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患者（如精神分裂癥或伴精神病性癥狀的雙相情感障礙）承受著沉重的癥狀負擔。長期以來，研究主要聚焦于緩解幻覺、妄想等“陽性”癥狀，這也是大多數抗精神病藥物的治療目標。

然而，研究表明，精神病患者同樣飽受陰性癥狀（情緒低落、動力和樂趣缺乏）和認知功能損害的困擾。這意味著他們在記憶、學習、信息處理和問題解決方面存在困難，這對其生活造成巨大影響，也是許多慢性精神病患者需要社區支持的重要原因，構成了醫療成本的很大一部分。

大腦中的化學物質乙酰膽堿對學習和認知過程至關重要，已成為重要的研究靶點。例如，在阿爾茨海默病中，我們會使用藥物增加乙酰膽堿水平。但部分抗精神病藥物（如氯氮平和喹硫平）本身會阻斷乙酰膽堿受體，同時，我們常聯合使用抗膽堿能藥物來減輕抗精神病藥的副作用（如肌肉強直或運動障礙）。這些做法都導致了乙酰膽堿水平的下降。

綜合來看，我們不得不思考：精神病患者所見的認知問題，是否部分與我們處方的藥物有關？

近期發表在《

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

研究方法

研究者們進行了一項系統評價和薈萃分析。他們檢索了三個數據庫，納入了觀察性研究和臨床試驗。研究對象為18歲以上成年人，涵蓋整個精神病譜系，包括伴有精神病性癥狀的心境障礙以及精神病超高危個體。

排除了主要診斷為焦慮癥、神經發育障礙或非精神病性心境障礙等的研究。僅納入使用客觀量化認知評估工具的研究，排除了依賴自我報告的研究。

核心發現

40項研究（共涉及5,188名受試者）被納入薈萃分析。受試者中大部分（87.6%）診斷為精神分裂癥，其余為首次發作精神病。64.5%為男性，平均年齡38.6歲。研究分為三類：

1. 使用臨床量表評估認知功能與抗膽堿能藥物負荷：

• 發現抗膽堿能藥物負荷與認知功能呈顯著負相關。

• 涉及領域：整體認知、言語學習、視覺學習、工作記憶、處理速度、注意力、執行功能、社會認知。

使用血清學（實驗室）指標評估認知功能與抗膽堿能活性：

• 發現血清抗膽堿能活性與認知功能呈顯著負相關。

• 涉及領域：言語學習、工作記憶、執行功能。

比較減停抗膽堿能藥物前后的認知功能：

• 發現減停抗膽堿能藥物顯著改善了認知功能。

• 涉及領域：言語學習、工作記憶、執行功能。

關鍵解讀：“負相關”在此意味著，無論是抗膽堿能藥物負荷增加，還是血清抗膽堿能活性升高，都與上述特定認知領域的表現下降相關聯。更重要的是，臨床實踐中有望通過謹慎減藥帶來認知獲益。

結論與啟示

作者總結道：這項系統評價和薈萃分析表明，抗膽堿能藥物負荷與精神病患者更差的認知功能相關，而減少抗膽堿能藥物能有效改善認知功能。從臨床角度看，減停抗膽堿能藥物可能有益。

這項研究對大量患者具有重大臨床意義。幾十年來，精神分裂癥和精神病的研究重點一直是“陽性”癥狀，但焦點正逐漸轉向這些疾病中雖被低估卻極具致殘性的領域——陰性癥狀和認知癥狀。認知癥狀對患者生活的方方面面影響深遠，導致高失業率和社區支持需求。

閱讀這篇論文令人振奮，因為其應用就在眼前，與我們的日常臨床工作息息相關。抗精神病藥物不可或缺——我的經驗是它們常常是變革性和挽救生命的。同樣，抗膽堿能藥物在減輕痛苦、不適的副作用方面也至關重要。然而，這項研究促使我們反思這些藥物的負擔，特別是何時需要重新評估其必要性。

重新審視抗膽堿能藥物：臨床建議

Chengappa 等人（2025）針對 Mancini 研究的社論（Chengappa et al., 2024）提供了實用的臨床建議：

1. 識別合適患者：病情穩定至少6個月，且目前沒有錐體外系副作用者。

2. 共同決策：采取醫患共同決策模式。

3. 逐步減停：減藥過程應緩慢（歷時數月）。

4. 密切監測：定期復診，監測精神病性癥狀、副作用是否再現以及認知功能的變化。

參考文獻

Mancini V, Latreche C, Fanshawe JB, et al. (2025) Anticholinergic burden and cognitive function in psychosis: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Am J Psychiatry ; 182:349–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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