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有雪,靜待千年。
這次出來新疆游歷十余天,
一路上所見所聞最終轉化為所思所想。
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萬卷書的內容確實需要靠萬里路來消化。
所以準備將此十余天的游歷經歷與思考,
一點點寫成地紀篇,
而且在旅途中,
還突破性的解決了一個有關信息論的難題,收獲不小。
路上美景不斷,美食不絕,
我后續都會一一分享。
先說說在烏魯木齊的美景和思考。
自烏魯木齊驅車向東,
天山深處的瑤池,
如一塊巨大的碧玉,鑲嵌在群峰之間。
這是傳說中西王母的道場。
我先上天山,一點點的拾級向上,直至山巔。
舉目遠眺,博格達峰的皚皚白雪,
在湛藍天幕下圣潔得不似人間之物;
俯首下瞰,蒼翠的云杉林間,
牛羊如散落的棋子,悠閑自得。
白云在山谷間卷舒,無心來去。
山頂人跡罕至,
很多游客都爬不上來,
正是人少安靜的時刻。
我找到一塊石頭靜坐下來。
坐于斯,靜于斯,
一時萬念俱寂,又思緒萬千。
宋人程顥有詩云:“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云變態中。”
此情此景,恰是此詩的最佳注腳。
思緒飄搖間,因前不久看了徐公子的《子學三論》,
受此影響,在天山靜坐時,
一個宏大的問題涌上心頭。
我們常說,機器人有阿西莫夫設定的“三定律”,
那是其出廠的“公約”,用以約束其行為,
防止對人類造成傷害。
而人類社會,同樣運行在一套看不見的“公約”之上。
那么,這套公約是如何產生的?
強化學習與博弈論,還是先驗的思辨?
當今人工智能的“強化學習”模型,
給了我們一種通俗的解釋:
通過設定獎勵與懲罰函數,
機器在不斷的試錯與反饋中,調整策略,
最終習得最優行為模式。
放眼世界,許多文明的社會準則,
似乎也遵循此道——在漫長的歷史中,
不同的人群通過無數次的沖突、合作與博弈,
逐漸摸索出一個個相對穩定的平衡點。
這些平衡點,固化下來,便成了法律、道德與習俗。
這是一種經驗性的、由外而內、通過“社會化訓練”得出的公約。
然而,我深信,華夏文明的內核,并非如此。
我們那些約定俗成的、深入骨髓的思維,
比如“孝”,比如“悌”,并非簡單博弈后的產物。
其最初的精髓,源于一種深刻的、自內而外的邏輯思辨。
它不是拍腦袋的靈光一閃,而是一套嚴謹推演出的“源程序”。
這套程序,是如何被“編譯”出來的?
歸根復命:從“我”出發的邏輯奇點
要探尋源頭,
必先剝離后世附加的一切社會屬性與條條框框,
回歸人性的起點。
老子稱之為“歸根復命”,
即回歸到生命最初的、如嬰孩般赤誠的狀態。
此時,人剩下什么?
是人性最樸素的沖動:
“我想要”與“我不想要”。
小孩子餓了,想要奶喝,得到了便笑,這是滿足;
尿了,不想要濕冷的感覺,得不到解決便哭,這是煩惱。
這一“欲”一“不欲”,構成了個體生命最基本的驅動力。
這是人性的原點,是混沌未開的“太極”。
兩儀分化:當“我”遇見“你”
然而,人是社會性的存在。
當世界中出現第二個人——一個作為“鏡子”的“你”,
問題便復雜起來。
儒家思想的核心,正是要解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此時,站在“我”的立場,
面對“你”時,需求分化出內外兩個視角:
對我自己:我想要什么?我不想要什么?
對那個你:我希望你怎么對我?我不希望你怎么對我?
這便是“兩儀”。
老子說“知其白,守其黑”,
此刻我們洞悉了人我雙方的需求,
但僅僅“知道”還不夠。它仍是靜態的觀察,
無法直接指導“我”該如何行動。
三反其道:華夏倫理代碼的生成法則
真正的智慧,在于“反用其道”——將對自己的需求,
通過邏輯反轉,變成對他人的行為準則。
這個過程,至少需要三次反轉,
才能形成一個穩定和諧的倫理體系。
第一次反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這是最基礎、最關鍵的一步。
我不希望別人如何對待我(比如欺騙我、傷害我、背叛我),
那么我就不應該這樣去對待別人。
這是底線,是倫理的基石,是同理心的第一次覺醒。
它構建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不傷害”原則。
第二次反轉:己所欲,先施于人。
光有底線還不夠,社會需要建設性的力量。
我希望別人如何對待我(比如尊重我、關愛我、幫助我),
那么我就應該首先這樣去對待別人。
這便是積極的“忠恕之道”。
孔子將其具體化為:“所求乎子,以事父?!?/p>
也就是說我希望我的兒子將來如何孝順我,
我現在就該如何孝敬我的父親。
我希望下屬如何忠誠于我,我就如何服務于我的君上。
通過將未來的“期望”轉化為當下的“行動”,
將對別人的“要求”轉化為對自己的“要求”,
一個積極的、可傳承的道德鏈條便建立起來。
第三次反轉:中庸之道,權利與義務的平衡。
“三生萬物”,前兩次反轉,構建了行為的準則,
但若無制衡,極易走向極端。
比如,“孝”如果被無限制地要求,就會變成“愚孝”。
父母若提出不合理甚至違背道義的要求,子女是否也要滿足?
這就引出了第三次反轉,
一次更高維度的平衡:
如何對他人提要求,以及如何看待他人對我提的要求。
它的邏輯是:
我不希望我的父親對我提出何種不合理的要求,
我就不應該對我的兒子提出同樣的要求。
我不希望我的兒子對我頤指氣使,
我就不應該對我的父親毫無敬意。
這一次反轉,為“權利”與“義務”劃定了邊界。
它承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相互的、動態的。
父親有被“孝”的權利,但前提是他盡到了“慈”的義務。
當父親的行為本身“不慈”,
他就違背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己所欲,先施于人”這兩條根本法則,
那么子女“盡孝”的方式和邊界,也需要重新界定。
這便是“中庸”的精髓——它不是和稀泥,
而是動態的平衡與恰如其分。
一套自我完備的“源程序”
至此,一個完整而自洽的倫理閉環形成了。
它從人最本源的“欲”與“不欲”出發,
通過三次邏輯反轉,
編譯出了一套關于“底線、奉獻與平衡”的底層行為代碼。
這套“程序”,并非通過千萬次社會碰撞后的“數據擬合”,
而是一次深刻的哲學思辨的結晶。
這其實就是格物致知的程序,
可惜此套學問在文明的傳承中,
幾乎被掩蓋了。
倫理上格致的學問,
從一開始就設定好了核心的“獎懲機制”
——這個機制就是人的“同理心”與“推己及人”的邏輯能力。
正因如此,儒家思想才能擁有跨越千年的生命力,
因為它觸及的,是人性最深處的邏輯結構。
這或許就是華夏文明與眾不同之處。
我們不是在被動的“強化學習”中等待一個博弈的平衡點,
而是在主動的“邏輯編譯”中,
去創造一個理想的和諧世界。
這就是文明教化的意義。
遠方的博格達峰依然沉默,
它不言不語,
一如這片土地上流傳千年的古老智慧,
早已將天地的法則,
深深刻印在每一個華夏子孫的血脈里。
下一節就走到西王母的道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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