拔除氣管導管,5天后轉回普通病房,維持原治療方案。
抗生素治療1周后,CSF培養轉陰,CSF復查示白細胞74/mm3(中性粒細胞占62%,圖2)。出院前調整為頭孢曲松(3g,每12小時1次),居家完成總計10天療程。
1個月隨訪顯示患者恢復良好,無后遺癥。
圖2 抗生素治療后的腦脊液分析和培養結果
麻案精析的評述
本病例中,32歲健康男性在脊髓麻醉下ACL重建術后1天突發唾液鏈球菌性腦膜腦炎,盡管采用標準無菌措施仍未能避免感染。這一現象打破了“低毒力菌=低風險”的傳統認知——唾液鏈球菌作為口腔正常菌群,通過脊髓穿刺路徑侵入中樞神經系統,提示我們,脊髓麻醉的感染風險可能源于多環節協同失效,而非單一操作失誤。
在椎管內麻醉過程中,消毒環節至關重要,國內外專家共識及指南對此有諸多明確且細致的規范。中華醫學會麻醉學分會相關指南指出,椎管內穿刺常規使用碘酒和酒精消毒。具體操作上,消毒范圍要求覆蓋穿刺點周圍15cm,且遵循由中心向四周的順序。使用碘酒消毒后,需等待其自然風干,這段時間可用于整理穿刺包及抽藥等準備工作。待碘酒風干后,要用75%酒精脫碘2遍,同樣是由中心向四周進行,確保充分脫碘后再鋪洞巾。此流程旨在最大程度減少皮膚上的細菌數量,降低細菌隨穿刺針進入椎管內的風險。
從國際視角來看,一些國外指南著重強調了避免消毒劑污染穿刺器具及藥物的重要性。例如,明確要求在椎管內阻滯操作時,將消毒劑托盤與穿刺托盤分離后再盛取消毒液,從而使消毒劑在使用過程中暫時遠離穿刺器具和穿刺托盤。并且,要等待皮膚上的消毒溶液完全干燥(通常建議2-3分鐘)后,再行穿刺針的置入。這是因為未干燥的消毒液可能被穿刺針帶入椎管內,引發不良反應,如近期備受關注的洗必泰-酒精混合物,就存在引起蛛網膜炎的可能性,所以操作中應盡量避免穿刺針和導管受到洗必泰溶液或蘸有洗必泰的皮膚消毒棒的污染。同時,消毒劑還應避免污染局麻藥物及生理鹽水,全方位保障麻醉過程中的無菌狀態。
另外,在整個椎管內麻醉操作過程中,所有參與人員都需嚴格遵守手衛生原則。對于藥物配置過程,應在整潔有序的操作臺及藥盤上進行,且宜采用單次抽取的滅菌注射用水進行藥物稀釋,以此避免藥物配置過程中的污染,從各個細節層面把控,確保椎管內麻醉消毒環節的規范與安全,降低感染等并發癥的發生幾率,保障患者的醫療安全。
在關注脊髓麻醉后腦膜腦炎這類感染性并發癥的同時,臨床實踐中亦不可忽視椎管內麻醉相關的出血并發癥,尤其是硬膜外血腫等嚴重情況。盡管本病例聚焦于唾液鏈球菌引發的腦膜腦炎,但椎管內穿刺所致的出血風險始終是麻醉安全的重要考量——硬膜外腔血管豐富,穿刺或置管過程中若損傷血管,可能引發硬膜外血腫,嚴重時可壓迫脊髓導致截癱,其致殘率與處理及時性密切相關。
出血并發癥的高危因素包括患者凝血功能異常、長期服用抗凝藥物(如低分子肝素、阿司匹林等)、穿刺操作反復或粗暴、以及術后即刻進行抗凝治療等。臨床中可見,部分接受骨科手術的患者因術前預防血栓而使用抗凝藥物,若未嚴格把控椎管內麻醉的時機與禁忌,可能增加出血風險。例如,本病例中患者術后使用低分子肝素,雖未直接引發出血并發癥,但提示需在圍術期抗凝管理中平衡血栓與出血風險。
預防出血并發癥需從多環節入手:術前需詳細評估患者凝血功能,詢問抗凝藥物使用史,對接受抗凝治療的患者嚴格遵循停藥時間窗(如低分子肝素需停藥12小時以上);術中操作應輕柔,避免反復穿刺,若穿刺時發現回血,需更換穿刺間隙并密切觀察;術后需常規監測患者下肢運動及感覺功能,一旦出現進行性背痛、下肢麻木或無力,應立即啟動影像學檢查(如MRI)并聯系外科干預。
值得注意的是,出血并發癥與感染并發癥在防控邏輯上存在共性——均依賴標準化操作流程與多學科協作。例如,本病例強調的無菌操作規范與出血預防中“避免反復穿刺”的原則,均指向“減少組織損傷與污染”的核心目標。臨床實踐中,麻醉醫師需建立“并發癥多維防控”思維,在關注感染風險的同時,通過細致的術前評估、規范的操作技術及嚴密的術后監測,降低包括出血在內的各類并發癥風險,切實保障患者安全。
原始文獻:
Mouawad Y, El-Hussein M, Kalaji J, Nasrallah P, Hamieh C, Revue E. Emergent Meningoencephalitis Following Spinal Anesthesia: A Case Report. Case Rep Infect Dis. 2025;2025:9468161. doi: 10.1155/crdi/9468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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